第四十六章
急诊夜班护士都照顾何羽白, 外伤的从不往他屋里分诊。但由于最近气温骤, 发烧感冒的多, 气管炎支气管炎发作的也多, 更别提胸疼肝儿疼腰子疼的。何羽白自打坐进诊疗室, 平均五分钟看一个,三个小时下来愣是连口水都没功夫喝。
“下一个。”趁患者磨磨蹭蹭的功夫,他终于能腾出几秒钟,喝口已经凉透了的五味散。
看挂号信息, 患者女,二十六岁,既往体健,无过敏史。
“哪不舒服?”他问。
患者瞄了眼敞开着的诊疗室大门, 脸色微微涨红。何羽白心领神会,起身走过去把门带上。回到座位,他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大夫……我……我没……没结婚呢。”患者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何羽白愣了愣, 下意识地应和道:“一样, 我也没结婚呢。”
然后他就想,我说这个干嘛?
“是么, 真巧。”患者干巴地笑着, 毫无营养地对话瞬间继续不下去了。
气氛稍显尴尬,何羽白仔细想了想, 考虑到对方可能介意他的性别。其实从医生的角度出发, 患者就是患者, 哪怕零件长得再不一样, 对他们来说也跟看只褪了毛的生猪一样没有任何区别。但是患者做不到,有些人因为发病位置过于隐秘而导致讳疾忌医,耽误了治疗。
这样想着,他问:“需不需要帮你转妇科?”
“不用!不是妇科的事儿!”患者忙不迭地摆手。
“那……帮你叫位女医生来?”何羽白说完自己又后悔,他想起今天值夜班的好像没女医生。
患者像是松了一大口气的样子:“也行。”
拿起电话给护士站拨过去,结果那边告知何羽白,除了护士,今天在急诊中心的全是公的。何羽白没辙,放下电话歉意地冲对方笑笑:“抱歉,今天没有女医生值班。”
眼看着对方灰心丧气的样子,他赶忙转过身,指着发尾的位置以期获得对方的信任:“我有隐X基因,你其实真的不用太介意。”
女患者咬咬牙,起身开始解皮带。
检查完毕,何羽白摘下手套对患者说:“是带状疱疹,我给你开点抗病毒的药。”
“带状疱疹和那种疱疹……不一样吧?”患者边提裤子边小心翼翼地问。
由于发病的位置实在是过于难以启齿,她要不是疼得受不了,看都不敢来看。还碰上个男大夫,就算对方有隐X也毕竟男女有别,未婚未育的她简直羞耻心炸开了花。
“不一样,带状疱疹沿神经分布,一眼就能区别出来。”何羽白耐心地给她解释,“疱疹是单纯疱疹病毒,带状疱疹的全称是‘水痘-带状疱疹病毒’。”
患者使劲按着胸口:“吓死我了,我就去泡了个温泉,没想到回来长这个了。”
“这个不是你最近传染上的,有可能是你小时候得过水痘,病毒在神经里休眠,抵抗力下降时便会发作。”何羽白在电脑上开好药,将就诊卡□□交还给患者,“你卡里欠费了,得存两百块才能取药,抗病毒的药物比较贵。”
“不贵不贵,谢谢你啊,大夫。”患者如释重负地接过卡。
“不客气。”何羽白按下呼叫键,“下一位。”
女患者出去之后又进来个男的,倒是没害羞,何羽白刚问完“你哪不舒服”他就开始解皮带掏零件。
“大夫您给看看,这什么毛病。”他捧着自己的小兄弟,哭丧个脸。
何羽白一看,天呐,肿得亮晶晶的,活似个小棒槌。憋住笑,他问:“痒还是疼?”
“痒到我想揪层皮下去。”那男的使劲咽了口唾沫,腿一个劲的抖,“可又不敢抓,一抓,妈呀,疼得我想跳楼。”
“那是,这地方太敏感。”何羽白戴上手套检查了一番,没发现有皮损,看着像是接触性过敏,于是又问:“你用这儿……碰过什么?”
患者的脸腾一下红了起来,吞吞吐吐地说:“就……就……那嘴……”
“嗯?”何羽白没听清。
“嘴……嘴……”患者别扭极了,“大夫,你懂的。”
好吧,何羽白心说,我懂。没吃过猪肉,好歹也在探索频道里看过狂奔的野猪。
“然后就肿成这样了?”他再次确认。
患者点点头。“半个小时不到。”
“你对白色念珠菌过敏么?”
“啥?”
“一种真菌,普遍存在于口腔、上呼吸道、肠道和阴/道。”何羽白基本判定,这是由白色念珠菌引起的过敏所致,“我先给你开点抗敏药,等白天有空去皮肤科门诊做个过敏源测试,如果确实是白色念珠菌过敏,你可能需要脱敏治疗,并最好暂时远离过敏源。”
患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那破真菌存在的地方,瞬间一脸的人生无望。
接连观摩了两位患者的隐私部位,何羽白觉得自己需要洗洗眼睛,正好后面暂时没号了。进到洗手间,他用冰冷的水冲了把脸,将困劲压下去。
抬眼看向洗手池上方的镜子,何羽白抹去脸上的水珠。镜子里的脸略显苍白,眼神黯淡还有淡淡的黑眼圈。他并不觉得这样的一张脸有多大的吸引力,更无法理解冷晋的所作所为。
摸出手帕擦干脸,他垂头叹了口气——要是我长得像程昱佲那样,冷主任黏我倒还说的过去。
手机在兜里震了震,他拿出来点开,看到是冷晋发来的消息:【别玩命,得空睡会】。
何羽白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于是回复对方:【你怎么还不睡】。
【长夜漫漫,孤枕难眠,诶,有没有想我啊】
刚才还在想。何羽白扁扁嘴,发了个【没有】回去。
【我不信,你肯定特别想我,要不我过去陪你值夜班?】
【别闹,好好睡觉,你明天还有手术】
【亲一个我就睡】
点开表情包,何羽白的拇指悬停在【亲亲】的表情上,迟疑片刻还是换了个位置,点了个发怒的表情过去。跟别人他经常用【亲亲】的表情,可到了冷晋这,羞耻心作祟,隔着二十公里远在手机屏幕上他都亲不下去。
【别生气别生气,我听话,马上睡觉】
何羽白正要回【晚安】,那边又发来一段语音:“小白,今天衍宇找我谈了,他怕你上当受骗吃亏。可你得知道,在这世界上,除了我的养母以外再没有第二个人毫无保留地爱过我。当她去世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失去了一切。你和她很像,温柔善良,善解人意,外表柔软性却又出人意料坚毅……所以,请给我你的爱,我也一定会用余生来守护你。”
将置于耳边的手机缓缓放到肩上,何羽白突然鼻子一酸,眼泪啪嗒一下掉了出来。
冷晋瞪着眼举着手机,等了半天也不见何羽白回消息给自己,发语音消息时澎湃的心情瞬间像被泼了盆冷水,“滋”一声冒出一绺青烟。就在他心灰意冷打算撸一管好催眠时,手机屏幕上呼入了何羽白的来电显示。
兴冲冲地接起电话,冷晋立刻把撸/管的事儿抛诸九霄云外。
“小白?”
“冷主任……”听筒里传来浓重的鼻音,“过来陪我值夜班……立刻……马上……”
“好,我现在过去,你别哭了啊。”
冷晋歪头夹着电话,边套裤子边琢磨——有点任性啊,嗯,我喜欢。
说是叫冷晋过来陪自己值班,可在值班休息室里昏天黑地地吻了个够后,何羽白还是把对方按到床上睡觉。冷静下来他也觉得叫冷晋来陪自己加班未免任性,对方白天还有手术呢。
可当时那无论如何也要见到冷晋的心情,却由不得他对自己说不。不实实在在感受到对方的体温,他连呼吸的方式都快要忘记了。
喜欢一个人有时需要日久生情,但爱上一个人,往往只是一瞬间的事。
谈恋爱是件费神的事,冷晋心里很清楚。时间不再是自己的,甚至连思想要也和对方同步,所以他离婚之后怎么也提不起劲儿再找一个。没有人值得他为此付出所有,直到他意识到自己对何羽白的动了心。
只是他最近时常自嘲,四十岁的人了却还像二十岁的毛头小伙子一样,半夜爬起来洗内裤。可爱意汹涌,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只要脱离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他就满脑子都是那只烫头的小河豚。
“诶,对了,小白。”躺在休息室里硌人的床板上,冷晋依依不舍地拉住何羽白的手,“你这头,多久烫一次?我看你好像没什么时间打理嘛,还能一直这么卷。”
何羽白哭笑不得,好心情完全被破坏了。他就奇怪,这年头还有人没见过自来卷么?还是说,他的头发卷得不够弯,看起来像烫的一样?
他嘟起嘴,调戏无知的恋人:“这你就不懂了吧?我晚上睡觉之前拿发卷卷上。”
“哦……原来是这样。”冷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其实他根本没听明白。
发卷是什么鬼?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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