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不过,好苗子关他什么事?

    如果他还是苍弥宗的镇派老祖,或许为了宗门的发展,他会将此人带回宗门悉心培养。

    毕竟,培养起来后,又会多出一个孝敬他的人嘛。

    可是他现在不是了啊,他只是一只妖修,为个人类瞎操什么心。

    所以,在第二次与小皇子对上眼的时候,六安小狐狸高傲的偏了偏头,转身又跑了。

    只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倒是忽略了先前沾在它身上的蒲公英绒毛,正随着他的跑动,一点一点的飘散在空中。

    虽然细微,但若仔细看,也并非没有留下痕迹。

    沈鹤之看着那纷飞的蒲公英白毛,目光闪了闪。

    ...

    小皇子与新皇帝的侍妾起冲突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

    小皇子的侍从被皇帝惩训了一顿,表面上虽是未能照顾好小皇子的理由,但谁不知道此事是皇帝接机敲打小皇子呢?

    若仅仅如此,也不过是皇帝下那失势皇子的面子罢了。

    但偏偏,皇帝又将那两个不敬小皇子的侍妾给打入了冷宫,这就让人摸不着头脑了。

    皇帝对小皇子到底是待见,还是不待见?

    摸不准皇帝的心思,那些惯于见风使舵的人,也不知该拿出何等态度来对待这位先皇嫡子。

    不知该如何对待,那不如直接无视吧。

    经过这一事,小皇子那些原本准备落井下石的兄弟们也渐渐歇了心思,心照不宣的将之遗忘了。

    而这种遗忘,正合沈鹤之的意,也让他有更多的时间,去追逐那只,除了他之外,无人可以得见的小东西。

    那次小花园事件之后,小皇子非但没有灰溜溜的躲在自己的屋子里不敢见人,反倒天天喜欢往外跑。

    这原本也不奇怪,小皇子再怎么早慧,他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先前先帝先后骤然离世,他一时悲伤过度压抑了天性,如今走出阴影,露出些顽皮也很正常。

    然而,若他三五不时的盯住一处空无一物的地方不动,或是追逐什么无形的东西跑来跑去,亦或者突然扯开嘴笑,或是莫名被什么东西撞倒或绊倒呢?

    不论是皇宫里有脏东西,还是小皇子疯魔了,都足以令人心里发毛。

    各种猜测喧嚣尘上,侍从也苦苦规劝,沈鹤之依旧是我行我素。

    哪怕皇帝听闻此事,招他去说了几句,也无济于事。他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不过是他人擅自揣测,与他何干?

    其结果,也不过是处置了几个诽谤宗室的宫人。久而久之,皇帝也就不管了。

    作为这个事件的当事狐,六安也是颇为无奈。

    那小子好像在他身上放了一双眼睛似的,他明明只是偶尔出来透气,对方却总能在他出没的地方找到他。

    六安不是没试过使用更加高深的障眼法,或者去别的地方散心...

    但是,都无济于事。

    六安不得不承认一个让他觉得十分憋屈的事实,不论他怎么挣扎,这小子每次都能看破他的伪装!

    他,上辈子的镇派老祖,这辈子的六尾狐狸,竟然对一个还未引气入体的凡人,束手无策!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甩又甩不掉,他还能怎么办?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又不能将人弄死。

    惹不起,躲总能躲得起吧?

    然而等他下定决心闭关个几年,让那熊孩子忘了他的时候,那熊孩子竟然改变了策略!

    这日,六安在冷宫废井的小破罐子里呼呼大睡。

    他在做一个美梦,梦里他正在给他的徒子徒孙讲道,半途休息的时候,徒子徒孙在道坛的一角架起一个烤架,烤起了鸡。

    六安故作镇定,实际上一双眼睛都黏在了烤鸡上。他孝顺的徒子徒孙们没有让他失望,烤好之后,就当先将最美味的鸡翅送到了他的面前。

    六安啊呜一口...

    满嘴的香。

    然而还不等他继续吃,就发现嘴里明明烤熟了的鸡翅竟然会动!都到了他的嘴里,竟然还想往外飞!

    六安怎么能容忍到嘴的鸡翅从嘴里飞走?他狠狠的咬着,死都不松嘴。

    然后...

    然后一阵微风吹来,六安醒了。

    而且,眼前的情势相当的不妙。

    他正拖着他睡觉的破罐子,嘴里咬着一块汁多肉嫩的鸡块,整个被吊在半空之中。

    而他面前,就是提着那根鱼线的狗皮膏药臭小子!

    到了嘴的肉哪有吐出来的道理,六安就着这高难度的姿势,将嘴里的鸡肉吃了个干净,然后抱着自己的小罐子,跳到另一边与臭小子对峙。

    别,别以为一块鸡肉就能将他收买,他刚才只是睡糊涂了,只是梦游,不算数的!

    然后,那臭小子就将一盘香喷喷的烤鸡放到了他面前。

    这简直是丧心病狂!

    给一只狐狸,一只坚守底线从不偷东西而几百年没吃过美味的狐狸送烤鸡!这像话吗?!

    堂堂镇派老祖,六尾妖狐大人,是区区一只鸡能引诱的吗?

    哪怕他饿死,馋死,他也...

    真的好香啊!

    吃到烤鸡的那一刻,六安热泪盈眶。

    可怜巴巴的镇派老祖哦,他都几百年没吃过这种美味了。每次都只能在做梦的时候,才能幻想当年的好日子。

    而且,大多数美梦还有半路惊醒的风险,他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别看他是个镇派老祖,不过只是表面光鲜,背地里其实连一只鸡都不会做!

    这些年闲暇的时候,他也不是没试过自己打野鸡来烤着吃,然而做出来的鸡...不提也罢。

    被徒子徒孙养刁了口味的镇派老祖,也只能望鸡兴叹。

    他的手艺不好,御膳房的手艺好啊。偏偏他又拉不下脸去御膳房偷吃,以至于皇宫这个游乐场都被他生生划出了一块禁地来。

    小皇子这一招,着实是戳到他的死穴了。

    送上门的鸡欸!

    他,他,他能抵抗吗?那当然是...不能!

    六安整个就向烤鸡扑了去,明明小身板还没有那只鸡大,却好像要将之一口吞了似的。

    沈鹤之蹲在距离烤鸡盘子不远的地方,见这小东西恨不得把整个身子都挂在烤鸡上,那双看起来有些摄人的眼睛里,都流露出些许温柔。

    他是看得津津有味了,可怜那群侍从,看着一盘完完整整的烤鸡逐渐变少变小,最后只剩下一个骨架,魂都要吓飞了。

    小皇子没疯!这皇宫里真有看不见的东西!

    然后,本就吓得半死的侍从就看到,他们的小皇子缓缓转过头来,冲他们露出了一个阴恻恻的笑容:“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可用我教你们?”

    侍从们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那看不见的东西就已经够可怕的了,小皇子却更可怕啊!

    沈鹤之见小东西吃完,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只将盘子收拾,转身带着侍从走了。

    六安坐在井边,舔了舔嘴边沾上油的毛毛,望着沈鹤之的背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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