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当太阳从东方冉冉升起的时候, 春猎的第一声号角吹响了。
谢元嘉以及文武百官在日出前就已经准备就绪, 不参加春猎的文官老老实实的坐在小板凳上观摩, 谢元嘉是他们的头头,正大光明的独自坐第一排, 小龙椅小茶几零食瓜果啥都有,就仿佛自己是前世去看球赛, vip坐席。
但他不好意思自己吃吃喝喝, 让那么多人眼巴巴的看着, 便让蓝蔻把自己的东西给各位大人们都分了,大家一起嗑瓜子才有意思。
“皇上真仁爱。”
户部侍郎悄声的对李尚书道, “先帝那会, 臣等可没这份礼遇。”
虽然, 先帝也不爱吃零嘴。
李尚书不言不语, 阴森森的盯着傅景鸿看。
傅景鸿今天穿得人模狗样, 一身黑色的短打紧身衣, 衬得他玉树临风气宇轩昂,背上背着两把大弓, 一个箭筒, 腰间还别了一把短剑,整个人英俊潇洒到人神共愤。
他骑着马在阵前同谢元嘉说话, 阳光撒在他的脸上, 眉眼中尽是万千柔情, 也不知说了什么, 惹得谢元嘉眉开眼笑。
别人或许看不清,但李尚书年纪大了什么场面没见过,他分明看见小皇上耳根都红了。
李尚书气愤难挡,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狐媚!”
户部侍郎大惊失色,忙扯了扯他的衣袖道:“大人万万不可,这怎么能说皇上这等言辞呢!?”
李尚书怒视他:“我什么时候说皇上!?你瞧不见傅景鸿那混账在勾引皇上吗!?”
户部侍郎放眼看过去,只见摄政王刚好与皇上说完话,面色沉静的整理衣冠,并不见有何不妥。
“大人莫不是看错了?下官瞧着也没什么。”户部侍郎语重心长的劝道,“下官也知大人心系皇上,只是摄政王左右瞧着也......也跟那狐媚搭不上边吧?”
“谁家狐媚似他这般人高马大,一身腱子肉?”户部侍郎说着说着,就羡慕起傅景鸿的好身段来,“唉,早知当年下官求学时,也该学些武艺。”
李尚书不想跟这种不争气的猪队友说话,独自生闷气去了。
不远处的兵部尚书见他脸色不好,心情愉悦,他这几十年专心跟李尚书作对,他不开心自己就开心,手上喝酒的动作更大了些。
谢元嘉不知自己身后那些官员们之间横眉冷对就要干架,他简单利落的发表完演讲后,一挥手,就让他们开始行动。
季少炎哈哈大笑,策马扬鞭第一个冲出去,高声说道:“皇上且在此等候,臣必定猎出最珍贵的东西献给皇上!”
话音刚落,人已经消失不见,惹得坐在观众席上的文官们一阵惊羡,直呼大将军神勇。
傅景鸿却并不着急,他长了季少炎好几岁,行事更稳重,回头对着谢元嘉微微点头后,才带着凌霜离去。
待到所有参赛者都进入密林,这边就剩谢元嘉和吃瓜群众了。
不过他们也不无聊,古代虽然没有视频现场直播,不过宫里就是人多,时不时就会有侍卫快马加鞭回来禀报,谁谁在哪里猎到了什么,用的什么手法,打斗如何如何,比说书都精彩。
“老师,你不吃些果子吗?”谢元嘉回头看淳于雅悠闲地坐那摆弄扇子,把自己的零嘴都递了过去。
淳于雅抬头看他,唇边挂着柔柔的笑意:“臣不用,皇上自己吃吧。”
看他不要,谢元嘉收回自己的手,“也不知今年谁能得第一。”
淳于雅思索了一会道:“早年先帝还在的时候,都是大将军和王爷轮番得奖,今年......怕也还是从他二人中出一个。”
谢元嘉猜也是,“朕也好想去看看。”
“密林里什么都有,蛇虫鼠蚁繁多,有些还有剧毒,皇上去了不安全。”淳于雅笑道。
谢元嘉也就是说说,他自己几斤几两心里还是有点数的,正说话,忽然目光落到了不远处和秋阳坐一起的谢丰宜。
这次狩猎,谢元岚自然是没有来的,他那身体经不起折腾,但是谢丰宜却很想来见识见识,谢元嘉看孩子天天被关在王府里,索性就把他一起带着,反正多个小豆丁也没什么。
如今看他乖巧认真的坐在自己的席位上,谢元嘉突然就内心柔软,冲他招招手:“丰宜,到皇叔这来。”
谢丰宜正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猛一听谢元嘉叫他,立刻规规矩矩的跑到他面前,“皇上唤臣何事?”
“你就坐朕旁边。”谢元嘉指了指自己旁边的软垫,“你年纪小个子矮,坐前面看得清楚些。”
谢丰宜看起来有些犹豫,但谢元嘉又催促了一遍后,他还是听话的坐下了。
“父王说,不可以对皇上不敬。”他小声的说,“此次出行,父王叮嘱了好些话。”
谢元嘉摸摸他的脑袋,“这不算不敬,是朕准的。”
他还记得倩碧“死”前对自己说得那些话,他那么严肃的让自己一定注意谢元岚,他记在了心里,时不时的也会暗地里审视他的一言一行。
倩碧没有理由挑拨他跟谢元岚的关系,可是他思来想去也想不出谢元岚图自己什么,他都没几年可活了,还能有什么其他心思?
谢元嘉困惑,谢元岚明面上背地里都没有任何出的行为,连傅景鸿日夜派人盯着都没有出过纰漏,倩碧为什么要自己小心他呢?
果然宫斗这种戏码真不是一般人能玩的,幸好他穿得是个耽美同人,这要是古言,自己这样的傻白甜怕不是早就被坑死了。
谢元嘉心情又好起来,顺手给谢丰宜拿了一块糖糕,惹得小朋友笑弯了眉眼。
不管谢元岚要做什么,谢丰宜是无辜的,更何况他现在还什么都没做,且看着吧。
日头渐渐上升,不知不觉就到了晌午,正是春季太阳最舒服温暖的时候,谢元嘉一边嗑瓜子一边同群臣聊天,竟有种自己身处八卦营的错觉。
在这个时候,他不是帝王,群臣也不过都是普通众生,大家抛去朝堂纷争,抛去身份高低,都暂时忘却这些,以平常人的身份聊天,竟也抖落不少消息。
该说八卦是全人类的共性,无论古今中外男女有别,瓜都是一样好吃。
“啊!季将军处境竟这般艰难了?”户部侍郎一脸吃惊。
季少炎今年二十了,老将军成天催着要他成亲,想着家里有个媳妇管着,自己这孩子性的小儿子能懂事些,所以这催婚的阵仗一天高过一天,据说将军夫人和大少夫人满屋子都是各个闺秀千金的画像,只要季少炎在家,就被按头在画像前挑选。
听跟季少炎交好的一些同僚的意思,季少炎现在都不敢回家,整天在外头求朋友收留一晚。
“噗。”谢元嘉没忍住笑出来,怪不得昨晚季少炎殷勤的想让自己留他吃饭,原来只要一回帐篷,季家大哥已经等在那里了。
“大将军真可怜。”户部侍郎叹气。
李尚书却哼了一声,“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自古以来就是正道,可怜什么?大将军二十了,再不成家就是不孝!”
户部侍郎到底年轻,听不出李尚书话里的深意,仍然拖后腿:“大人这话也不能这么说,大将军若是不喜,即便强迫他成亲,怕是也不幸福的,何必耽误一个好姑娘?”
“哼!”李尚书鼻孔出气,“谁家正经夫妻不经三媒六聘?成亲前一次未见的不在少数,只要一成亲,自然就有了感情。”
李尚书就是很典型的封建大家长,他就觉得孩子懂什么,成亲了什么都有了。
“哼,愚昧!”
兵部尚书何大人不屑的出声了,“你们这些个酸腐文人,一天到晚就知道这些臭规矩!”
李尚书冷眼看他:“何大人有资说别人?我记得,令郎都二十有三了还未成家,我小孙子都抱上了,过几年重孙说不定都有了。”
“不知何大人何时能有这福气!”
何尚书想掀桌子打架。
两个老头最强王者杠上了,其余人都不出声,淳于雅悠闲看戏,瓜子壳堆了一桌,反正这种戏码私底下不知来了多少回,每次看都不无聊。
谢元嘉知道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是斗了几十年的冤家,以前他们在朝堂上吵政治,现在撤了台子吵的就是家事,他嗑瓜子也很带劲,谁不喜欢看别人家长里短?
谢丰宜没见过这阵仗,有些无措的凑近些谢元嘉,“皇叔,他们吵起来,您不管管吗?”
谢元嘉笑眯眯得摸摸他的小脑袋,“不用管,现在又不是上朝,不用讲那些规矩。”
“来,吃些瓜子,咱们好好看。”
谢丰宜不懂为什么自家皇叔心这么宽,但他吃着吃着,忽然也觉得看戏挺有意思。
被人当街diss没孙子,尤其还是皇上的面,何尚书难道不要面子的吗?
“李大人这话是何意?犬子不婚,那是为了一心想作出一番事业,待到合适的时机再考虑成家的事,怎么就拿不出手?”
其实儿子不结婚,何尚书也心塞,他天天在家跟儿子闹,说死对头长孙都十六了,幺孙过了年也两岁,怎么你个不成器的就不知道给为父长脸。
但是这话必须不能说,在外头还是要脸的。
眼瞅着两个老头要打架,户部侍郎有些着急,回头求救一样的看皇上:“皇上!你快些......”
他一回头,就看着他们小皇上兴致勃勃的吃瓜子跟丞相大人热烈讨论何尚书和李尚书谁能赢。
户部侍郎在那一时刻,仿佛觉得自己身处菜场里,皇上就是那个吆喝最来劲的。
王爷,王爷您在哪里,请您马上回来主持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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