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章
谢元嘉着实过了几天苦日子,羊奶那种膻味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接受的, 前世即便加工过, 也依然很多人不喜欢羊奶, 更别提连牛奶都不是很喜欢的谢元嘉。
最关键的是,不仅傅景鸿季少炎觉得这主意甚好, 学富五车温文尔雅的淳于雅也觉得就该这样给小皇上加餐, 蓝蔻也是每天尽职尽责的早晚盯梢,必须看着他喝完。
人生为什么如此艰难,令人头秃。
谢元嘉现在觉得写大字其实挺好的,他低头在纸上拿着用纸包着的炭笔写写画画,只觉得满嘴的羊膻味, 继续在纸上描小人,画了个哭巴巴的皇叔。
就算再养伤,淳于雅也没有停止对他的文化课指导, 仍然矜矜业业的每天上午来给他讲课, 还准备弄个学业测评考试,带伤考试, 那酸爽简直了,毫无人性。
谢元嘉趁着课间休息的时候一边画画涂鸦,一边看淳于雅,他今天穿了一身绯色锦衣, 一头乌发随意的披在身后, 纤腰长腿, 美得不可方物。
淳于雅手执书卷, 目光却并没有在书本上,而是看着窗外小池塘里的睡莲,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为什么,谢元嘉心中一动,忽然问道:“老师,你为什么总是独身一人呢?”
淳于雅回过神来,收回看着睡莲的视线回头看他,微微一笑反问他:“皇上这是何意?”
谢元嘉把玩着手里的炭笔,就算是有纸包着,手上还是染了一些黑灰,他看着淳于雅那张清妍绝丽的面容道:“朕看别人都是成双成对的,唯独老师一个人行单只影,也没有娶妻纳妾,难道就不觉得寂寞吗?”
淳于雅眼里有些惊讶,“皇上是这么认为的?”
打听别人单身的原因好像是有点不道德,淳于雅看着再年轻美丽,那也是三十五岁的大叔了,他这样可能是有点不给面子,但就在刚才那一刹那,他是真的觉得他的表情太孤独了。
“朕只是想,要是老师能有个合心意的人陪着,一定会更快乐。”
淳于雅笑弯了一双桃花眼,眼角能看出一点点细纹,他温声说:“多谢皇上关心,但臣不觉得孤独,也不觉得哪里不好。”
谢元嘉自知失礼,连忙说道:“朕没有要欺负老师的意思,只是、只是多嘴问了一句罢了,老师莫伤心。”
“皇上你呀。”淳于雅摇摇头,露出一抹宠溺的笑,“这样是斗不过摄政王的。”
“朕也没想斗过皇叔。”谢元嘉正色道,“就像老师志不在朝堂一样,朕的心思也不在这皇宫里。”
淳于雅有些好奇,追着又问道:“那皇上想做什么呢?”
“朕想去做个画师。”谢元嘉有些神往,“背着一个画板满天下走,穷了就给人画两张画赚点路费,要是走到一个喜欢的地方就在那定居,以后天天摆摊卖画,也许有一天还能成为很有名的画家。”
可能学艺术的人多少都有点喜欢自由不拘的生活,谢元嘉也不例外。
淳于雅叹了口气,他知道小皇上的这个梦想可能终其一生都不会实现。就算傅景鸿以后不会伤他性命,但也不可能放他出宫到处跑,但以他那种霸道的性子,他一定会把人牢牢地攥在手里,确保他在自己能掌控的范围内。
更何况他隐约的能觉察道,傅景鸿对小皇上似乎有一种超出了正常范畴的情感,他一时间无法去分辨这种感情对皇上是好是坏。
如果傅景鸿有心真要杀小皇上,凭自己的能力是绝对保不了他的,但如果傅景鸿对他是自己想的那种感情,那么或许他还有生机。只是不知这种感情,是不是小皇上自己想要的。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暗道自己怎么越发的爱管闲事,小皇上再怎么样那也是真命天子,他却总是忍不住要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看待,大逆不道。
谢元嘉看他叹气,也知道自己说的话挺可笑的,“朕只是想想而已,老师不要笑话朕。”
“皇上也有心仪之人吗?”淳于雅放下手里的书,看起来是很想和他谈一些心里话。
谢元嘉没想到自己被他将了一军,脸顿时红了起来,他害羞的摇了摇头,小声说:“不曾有。”
牧战小哥哥只是他的一个憧憬罢了,并不能算是那种意义上的喜欢。
“那,皇上以为王爷如何?”淳于雅想了很久,还是打算探探口风。
傅景鸿?
谢元嘉对他当然没有多余的念头,先不说原著里他就是个笔直笔直的直男,就算他喜欢男的,也不代表能看上自己,那种感觉就仿佛你追星多年,爱豆突然回头说只爱你一个人,太惊悚了。
“皇叔也很好。”谢元嘉没有GET到淳于雅话中的深意,只以为他在听自己对别人的看法,顺带还带上了季少炎:“他和大将军,二人都是我大成的肱骨之臣,缺一不可。”
淳于雅在心中又是一声叹息。
小皇上到底还是太单纯,看不懂傅景鸿那头豺狼眼里的贪欲,这要是换个情场老手,一早就头皮发麻躲得远远地了。
“皇上,臣人微言轻,但有些话还是不得不说。”淳于雅思来想去,还是打算给他打个预防针,万一以后傅景鸿真的控制不住要对小皇上强取豪夺,他至少能让他好过点:“遇事要懂得变通,该顺从就顺从,莫要因为一时的意气而让自己吃亏。”
谢元嘉听得云里雾里,半天没懂淳于雅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听起来好像是让自己能屈能伸不要自尊心太强,但是又没说为什么要怎么做,难道他也看出什么来了?
“皇上暂时不懂也没关系。”淳于雅看他皱眉,轻声说道,“臣但愿您永远也不用懂。”
谢元嘉一脸懵逼的点了点头,心说文化人就是不一样,朦朦胧胧的把话不说清楚,但就是让人觉得不明觉厉,怪不得人家是丞相。
又是下午时间,谢元嘉还在写大字,傅景鸿对他的进步有点满意,特意送了他自己的一副字帖,让他照着练。
这种奖励并不想要,谢元嘉内心咆哮。但是他表面上还得装出欣喜的样子,虚伪的说:“多谢皇叔!皇叔的字在坊间也很有名,许多学子都喜欢临摹,朕能得到皇叔的真迹,真是三生有幸!”
傅景鸿被他拍的通体舒畅,豪气的说:“皇上这么喜欢的话,臣书房里还有许多,到时候都送给皇上,慢慢照着写。”
哦。
谢元嘉面无表情的低头拿着毛笔画大字,想跳楼。
季少炎抱剑在旁边吹彩虹屁,浮夸的说:“皇上这字真真是行云流水,那个……龙飞凤舞!一看就是大家!”
谢元嘉:“???”
他古怪的看了一眼季少炎,又看了看自己的破字,一时间竟然拿不准季少炎是不是在嘲讽自己。
傅景鸿嗤笑一声:“皇上不必多虑,少炎的字比你的还见不得人,是以他看谁的字都觉着好。”
谢元嘉:“……”
季少炎有些不满:“我堂堂一个大将军,一双手是用来拿剑持刀的,要写字好看做什么?再说,你们都说皇上的字见不得人,我却觉得好极了!”
“皇上的画也好,字也好。”季少炎是认真地觉得小皇上多才多艺,“我听丞相大人说,最近上课考试还得了个不错的成绩,可比臣以前好多了。”
傅景鸿拧眉,“就你那点脑子读个什么书?除了兵书,你有学好过任何一门课?都背不熟的人,没资在这啰嗦。”
“谁都像你似的,学了一肚子阴谋诡计,尽想着害人。”季少炎不屑,“我学的那事领兵打仗的本事,哪能一样。”
傅景鸿懒得理他,这家伙得亏得天生有点打仗的才能,不然早被坑死了。他低头看了看小皇上的字,伸手指点了一下他没写好的地方,“皇上,这儿的笔锋有点软了,要更利落些。”
“好的。”谢元嘉立刻听话的修正,两个人姿势亲近,看着倒还真的挺像君明臣贤的模样。
季少炎倚着大树看着他俩,怎么看怎么觉得傅景鸿宛若一条盘亘在小皇上身边的毒蛇,真是无论如何看都不顺眼,小皇上就应该坐在高台上被人捧得高高的,被条毒蛇覆着算怎么回事?
谢元嘉残念的写完最后一个字,自己左右看了看,又对比了一下傅景鸿那笔力劲挺的好字,心里又小小的自卑了一下。主角真是太完美了,什么都擅长,叫人自惭形秽。
“皇上只要认真,一定也能做到的。”
傅景鸿看出他眼里的羡慕,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臣也不是一天两天练好的。”
“皇叔也为学业烦恼过吗?”谢元嘉有点稀奇。
傅景鸿失笑:“那是自然,臣也是人,当然不可能什么都一下子就能做好,幼年时也很是努力了一番。”
听了他的话,谢元嘉突然想起原著中,傅景鸿原本的出身也算不上好,江南淮淩王府的庶子,不得宠又没有势力撑腰,想来幼年的日子也很不好过,步履维艰。
“皇叔辛苦了。”谢元嘉欲言又止,语气里一片爱惜:“以前的苦日子都过去了。”
傅景鸿笑的意味深长。
季少炎暗骂这厮不要脸,他是庶出不假,可他小时候什么时候过过苦日子了?就他那睚眦必报的德性,整个淮淩王府有谁没被他暗地里整过?最后不还是老淮淩王实在受不了了才丢来京城报复的吗?
他什么时候吃过苦?
也就骗骗小皇上心软罢了,真不是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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