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柱胸口阵阵沉闷的痛,几个练家子的教训差点让他没有挺过去。他虽然混,却还没遭几次狠打过,这可谓是第一次,他在夜色里摸着路回村,不敢让村民见到自己的狼狈模样。
拖着沉重的身体到家门口,他还没来得及哭诉着喊爹娘,就听见院子里的哭声,凭着音色他一下子就猜出了是自己娘王庄氏。
“王辉,你这个没良心的,你还真敢把狐狸精带回来!我告诉你,这个家有他就没有我,大不了我带着柱回娘家去。”
王庄氏坐在院子里哭着撒泼,指着王辉骂。
“要滚你就滚,我看你是不晓得家里是谁在做主!呸!”王辉啐了一口唾沫,牵着身旁的年轻小哥儿。
小哥儿当着王庄氏的面缠抱着王辉:“老爷,你就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多不好,要是她容不下我,我走就是了。”
王辉被迷的五迷三道,哪里舍得年轻又好瞧的哥儿,连忙抱住他的腰:“胡话,她不敢!”
王柱扶着墙进来的时候就瞧着自己那胡子都要白了的老爹现在竟然搂着个年纪不大的小哥儿轻声细语的说话,他瞧着还有些佩服他爹,这么大年纪了还喜欢玩弄小哥儿,也真舍得下面子带回家来。
要是往常他必定会酸他几句,但是今天实在是没这个精力,也不敢,只怕得罪了他爹那一百两银子没着落,若是不按时还上钱,想到赌坊郭爷的狠厉手段,不由得后脊一阵发凉。
“爹,娘,我回来了,你们又在吵什么啊?”
他虚弱的语气成功的把几个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王辉冷哼了一声:“你还晓得回来?”
王柱蹒跚着走了两步,忽然跌了个跟头,猛的咳嗽起来,吐了一口血沫子,把三人吓了一跳。
王庄氏嚎了一声:“儿啊!你是咋了,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连忙爬过去抱着肥壮的王柱,一边摸着儿子的脸一边哭着咒骂:“哪个狠心肠断子绝孙,下得了这种狠手!”
王柱却没有先行诉苦,反倒是劝诫着王庄氏:“娘,爹要是想娶个小的,就随他去吧,买个小哥儿又花得了多少银子。”
王庄氏愣了愣:“你这孩子被打傻了吗,说些什么胡话?”
凭借着王辉对儿子的了解,这般帮着他说话,现在又一身的伤,他虎着脸:“老实说,又惹了什么事了!”
“儿子都这样了,你就不能说点软话吗,我看你是被狐狸精迷得连咱们娘俩都不要了。”王庄氏挂着泪去捶打王辉。
“你闹什么闹,让他说!”
王柱有些怕老爹,只好低着声音把事情交代了。
“不是我想去,一定是狗二那小子窜通了赌坊要整我的!爹,你可一定要帮我。”说着,眼泪鼻涕糊着下巴上的血融成了一团。
站在一边的小哥儿不着痕迹的退了两步。
“我真不知养你来做什么!你把咱们家当啥了,一百两啊!哪里来那么多钱!”王辉气得脸红脖子粗,若不是王庄氏护着,他当即就想给王柱两脚。
家里的日子是比村里的人家强些,可是一百两不是小数目,早些年他还年轻的时候确实家里存了点儿银子,但是随着王柱长大,想着和张家的张其一样送去念念书,将来谋点差事儿也体面,可是王柱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子,书没有念好,大字还是不认识几个,倒是借着读书的机会在城里和些二流子混在了一堆,这些年从家里拿出去胡乱花的钱都够娶几个媳妇了。
不成器啊,现在犯了这些事该如何是好。
“事情已经发生了,咱们就这么个儿子,你总不能不管吧!”见他不说话,王庄氏赶忙攥住他的裤角,生怕人跑了一样。
王庄氏这一说话,王辉更是来气:“还不是都怪你,惯成的德行!说的轻巧,咱们家有那么多银子吗?我看干脆叫他们把这败家子打死算了!”
“爹,爹,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敢了,以后我啥都听您的。”王柱爬着过去抱住王辉的双腿,埋在上头哭嚎的厉害。
小哥儿见势道:“老爷,这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改天再来看您。”
话毕,匆匆的就跑走了,心想着真是晦气,原本以为傍着个有钱的,费了功夫才上门来,没成想遇见这些糟心事儿,要是不走跟着迟早倒霉。
王辉长叹了口气,也没有追,只是颓然的杵在原地,自己肖想的好日子又叫败家子给毁尽了。
过了良久,他声音沙哑道:“你先起来,我想想办法。”
……………
张其最近在地里撒了些萝卜菜种子,想等萝卜菜长出嫩苗摘来来吃,又嫩又新鲜。他从家里挑了粪水,准备去浇种子,刚刚出了林子就瞧见了刘五他媳妇儿揪着刘五的耳朵,插着腰肢骂:“你要是也跟我整个狐狸精回来,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子!”
“哎哟,哎哟,媳妇儿你轻点,我哪里敢嘛!”刘五弯着腰,想解救自己的耳朵,奈何被媳妇儿死死的拽住,动都不敢动,只能歪着嘴嚎叫。
张其挑着粪桶有些想笑,随着之前卖饼时的接触,他觉着刘五这人也不是很坏,至少在对媳妇儿这事上是没话说的。
刘五的媳妇儿生的有些高大,但是长得还不赖,听说家里的条件也不错,她不是本村人,当初是硬着头皮下嫁给刘五的。刘五家里穷,怕媳妇儿受苦,所以事事都顺着她,久而久之就被村里人传着怕媳妇儿,而他的媳妇儿也真是越来越强悍。
见着他在路上,刘五的媳妇儿刘于氏赶忙松了手,冲他笑了笑:“张秀才,挑粪水呢!”
刘五捂着自己发红的耳朵,蹿上了田坎,怕自己媳妇儿又掐上来。
“刚刚撒了点儿菜种子,准备去浇浇,你们继续。”他挑着粪桶继续走,刘五却跑了过来。
“你等等,张秀才,你听说王家倒霉了吗?”
张其神色一凝,没想到刘老板的动作还挺快,他假装不知道事情原委一般问道:“怎么回事?”
见着他来了兴趣,刘五神采飞扬:“今儿王家把家里的猪都给卖了,还到处去借钱呢!”
“听说是王柱在城里得罪了什么人,回来时被打的鼻青脸肿的,王辉原还想娶个小哥儿,结果王家出事,小哥儿都跑了。”刘五八卦的说着,眼里放光:“王家没个好东西,这下子可算是倒霉了。”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张其神秘一笑。
刘五抓着后脑勺:“瞧读过书就是不一样,我都听不懂你说啥。”
张其笑了一声:“随便说说感受而已,没啥。我挑粪去了。”
“快过来耕地,别耽搁人张秀才干活儿!”刘于氏吼了一声,刘五又乖乖的跑了回去。
张其担着粪桶到村口的地里去泼粪,泼了一桶后还真见着买猪的人从王家的方向赶着猪出来,肥壮的猪甩着尾巴,时不时用嘴去拱路边的嫩草,赶猪人在猪屁股上抽一下,猪才继续往前走。
王辉跟在买猪人身后,一改往日土地主的神采,有些焦头烂额的跟买猪人说话。
“猪这么壮,你就不能再提个一两文钱一斤吗?”
“我要不是看跟你老交情了,这时候还不会来买猪呢,这段日子猪肉行价不好,我买来屯着还得自己喂猪草,都是自己亏本,能给这个价已经很好了。”
王辉还是死死的不松口:“就再加一文吧,我也是最近家里出了事情,否则哪里舍得卖这么好的猪。”
一直这么缠着,买猪人似乎有些不高兴了,他在又停着不走的猪身上狠狠抽了一下,似乎要把气撒在它身上一般:“我说王辉,你这猪到底要不要卖啊,婆婆妈妈的,以前你是这样做生意的吗!”
“代成,我王辉以前可没有亏待过你,怎么着,现在见王家出了点儿事情你就这副嘴脸了!”王辉也是来气,以前谁不是对他客客气气的,现在受这种窝囊气。
代成丢了赶猪的棍子,仰着脖子:“行,王哥有脾气,这猪我不买了!你爱找谁买找谁去!”
说着,还真是给走了。王辉朝着代成的背影啐了一口:“王八羔子!”
张其在地里看了好些会儿的热闹,冷不伶仃来了句:“哟,王叔卖猪呢?”
“关你什么事?秀才泼粪!”
面对嘲笑,张其也不生气:“我听说王柱被打了,怎么样,好些了没?”
“有你什么事情,张其,我告诉你,你别得意,就你家那穷破酸样,一辈子都娶不起媳妇儿!”见着张其王辉就来气,也不管什么破口大骂。
“是啊,我自然是不如王叔,一把年纪还想着娶小。”
“你!”王辉气的吹胡子瞪眼,自知说不过张其,捡起赶猪的棍子把猪给赶回去。
这时候王柱突突的从路上跑来,见着买猪的人不见了,他爹又把猪给往回赶,果真让他娘给猜中了,怕他爹舍不得卖猪,让他来瞧瞧。
“爹,你这是干啥,咋又不卖了!”
“那买猪的突然又不买了,我有啥法子!”
银子还差得远,王柱都快急哭了,眼看着还剩下一天,他想起那几个练家子腿就发抖:“爹啊,咱不是说的好好的吗,你要是不卖,不是要把我往死里逼吗!”
王辉当然也是舍不得自己的独苗子有个三长两短,就算不替他还钱,就赌坊的作风,他们照样也躲不过,于是又气又急给了王柱一巴掌:“作孽啊!”
随后腆着脸皮去追走了的代成。
王柱捂着脸,先前的伤都没成好,挨了这一巴掌更痛了。
张其走到他跟前去:“我张家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怎么样,受人欺凌的滋味不好受吧。”
王柱对上张其的眼神,心里一悚,不由得浑身发冷。他后知后觉,这件事莫非是张其安排的,可是就张家的模样,如何有这种本事。
他傻愣愣的盯着张其,说不出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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