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踩在松软的花瓣上, 宁愿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一开始他是觉得这些还带着露珠的花瓣, 娇艳欲滴, 踩碎了多可惜。
可走着走着,看到前面安静凝望他的男人, 宁愿觉得,他是在朝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前行,脚步忍不住就渐渐快了起来。
到了傅锦骁跟前, 宁愿微微喘了口气,然后半蹲下来。
傅锦骁把玫瑰花递给宁愿:“宁先生,约会快乐。”
宁愿接过花,先看了眼他挽起衣袖的手臂上的针孔, 有点无奈:“所以, 抽血就是为了骗我去拿报告单?你不嫌疼啊?随便编个理由说张医生有事找我不行吗?”
“不疼。”傅锦骁说,“我现在热血沸腾, 血根本就用不完。”
其实真相是傅锦骁原本只是随便找个借口, 想着等宁愿醒来就告诉他血已经抽过了。没想到宁愿特别上心,一大早爬起来叫程护士。程欣为了不露馅, 只得给傅锦骁抽了点血去做个常规检查,对他俩也是很无语。
但这个真相, 就没必要让宁愿知道了。
宁愿:“……是谁进医院的时候还输血来着?”
那天傅锦骁失血过多,做手术的时候输了不少血。
傅锦骁只是笑:“心疼了?”
宁愿叹息一声,拿他毫无办法。只得抬起头来, 主动送上去跟傅锦骁交换了一个吻。
吻别, 宁愿站起来, 绕到背后推着傅锦骁:“傅先生,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我不能去太远的地方,只能在医院里转悠转悠。”傅锦骁有点遗憾,“不过这里还算清净,空气也不错,我们就在这里晒晒太阳?”
宁愿当然答应,傅锦骁这样,他要出去宁愿也不能答应。
“那边的水池边阳光正好,我们去那边?”宁愿视线转了一圈,发现了最佳晒太阳的地点。
傅锦骁点头:“好啊。”
宁愿便推着傅锦骁往前走。
“这里怎么没人?”宁愿边走边跟傅锦骁闲聊。
傅锦骁说:“太早了,没人出来。”
“这时候的阳光正好,不冷不热。”宁愿才不信,“是你把别人都赶走了吧?”
“你看出来了?”傅锦骁仰头看着他笑了,“也不算赶走,这个小花园本来就只针对部分特殊病人开放,普通病人在你刚才路过的大花园。昨天晚上,我跟医院打了招呼,这几天没什么特殊病人,都很好说话,愿意分给我们半天时间。”
太子爷亲自出面,能不好说话吗?
宁愿感叹道:“有钱就是好。”
傅锦骁心里“咯噔”了一下,紧张起来:“你不会生气了吧?我平时可没有仗势欺人过。”
宁愿看他紧张,故意逗他:“真的没有?仔细想想,再老实交代。”
傅锦骁这个怂货,瞬间就把自己老底兜了出来:“你说学校那事吗?我当时真不是那个意思。”
宁愿压根不知道学校什么事情,闻言停下脚步,绕到傅锦骁前面:“学校什么事?”
傅锦骁:“……”
暴露了。
怎么这么蠢呢?
宁愿皱眉道:“你还瞒着我什么事了?”
傅锦骁没办法,只好把他让于江去给苏晓敬家施压的事情说了。
“我真的没有要把他们家怎么样的意思,于江也只是断了苏家一条供货线。按照他们当年对你做的事情,这真的连报复都算不上。苏家撑不住,是因为他家已经只剩个空壳子,本来就不行了。”傅锦骁急急地解释,“学校那边于江甚至都还没出面,是吴晓捡漏,跑去找王校长瞎谈。那王校长是个怂货,以为吴晓是你派去的,所以才搞出什么电子屏公示真相的馊主意。”
宁愿已经呆住了。
这件事情,他是真的完全不知道。
他当时的确怀疑过傅锦骁,不过傅锦骁自己否认,加上吴晓跳出来认领,他也就信了。
吴晓说他去找王校长,然后王校长就答应公示真相这事,宁愿一直觉得很奇怪。
他清楚这个王校长有多欺软怕硬,要不当年也不会那样对他。
王校长怎么可能因为吴晓几句话,就答应做那样打学校脸的事情?
只是宁愿实在不愿意去想从前,所以就把这事给搁置了。
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宁愿一时间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宁愿,你生气了吗?”傅锦骁可怜巴巴地问。
宁愿低头看着他:“之前我问你还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你说没有了,为什么不把这件事情告诉我?”
傅锦骁:“……这事我是真忘记了。我记得的都是我们之间的事情,是我喜欢你的事情,我哪里会记这些人啊?今天要不是说起仗势欺人,我真的要忘记这回事了。”
他说着,伸手去拉宁愿的手,轻轻晃了晃,像个做错事情撒娇的孩子。
宁愿一低头,就看到了手里的红玫瑰。
他其实也没生气,就是有点不高兴傅锦骁什么都瞒着他:“你还有事瞒着我吗?”
傅锦骁心慌气短:“没,没有了。”
“真的?”宁愿不大信。
傅锦骁一挺胸:“真的。”
“好吧,我信你。”宁愿说。
傅锦骁握着宁愿的手紧了紧,说:“宁愿,我爱你。”
宁愿简直拿他毫无办法:“……不过,以后别做这种事情了。你们不提起来,我真的都快忘记了。”
“我真没想让你知道。”傅锦骁如实道,“我当时就是心疼你,气不过。我原本的想法是,教训苏家和那个王校长一下,让他们知道不要仗势欺人就行。没想到……都是那个不要脸的,他凭什么觉得他有那么大面子啊?”
宁愿哭笑不得:“你也别骂他了,他怎么会知道是你在背后吓唬了王校长?”
傅锦骁夸张道:“哇,宁愿,你竟然帮他说话?”
“这算什么帮他说话?”宁愿好笑,“我要是帮他说话,就该说吴晓……”
“你还是别说了吧。”傅锦骁立刻打断他的话,伸手抱住宁愿的腰,“不想听你说他的名字。”
宁愿感觉傅锦骁像只黏人的大狗狗,毛茸茸的脑袋在腰上蹭啊蹭的,小腹瞬间窜起一股热流,控制不住往下涌去。
大庭广众、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宁愿一边暗骂自己流氓,一边把傅锦骁从身上摘开:“别闹,我们去晒太阳吧。”
傅锦骁赖赖索索不舍得放手:“再抱一抱……”
宁愿满脑袋黑线,又舍不得用力,无奈道:“你怎么跟个小孩似的,这么赖皮呢。”
傅锦骁的手顿了顿,一秒松开,然后容色一整,刻意压低了声线:“宁先生,请问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霸总范可以吗?”
宁愿快笑疯了,问道:“霸总范是怎样的?”
“男人,推我到那边晒太阳。”傅锦骁一脸高傲地说。
宁愿都快直不起腰了:“傅锦骁,你还能再沙雕一点吗?”
“能。”傅锦骁看了宁愿一眼,伸手拍拍他的背,“不过还是算了,我怕你笑岔气。”
宁愿笑够了,才把玫瑰花塞进傅锦骁的怀里,然后扶着他的轮椅慢慢往前走。
两人暂时都没说话,宁愿脸上的笑却一直收不回去。
跟傅锦骁在一起的日子,好像总是充满了欢声笑语,不管他多幼稚多沙雕的举动,都显得无比可爱。如果能一辈子都这样过,他可能得多活十年吧?
“就在这里吧。”傅锦骁忽然道。
宁愿停下来,还想说什么,忽然怔住。
前方的一丛紫藤花下,竟然放着一把吉他。
傅锦骁转头看着宁愿,观察他的反应。
宁愿有点傻了,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碰过吉他。
“宁愿,能再唱一首歌给我听吗?”傅锦骁问。
宁愿放在轮椅上的手紧了紧,半晌才默默走过去,拿起吉他。
“你想听什么?”宁愿问。
傅锦骁想也不想就道:“稻香。”
宁愿又是微微一怔,他拨了拨弦,说:“很多年没弹了,不知道还记不记得。”
话是这样说,但第一个音弹出来以后,后面就顺畅无比。
宁愿自己都觉得有点惊讶,但也算情理之中。
毕竟,当年自己曾经练过很多很多遍。
宁愿轻轻唱道:“对这个世界如果你有太多的抱怨,跌倒了,就不敢继续往前走……”
他自然地抬头,看到傅锦骁极力隐忍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想起很多年前。很多遗忘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
他有段时间也喜欢在紫藤花下练习唱歌,有一次他注意到有人在花墙外偷窥,追出去的时候却只看到一个瘦弱的背影。
后来又发现过几次,但他意识到那人并没有恶意,便也不再管他。
只是有一回,他无意中回头,在花丛后看到了一双琥珀色的眸子。
那一瞬间,宁愿没被吓到,心里闪过的一个念头竟然是:这个人可能是知音。
那时候宁愿没把那双眸子和他救过的小孩联系在一起,现在却和眼前的人联系在一起了。
“傅锦骁。”宁愿停下吉他说,“我想起来了,你偷偷去听过我练歌。但我后来参加比赛的时候,你好像没有来。”
他登台的时候,还想着那个知音会不会来,但他没找到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当时有点遗憾,但也只是小插曲,很快就忘记了。
“没能进去你们学校。”傅锦骁揉揉鼻子,“翻墙被抓住了,然后……我就决定转校。”
宁愿:“……”
很好笑但是看傅锦骁这样,又不忍心笑出来,憋得有点难受。
傅锦骁自己推着轮椅走到宁愿面前,抓住他的手道:“老公。”
宁愿忽然僵住,之前被忽略的一个问题忽然再次冒出来:他跟傅锦骁,不会真撞型号了吧?
难不成,他真的要含泪做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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