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愿暗暗好笑, 他拼命忍着,才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没有在傅锦骁面前露出破绽。
既然傅锦骁连上厕所这种烂招都使出来了, 说明他是真的在害怕,宁愿到底也不忍心再折磨他。
他打算坐下来,直接跟傅锦骁把话说开。
谁知道宁愿刚一转过身,准备去搬凳子, 傅锦骁却忽然掀开被子,直接从床上蹦了下来。
他一条腿动了手术不能动, 但另一条腿却是好的。
所以, 其实上厕所什么的, 是真的可以自己去,不用人扶, 宁愿之前就是太过小心翼翼了。
傅锦骁以为宁愿又要去找别的事情做, 还是不理他。
他实在受不了那种没着没落的感觉, 才不管不顾地蹦下来,至少要先把人抓住才行。
之前他躺在床上,眼睁睁看着宁愿离开却无能为力, 那种感觉太难受了。
可他人虽然是蹦下来了,单腿却根本就站不稳, 直接就朝地上倒去。
宁愿吓了一大跳, 哪里还顾得上去搬凳子, 也想不起自己在假装生气。
他立刻转过身来伸出手臂, 刚好接住傅锦骁, 好歹没让他那条受伤的腿落地。
“你干什么?!”宁愿不自觉放大了声音。
下一秒却被傅锦骁狠狠抱住了。
宁愿的怒气一瞬间就散了,傅锦骁抱他的力道太大,像生怕他跑了,宁愿明白是自己吓到他了。
他微微迟疑,一手扶着傅锦骁,另一只手放到了他背上。
傅锦骁不说话,只是抱着宁愿,把头埋在他的颈脖处,呼吸很重。
不管了,反正秘密都被宁愿知道了,那就继续不要脸下去吧。
虽然现在情况一团糟,可也不算完全的坏事,窗户纸捅破了,才能打开窗户说亮话。
傅锦骁牢牢记住了重点: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能放手,死皮赖脸也要把宁愿拿下。
从刚才宁愿紧张他的态度来看,宁愿对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感情的。
不要脸就不要脸吧,利用受伤这事,让宁愿生出同情心,先把人绑在身边再说。
两人安静相拥,谁也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宁愿担心傅锦骁的腿,拍拍他的背,放柔了声音道:“好了,你要上卫生间吗?不上就回床上躺着去。”
傅锦骁并不是很想上卫生间,但下都下来了,而且也想跟宁愿多亲密接触一会儿——他现在不方便,宁愿至少得扶他进卫生间去。
于是,傅锦骁点了点头。
宁愿便扶着他往卫生间走……不对,是跳。
好在傅锦骁怎么也是个身姿矫健的年轻男人,一身肌肉不是白练的,在宁愿的帮助下,不怎么狼狈地就进了卫生间。
宁愿现在当然不好意思再替傅锦骁扶鸟,他背转身去,让傅锦骁靠在自己身上。
傅锦骁一边失落,一边又有点享受。
等傅锦骁解决完生理需求,宁愿扶他到洗手台前洗手。
傅锦骁通过镜子看到比他小了一圈的宁愿低垂着眉眼,小心翼翼扶着自己的样子,又温柔又乖巧,他的心忽然就镇定了许多。
从卫生间出来,宁愿想扶傅锦骁上床。
傅锦骁却反手握住宁愿的肩膀:“等一下,我有话和你说。”
“躺在床上不可以说?”宁愿奇怪,讲话还得有个固定姿势吗?
傅锦骁固执地摇摇头:“我说完再上去。”
他怕话说到一半,宁愿又跑了,他下床太费劲,抓不到人。
宁愿拿他没办法,只好搬了凳子给他:“那你坐下来说。”
傅锦骁这次没有再拒绝。
“你想说什么?”宁愿问。
傅锦骁仰望着宁愿:“你也坐下来吧,我这么看你好累。”
宁愿:“……”
宁愿也懒得再去拿凳子,顺势坐在床边:“说吧。”
“对不起,之前我瞒了你一些情况。”傅锦骁态度很好,开口先道歉。
宁愿不动声色:“你都瞒了我什么?”
傅锦骁老老实实道:“我爸就是傅远归,这家医院也是我家开的。”
宁愿“嗯”了一声,这事他已经很清楚,傅锦骁是富二代的事情他已经消化完毕,现在在意的是:“我记得你说过,你爸恐同?可是,我也记得,上次看新闻,报道说傅先生是非官方同性权益维护组织发起人?”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恐同?
隐瞒身世这种谎言还好理解,抹黑自己亲爹的做法,宁愿就不敢苟同了。
“这一点我真没撒谎。”傅锦骁急忙解释道,“我爸以前是真的恐同,他把我关起来,甚至想让我跟女人结婚也是真的。当然,新闻报道的,也是事实。我爸现在……和以前不大一样了。”
宁愿想起来,傅锦骁的确跟他提过,说他爸爸以前很不讲理,但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后,对傅爸爸的影响很大。傅爸爸做了很大的改变,又为傅锦骁做了很多事情,甚至有一次,他差点连命都丢掉了,傅锦骁才跟他和好。
想必,傅爸爸做的改变,就是从恐同变成推动同性婚姻合法化?
傅爸爸那样的身份地位和年纪,要改变固有的思维,还真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
从傅爸爸觉得同性恋是病,就要把傅锦骁关起来这事来看,他应该是个很固执的人。
所以,这中间一定发生过很大的变故吧?
宁愿担心当年的傅锦骁受了委屈:“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其实说来也简单。”傅锦骁说起傅爸爸的事情就很干脆,“我妈妈去世后,他不是又娶了个老婆,还生了个孩子吗?他那时候可宝贝他的小儿子了,觉得我连他小儿子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比不上。所以,他把我送回国内,扔在一个亲戚家里,然后亲自教导他的小儿子。可他的好儿子呢,还未成年就成了强—奸犯,他老婆为了救儿子,顶着他的身份去做了一些违规操作的事情。只可惜,到最后还是没能救回他儿子。他那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教育有问题,又因为失去了一个儿子,终于想起我了。他看我摔断了腿也不肯定改变主意,才开始去了解同性恋这个群体。后来也不知道谁给他出了个主意,看我不愿意搭理他,他便开始致力于推动同性婚姻合法化。”
傅锦骁说得轻描淡写,宁愿却快心疼死了。失去妈妈,亲爹也不愿意管的小孩,被扔到亲戚家里,过的该是怎样的日子?
终于有一天,亲爹回头来找他了,却是因为他另一个儿子没了,他想要寻求慰藉。
难怪傅锦骁始终对傅爸爸没好态度。
换做是谁,都很难释怀。
“当然,我故意隐瞒了关键信息,也算是骗了你。”傅锦骁却不会沉浸在过去,他抓着宁愿一小片衣角,说,“我不想骗你,我所有的事情都巴不得告诉你。可是,如果不骗你,我就没有理由让你不离婚,你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转身就拉着我去领离婚证的。”
宁愿心里热到滚烫,没忍住反手覆在了傅锦骁的手背上。
傅锦骁瞪大眼睛,顿时狂喜起来。
宁愿心疼他了?
一定要乘胜追击!
“宁愿。”傅锦骁不等宁愿说话,立刻接着道,“其实,这些都不是最严重的。我有一个最大的谎言,现在一定要向你坦白。”
宁愿看着他:“什么谎言?”
“我喜欢你。”傅锦骁终于光明正大地说出了这四个字,瞬间就有好多好多话想告诉宁愿,“我喜欢你好多年了。我对你而言,是一个陌生人,可你对我来说,并不是,你是我心尖上的人。宁愿,我不是想骗你,可我没有办法,你把我的路卡死了。你完全不考虑比你年龄小的,也不考虑家境相差大的。可这两条我全占齐了,出生和年龄的事情我都无力改变……不是我故意想抹黑我爸,我只是想要跟你接触,我想追你,我得有个理由。对不起,你说得对,不管怎样,我都不该骗你。可宁愿,我真的不后悔。如果我不撒谎,我永远不会有机会对你说这些话。现在,我承认错误,你生气也好,打我骂我都行。但是求你,别不理我,别粗暴地因为一些不是我能改变的问题,就一把将我推开,好不好?”
宁愿眼眶红了。
傅锦骁是条件多好的一个人啊,他如果想找,什么样的人找不到?
宁愿听他这么卑微地跟自己说话,特别受不了。
他都替傅锦骁不值得。
“你……”宁愿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发哑,“你为什么喜欢我?以前认识我吗?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高中也在三中读的。”傅锦骁看他感动的模样,心里甜死了,“你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印象?”
高中?
宁愿记得自己高中就是个中二少年,应该没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吧?
不对,高中的时候,好像曾经有个学弟写情书跟他表白过。
那个学弟叫什么来着?
宁愿还真想不起来,他惊讶地看着傅锦骁:“那个,写情书的学弟……”
“对,就是我。”傅锦骁微微有点失望,“你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吗?”
宁愿愧疚地摇头:“可我记得,我跟那个学弟也不认识。”
傅锦骁故意鼓起脸颊,像只河豚:“撩了人就跑,负心汉。”
宁愿一头雾水:“……”
他哪有?
“我再提醒你一点。”傅锦骁悄咪咪朝宁愿凑近了一些,“之前你骑摩托车带我冲出那帮坏人包围圈的画面,是不是似曾相识?”
那样的画面,每个人的人生中都不会太多,傅锦骁这么一提醒,宁愿倒是真想起了一段记忆深处几乎已经忘却的画面。
那时候宁愿也还是中二少年,喜欢玩摩托车。
有一天他出去玩,遇到一群流氓混混在欺负一个小少年。少年个子也不高,瘦瘦的,一看就没什么战斗力。而对方有十几个人,小少年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宁愿自认为也打不过那么多人,但他当时刚好骑着摩托车,又自诩车技好,就冲进人群把小少年带了出来。
现在想想那少年的五官,依然很模糊,但深棕色的眸子倒是还有点印象,毕竟与众不同。
宁愿惊讶不已:“你是……”
“我是。”傅锦骁忽然站起来,手臂撑在宁愿的身侧,将他困在自己的怀里,“你终于想起我了。”
两人几乎脸贴脸,唇瓣相距不到一公分。
傅锦骁深棕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宁愿。
宁愿眨眨眼,忽然抬了下头。
温软的触感带来熟悉的电流,傅锦骁手臂一软,单腿站立不稳,直接朝前扑倒,将宁愿压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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