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确定了是枉死，剩下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无尘道长忍不住出声：“等等，怎么就好办了？”
苏灵指了指地上的脚印，无辜道：“凶手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
无尘噎了噎，反问：“可是凶手在哪里？它是怎么行的凶？钱多的魂魄去哪了？怎么才能抓到它？这些问题不是都还没解决……”
“好麻烦。”苏灵嫌弃地皱了皱鼻子，转头看向判官道，“判官大人，能否借您的判官笔一用？”
无尘“哈”了一声，嘲讽道：“判官笔怎么可能随意出借……”
话还没说完，判官就主动把笔送了出来：【可以。】
无尘默默地捂住了脸——好疼。
苏灵十分愉快地接过了判官笔。他摩挲着笔杆上的纹路，凌空对着钱多的方向一点，一勾——不知怎的，这手感莫名让苏灵觉得有些熟悉。
以这个房间为中心，钱多的灵魂由四面八方汇聚而来，一块块碎片在判官笔的勾勒之下，修复了原本的裂痕，最终，幻化成了钱多的样子。
始终在旁边默不作声的钱大少见到此景，终于忍不住，含着泪上前了两步。
钱多的灵魂颜色极淡，看着无比的虚弱。然而，他还是努力地伸出手，分别摸了摸钱大少和钱二少的脑袋。
钱二少愣愣地出声：“爸……”
那只虚幻的右手不可避免地穿透了两人的身体，钱多无言地低头看了许久，似乎才终于领悟了自己死亡的事实。
苏灵握着判官笔，并未出声催促。
一直等到钱多平复了心情，他才缓缓开口，道：“苏老板，谢谢。”
苏灵的目光平静而深远，似乎是隔着漫长的时光穿透而来。良久，他才淡淡地说出了两个字：“血契。”
盛泽沉默地看着苏灵，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深深的触动。他脸上的表情再三变化，最终，像是大雪落入山林，悄无声息地覆盖了被埋在深雪下方的种种情愫。
钱多垂着头，并未否认：“是我太蠢了。”
苏灵将判官笔还给判官大人，身上那种悠远的意味也彻底不见了——似乎还是那个傻乎乎的苏老板。
苏灵摇了摇头，半是嫌弃半是惋惜道：“怪不得你上次什么都不肯说，原来是跟鬼结了血契。结了血契，你就等于活在了它的监视之下，只要你说出口，当场就会毙命吧？”
钱多没有说话。
苏灵百思不得其解：“你这命够好的啊，大富大贵，儿孙满堂，何必还要跟鬼做交易呢？”
钱多苦笑一声，道：“可是我们家的财运，也就到我为止了。”
钱大少待在原地，愣住了。
判官眼疾手快地开始翻生死簿，查到了钱大少的命格：“钱大少，男，……，少时春风得意，老来穷困伶仃。”
小道士听完，脱口而出：“太惨了！”
苏灵也吃惊地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出言安慰。
钱多哭丧着脸：“年纪大了，对自己的命数其实也没那么看重了，盼来盼去，不就是为了下一辈的未来么？”
小道士岐黄跟着点点头，心有戚戚然。
无尘道长伸手打了他的后脑勺，无语道：“你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懂个屁？”
“咳，总之你是想给后代换一点福运是吧？可以理解。”苏灵努力把话题给拉了回来，好奇道，“你拿什么换的？寿命吗？”
“怎么可能？我还想抱孙子呢！”钱多道，“我就是想着，把我的财运分他们一点……”
苏灵恍然大悟：“明白了，结果你耍赖了吧？”
钱多郁闷点头。
苏灵无奈道：“钱这个东西是属于人间的，生不带来死不带走。所以如果你不同意的话，鬼也不能硬拿。”
钱多尴尬地咳了两声，小声辩解道：“这也是某位道长提醒我的，只要我不点头，那鬼就拿不走。”
苏灵拍手道：“然后鬼就借着黑猫的身子，来骚扰你，恐吓你，逼疯你，最终让你不得不完成交易……不对，既然你死了，恐怕那黑猫也是不再满足于原本的交易，而是想要你的寿命了，是吧？”
到了这个地步，苏灵基本也就猜出了来龙去脉。
钱多悲愤道：“鬼怪害人，苏老板为我做主啊！”
苏灵面露嫌弃：“不对吧？你身上没有怨气，这就表示你是自愿献出生命的。”
钱多斩钉截铁：“不可能！”
苏灵眯了眯眼：“你真的没有和黑猫达成什么新的契约？不一定是正式的那种，可能你就是随口答应了什么……”
被苏灵这么一提醒，钱多隐隐想起，自己好像是说过，“想要这条命你就拿去”？
卧槽，坑人么这不是！
他不就是临近崩溃边缘，随口那么一说？
苏灵毫不走心地遗憾道：“啧，真可怜。”
说完，苏灵还回头，认真地劝告那俩小道士：“看到没有？这就是面对小鬼，乱说话的下场。”
小道士们纷纷点头，乖巧表示自己绝对不会乱说话。
无尘道长：……
为什么总有一种被挖墙角的危机感？
钱大少连忙向苏灵求助：“苏老板，我爸这是被骗了啊！您可得想办法帮帮我们。”
苏灵灵巧地翻了个白眼：“怎么帮？自己做的交易，自己说出的话，跪着也得应诺啊！”
钱大少噎了噎，重新换了个方向：“那，厉鬼害人，您总不能不管吧？”
这话似乎戳到了苏灵的点。他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居然点了点头：“有道理，这黑猫还是得抓回去。”
判官悄咪咪地飘过来，凑到苏灵的身边，矜持地冒出黑气：【需要帮忙吗？】
苏灵连连摆手，豪情万丈地拒绝道：“不用，我有神兵！特别威武霸气能以一敌百的那种！”
盛泽挑了挑眉，按捺住内心的躁动和骄傲，微不可查地挺了挺胸膛，随时准备站出来。
苏灵两手一合，连拍三下。
然后，一条巨大的蚕宝宝从天而降——“哐当”，以肥胖的身躯在地上砸了个深坑。
蚕宝宝对着苏灵，“咕叽”地撒了个娇，然后愉悦而又自信地竖起了上半身。
圆乎乎，胖嘟嘟。
确实是——
非常威武。
非常霸气。
非常的能以一敌百。
盛泽：……
判官：……
钱大少：……
这特么不就是前几天从钱家抓走的妖怪吗？！
苏灵并没有考虑到众人奔溃的小情绪，他把团子放出来以后，又抬手掐了个法印。
随着他的动作，一阵迷人的特殊香味渐渐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钱多抽了抽鼻子，有所意动：“这是什么？闻着好香……”
苏灵看了他一眼，眼神微妙而又戏谑：“人气呀。人肉的香气，简称人气。”
钱多：！！！
苏灵同情地点点头：“对的，因为你跟鬼魂做过交易，所以现在也是恶鬼的一员了哦。不过，在你害人之前，我会先把你交给地府。”
苏灵舔了舔牙齿，开心地劝慰道：“这样你不会有机会作恶，就也不会被下地狱了。你是不是感觉很庆幸，感谢自己幸亏遇上了我？”
钱多：……
似乎，有一点。
在香气弥漫的几分钟后，窗台边传来了细微的杂音。
众人下意识地看向了那个方向。
黑猫灵巧地跨过窗台，厚厚的肉垫落在地上，本该悄无声息。但或许是苏灵铺上的香灰的作用，黑猫的脚步声突然变得无比清晰。
黑猫两只眼睛泛着血色，目光贪婪地看向苏灵的方向，背上的黑猫根根竖起，看上去很是凶悍。
苏灵失望地摇了摇头：“对人肉已经有了欲念，就只能把你送下地府了。”
——不然他还想留着养在公司，给蚕宝宝做个伴呢！
“团子，上！”苏灵手一指，命令道。
团子蠕动着身体，飞快地扑了上去。
苏灵收回了法印，黑猫自然就闻不到香味，眼睛也恢复了正常的莹绿色。
它对着蚕宝宝嘶吼一声，伸出尖利的爪子和它一起缠斗了起来。
“咕叽！”
“喵！”
“咕叽咕叽！”
“喵喵喵！”
……
围观者匪夷所思地看着这场宠物大混战。
吴判不知从哪个地方掏出了一把瓜子，分给众人。于是，除了团子和黑猫，所有人都待在一旁，兴致勃勃地看戏。
苏灵：“团子不愧是团子，那一身肉砸下去，黑猫都快被压吐血了吧。”
无尘：“黑猫也不好惹啊，那爪子，啧啧，那肥肉，啧啧啧……”
小道士岐黄：“其实，老实说，它们打得也挺激烈的，也很威风。”
小道士山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配上这咕咕喵喵的背景音……”
判官不甘寂寞地冒黑气来参与讨论：【就显得格外傻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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