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生命可以重来，你是否会坚持当时的选择？
苏灵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你，是的。
头可断，血可流，这种黑暗料理绝对不能入口！
当年，苏灵就是这样断然放弃了自己的投胎机会，把一干小鬼吓得够呛。再后来，他在地府晃荡了几百年，等他终于结成魂体，可以出来人间闯荡，他就创办了如今的“苏灵有限公司”。
眼前虚幻的场景终于散去，血雾中那个喑哑的声音似有不解：“你不后悔吗？”
苏灵睁开眼，这才发现周遭的雾气在他的身体上留下了淡红色痕迹，几乎快要侵蚀到他的魂体。
苏灵：……
“老兄，这就很没意思了。大家说好的搞搞心理斗争就算了，怎么你还玩阴的？”苏灵郁闷而又气愤地质问道。
那声音噎了噎，同样郁闷：“我一个恶鬼，什么时候说要跟你讲道义了？”
苏灵“啧”了一声，看上去很是不满。
两方僵持之际，突然，血雾中出现了一只白骨手，猛地抓住了苏灵，把他往旁边一拖。
苏灵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然后也不知怎么的，居然从血雾中挣脱了出来。
定睛一看，一幅骷髅架子“热情”地拖着他跑，左拐右拐，一直带着他回了石墓才停下来。
骷髅架子跑了这么远，似乎也挺累的，倚在棺材上面喘气。
苏灵一脸的崩溃：“今天我都已经第三次来这儿了啊……”
棺材鬼兼骷髅架慢慢转头，拿两只黑黢黢的眼睛洞，直勾勾地盯着苏灵。
虽然那张“脸”现在只剩下了白骨，但苏灵仍莫名看出了幽怨的表情。
嗯，仔细想想，自己一天到晚往人家家里跑，是不太好。
苏灵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找补道：“刚才是你救了我吗？”
棺材鬼伸出手指，点了点苏灵身上的红痕，小小声道：“这个，有毒。”
苏灵愣了愣，低头看了几眼，然后毫不在意道：“没事，我能解。”
说完，苏灵从裤兜里拿出一瓶糖丸一样的东西，往嘴里倒了两颗。没过多久，身上的红痕就消了下去。
棺材鬼歪着头，好奇地盯着他。
苏灵晃了晃手里的糖丸，笑嘻嘻问：“想吃吗？”
棺材鬼诚实地点了点头。
“你乖乖回答我的问题，我就给你吃。”苏灵盘着腿，席地而坐，语气如同在哄骗幼儿园小朋友一般。
棺材鬼依然点点头。
“好吧，第一个问题，这儿是你的墓室吗？”苏灵问。
棺材鬼想了想，突然伸手，往前一摊。
苏灵抽了抽嘴角，不情不愿地倒出一枚糖丸。
棺材鬼丢进嘴里，上下颌骨“嘎吱嘎吱”地响了一会儿。被嚼碎的糖丸瞬间化成了一股鬼气，滋润着棺材鬼全身的骨骼。
“这会儿总可以说了吧？”苏灵催促道。
“是我的。”棺材鬼道。
“那你为什么会被锁入镇魂棺里？是犯了什么错吗？”苏灵又问。
棺材鬼换了只手，往前一摊。
苏灵：“……奸商！”
然而，棺材鬼很有一副不给糖就不开口的架势。
苏灵无奈，只能又牺牲了一颗糖丸。
“我没干什么坏事，被关在这儿，是因为我的身份。”棺材鬼奄奄道，“我是商纣王……”
苏灵猛地一惊，抽出了一大串的引雷符，如临大敌地看着他。
“……的外孙。”棺材鬼往后缩了缩，看向引雷符的表情有些畏惧。
苏灵无比尴尬地把东西塞了回去，纳闷：“商纣王还有外孙？”
棺材鬼仰起头，实际上因为时间过得太久，他也有些记不清了：“应该是吧？”
苏灵嘴角一抽，快速进入下一个问题：“我上次看到你的时候，你是不是在吃自己的肉？”
棺材鬼摊手。
苏灵忍无可忍地把整瓶糖丸丢给他。
“唔，这儿实在是太无聊了，什么都没得吃，我只能吃自己，幸好吃完我还能重复生长……”棺材鬼把一把糖丸都塞进了嘴里，嚼得嘎嘣脆！
同为吃货，苏灵很能理解他的痛苦。
但吃自己这种骚操作……
苏灵捂住肚子，莫名反胃。
“这么说来，你跟鬼屋的那些灵异事件没关系喽？”苏灵若有所思。
“也不能这么说。”棺材顿了顿，思索道，“我有时候也会跑出去吓吓人。”
“待在墓室里实在没事干，但是别的地方我又不敢去，出去要被道士抓的！”棺材鬼委屈地缩了缩身子，道，“所以鬼屋好啊，在鬼屋我们才能明目张胆地出来吓人。”
棺材鬼说起“鬼屋”的语气，有些幸福。
苏灵哭笑不得。
“但是我们都不害人的。最凶的，也就是那个溺死鬼了，他要吃人，是真的坏。”棺材鬼或许是被关的太久了，说话很有种未经世事的天真。
像个小孩子。
听到这，苏灵的目光和善了许多：“鬼屋里闹出了很多灵异事件，但是却没怎么死人，是因为有你们拦着溺死鬼吗？”
棺材鬼骄傲地重重点头。
只是……
他有些用力过度了，下巴骨撞在了肋骨上，“哐当”掉了下来。
苏灵：……
棺材鬼若无其事地从地上把下巴捡回来，默默装回去。
苏灵见状，更崩溃了：“你装反了啊！”
棺材鬼一愣，“咔嚓”又把下巴掰了下来。
“咔嚓”再次装了回去。
又反了！
苏灵已经不想说什么了，只能麻木地起身，过去，心累道：“还是我来吧。”
棺材鬼大方地把头摘下来，递给他。
苏灵轻叹了口气，动手轻轻一扭，把下巴转了个方向。
棺材鬼正要伸出手接头颅，苏灵连忙收回手，道：“我帮你！我怕你再把头给装反了。”
苏灵手里的脑袋顿时“咯咯咯咯”地笑得直颤。
苏灵无奈道：“如果你真的没干过什么坏事，我回头帮你找地府说说看，看能不能放你出来吧。”
棺材鬼呆了片刻，突然激动地蹿了起来，然后整副骨架先是一跪，又立马都倒在了地上。
场面一度十分壮观。
——其实是棺材鬼给苏灵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苏灵想扶他起来，但看了半天，愣是不知道这副白骨该从哪里下手……
另一边，浑身散发黑气的盛泽行走在鬼屋的通道里。一边走，他还一边把附近的小鬼都揪了过来，揉巴揉巴往后一丢。
身后，黑白无常一人一个麻袋，眼疾手快地往里接小鬼。
有了鬼王，他们的锁魂链都不需要了，几分钟就能装完一麻袋，效率那叫一个高！
“说起来，苏老板也是厉害。”吴判感慨道，“投胎的机会，说放弃就放弃。”
他们都不是普通鬼，自然能感知到苏灵身上发生的一切，所以才敢这么悠闲地清起了小鬼。
“我倒是听小满提起过，曾经有个鬼特别嫌弃她煮的汤。因为这件事，她后来还特意改良了孟婆汤的口味。”常柏补充道。
盛泽听着挺意外：“这么说，苏灵也算是造福了后来者？”
“哪能啊，就小满那手艺……还不如不改良呢。”吴判心有戚戚然。
常柏常雾对视一眼，深表赞同。
常柏：“如果说，之前的孟婆汤，只是一碗看起来不太正常、喝起来特别难吃的汤……”
吴判：“那么改良后的孟婆汤，就到了闻者伤心，喝者落泪的境界。”
常柏：“其难吃之程度，简直令人发指！”
吴判：“丧心病狂！”
常雾：“人神共愤！”
常柏：“甚至在清空记忆投胎后。”
常雾：“都难以忘怀。”
盛泽有些不相信：“有这么夸张？”
吴判痛苦道：“大人，你知道婴儿刚出生的时候为什么会哭吗？”
常柏深沉道：“都是因为活活被孟婆汤给逼的！他们喝了汤，清了记忆，忘了是什么东西让他们如此痛苦，可唯有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依然伴随着他们来到了人世……”
“那一声啼哭，是他们发出的真切呐喊，是对命运的不懈抗争……”吴判解释道，“所以等婴儿吃上人间的食物，就不怎么哭了。”
盛泽：……
突然就领会到了孟婆汤的难喝程度。
“难怪，地府这些年人口增加了许多。”盛泽道。
“尤其是苏老板放弃得潇洒，给吃货们开了一个好头，导致之后有越来越多的小鬼不肯投胎了。”常柏说。
吴判笑呵呵：“所以啊，苏老板一开公司，阎王就把小满丢出来了。不然再这么下去，地府都得实行户籍分配制度了。”
“哦？”盛泽饶有兴趣地挑眉，追问道，“既然孟婆是因为这个才被赶出来的，那你们又是因为什么？”
吴判：……
这个话题我不想接。
“还不是因为判官大人太啰嗦了，天天在阎王耳边之乎者也。”常柏笑眯眯地戳穿。
吴判急忙拖别的鬼下水：“不对，我是自己申请调过来的！不像空葬，他是单纯因为吃得太多，养他太烧钱。”
盛泽回头，扫了黑白无常一眼，然后恍然道：“也是，你们俩本来就应该在人间晃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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