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半，“苏灵人生有限公司”终于迎来了第一位访客。
那会儿，苏老板刚从外面回来，走到办公室，一看——
他当场呆了三秒，退出去，重新进门。
边走，苏灵边还疑惑地嘀咕：“我没走错啊……”
办公室的沙发上坐了个男人。
大热天的，那人却一丝不苟地穿着棉质衬衫，袖子平整地挽到手臂的关节处，同时还捧了本《易经》，似乎正在专注地翻阅。
苏灵看着他，莫名有种“岁月静好”的即视感。
与他这个乱糟糟的办公室格格不入。
听到开门声，那男人下意识地抬头，自然而然地看过来。
一双漂亮的眼睛就这么直白地落入苏灵眼中。
“苏老板，你好，我叫盛泽。”
男人微微笑着，声音低沉而又悦耳。
苏灵愣了愣，随后眉眼弯弯，笑得十分真诚：“盛先生，有何贵干？”
盛泽不疾不徐，略显高冷地吐出了两个字：“求职。”
“好说好说，客户的需求就是我们的……”说到一半，苏灵的笑容突然僵住，“等会儿，你刚说了什么？”
盛泽伸手递过一张求职广告，重复道：“我是来应聘的。”
那气场，那眼神，那架势，递过来的东西像是什么亿万级别的大合同。
苏灵嘴角一抽，匆匆扫了一眼，笑容愈发地僵硬：“那个，我招的是司机。”
……不是什么高管CEO。
“嗯。”盛泽淡然应道。
苏灵有些愁，再次提醒道：“你看上面写的了吗？月薪两千冥币，只包吃住，不发奖金。”
“嗯。”
似是察觉到了对方的困惑，盛泽终于多说了一句，“现在鬼市行情差，工作不好找。”
苏灵：……都已经差到这种程度了吗？
“我这儿的主要业务是替客户抓鬼，唔，你会用符吗？”既然是来应聘的，苏灵也不多客气，转而问起了正事。
“……不会。”
盛泽歪头想了想，他都是直接掐法印的，不用符纸。
“会请鬼神吗？”苏灵又问。
“……也不会。”
盛泽想，他一直都是被请的那个。
“那你会什么？”苏灵告诫自己，对待新人一定要温柔。
盛泽仔细想了想，自己最擅长的大概是……
“会吃。”盛泽说。
毕竟一口吞十几个千年游魂什么的，不成问题。
哈？？？
苏灵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现在总算是明白了，对方为什么要来应聘毫无技术含量的司机。
“苏老板？”盛泽等了半天没回应，不由又低声问了一句。
嗯，嗓音略苏。
是个优点。
苏灵的思绪不由自主地跑偏了一下。
“苏老板，我不能留下来吗？”盛泽垂下眼，长睫毛微微颤动，看上去似乎十分难过。
苏灵难以克制地捂住了胸口。
方才那低沉的嗓音，正中他的红心。
——苏老板本人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容易心软，外加有点声控。
面对这样的优质音源，苏灵顷刻便忘了上月财报上的赤字，豪气冲天地拍板道：“不，我要你了！”
盛泽微微挑眉，露出了一个真诚的微笑：“谢谢。”
苏灵的心猛地一颤，瞬间又被攻陷了大半。
“没事，不会的可以学嘛。”苏灵下意识地放软了语气。
“谢谢老板。”盛泽笑得更甜了。
苏灵气闷地后退两步，一颗春心胡乱荡漾，差点被这乖巧的笑容撩得脸红耳热，小鹿乱撞。
可惜，无情的敲门声打断了苏灵的想入非非。
“进来。”友好的氛围瞬间消失殆尽，苏灵心情明显不佳。
行政人员孟小满在门后探出个头来，小声道：“有新单子了。”
听到有生意，苏灵的脸色一下子由阴转晴：“什么单子？”
“城北有个老板，说是老宅的灵堂闹鬼，请我们过去帮他驱邪，光是出场费就给了四位数呢！这单子咱接不接？”孟小满眉眼弯弯，满脸都是即将赚钱的喜悦和激动。
“接！”穷鬼苏老板当机立断道，“小满你去通知和尚一声，让他直接过去等我们。盛泽，你跟着我一块儿去，就算是见习了。”
盛泽挑了挑眉，没有异议。
然而，几分钟后，他就后悔了。
看着眼前那辆藏青色的精致小车，盛泽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受到了迄今为止最严重的挑战。
“这就是你说的车？”盛泽满脸复杂。
“是啊。”苏灵伸手，爱怜地抚摸着小电驴。
盛泽深吸了口气，努力忍了忍，终于还是没忍住，询问道：“敢问这辆车，为什么还需要配一个专门的司机？”
“我不会骑电驴啊！而且，”苏灵走过去，拍了拍盛泽的肩，语重心长道，“我们公司小，所以员工都需要身兼数职。你虽然名义上是司机，但必要的时候，你也可能是保镖，是行政人员，甚至还有可能是客服。”
盛泽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仿佛看到了一轮名叫“抠门”的光环，从自家老板的脑门上冉冉升起。
吐槽归吐槽，盛泽最终还是木着脸，坐上了小电驴。
——生无可恋.jpg。
苏灵麻溜地上车，伸手，自觉环住了盛泽的腰身。
盛泽身形一僵，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老板，你对谁都这么亲密吗？”
苏灵正在背后走神，没认真听，闻声呆呆傻傻地只发出一个音节：“啊？”
盛泽叹了口气：“……算了。”
客户的住宅有些远，小电驴又慢，还没等开到一半，天就彻底暗了下来。
盛泽算了算时间，握着小电驴的手把开始加速，一头黑发被夜风吹得凌乱无比。
结果苏灵还在不安分地戳着盛泽，提醒道：“慢一点，安全第一。”
盛泽轻笑一声，不自觉地放慢了速度。
结果正巧，旁边一辆出租车风驰电掣地路过。
盛泽望着那绝尘而去的四轮车，发出了良心质问：“所以我们为什么不打车去？”
“经费有限，能省就省嘛。”苏灵解释了一句。
风太大，有点冷。他下意识往盛泽的方向靠了靠。
盛泽脊背一僵，借着夜色的遮挡抿了抿唇，眸色深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又开了一个小时，两人才终于到了目的地。
盛泽长腿一跨，利落地翻身下车。看着不远处阴森的别墅，他缓缓皱起了眉。
同时，苏灵打了个哈欠，对着右边的黑暗处招了招手。
没过几秒，一个光头和尚就从暗处跑了出来。
“老大，我调查过了，这宅子确实有鬼魂纠缠的痕迹。”和尚立马汇报。
苏灵忍了忍，没忍住，指着那鬼气森森的宅子吐槽：“黑气萦绕，血光冲天，我八百米之外就看到这儿不对劲了，还需要你特意调查？还有没有别的了？”
和尚委屈：“……没了。”
苏灵沉重地叹了口气。
“算了，你们都跟紧我，别乱跑。这宅子里的东西不简单。”苏灵认真嘱咐道。
和尚连连点头：“明白。”
苏灵多看了盛泽一眼，想了想，不知从哪儿掏出了块木牌，递给他：“据说这个是道门祖师爷留下来的东西，算个护身符，你留着，防个身。”
盛泽眉头微抬，有些意外。
“老大，我也要护身符！”和尚嚷嚷道。
苏灵反手丢给他一个安全帽，没好气道：“护身符没了，你将就用这个吧。”
和尚也不挑，喜滋滋地揣过来套在了自己头上。
盛泽垂眸，看了眼被硬塞过来的木牌。
说起来，这木牌还真是老祖的东西，少说也有千百年的历史了。
只是，上面的符文经过多年的风吹雨打，已经只剩下了一半，所附的道力也残留无几，要是真遇上什么事，这玩意儿还真没什么用。
而且，他也不需要这些东西防身。
“我不用。”盛泽把木牌推了回去。
“没事，这又不贵，一个也就八百八。”苏灵摆摆手，不容拒绝地把牌子往盛泽手里塞。
盛泽：？？？
这就能卖八百八？
这东西他一天至少能做七八十个。
还不带重样的。
只是到了嘴边的吐槽，却是在看到苏灵的那一刹那给咽了回去。
盛泽愣愣地看着苏老板那真切的关怀目光，原本的拒绝最终还是转了个弯，变了调：“我收下了，谢谢。”
苏灵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客气啥？你是我员工，我会罩着你的。”
头一次被一个小鬼说照顾，盛泽心情有些愉悦，把玩着手里的牌子，轻笑出声。
苏灵脚下一滞，耳朵根悄悄攀上了热度。
两人身后，和尚哼着小调，吊儿郎当地跟着。
借着安全帽挡光镜的遮挡，和尚肆无忌惮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位新员工。
然后，警惕地眯了眯眼。
——那人身上，有一种久违的危险的味道。
进门前，盛泽微微侧头，目光不动声色地从和尚身上掠过。
“苏老板，可算等到您了！”挂满了白幡的老宅里，这次的客户范子奇早就等急了。一听到门口有声音，他带着几个保镖就匆忙跑了出来。
苏灵在听到声音的瞬间，就收敛起懒洋洋的气质，揣着手开始装高人。
那范子奇哭丧着脸，手指着宅子不断哆嗦：“苏老板救命啊，那、那东西今晚又来了！”
苏灵背着手，十分高手范儿地一点头：“别着急，你先把事情和我说说。”
范子奇下意识地颤了颤，压抑着心里的恐惧，抖着声道：“那东西，是五天前开始出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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