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秋花扑上来就要撕张清芳。
张清芳的身体比起刘秋花来何其灵活,刘秋花还没扑到跟前,张清芳已经很快偏了身,刘秋花没抓到人,自己打了个趔趄,一只膝盖跪在了地上。
张清芳眼里的鄙视更盛,鼻子出气冷哼了一声:“怎么的,你抠门全村都知道,但是这么算计自己儿媳妇儿的,天底下你可是头一个。我这不叫多管闲事,我这叫见义勇为!”
“狗拿耗子!”刘秋花龇牙咧嘴,抬头骂了句。
“呵,”张清芳颜色一瞟,捂着嘴冷笑道:“我是狗,那你是个什么东西!”
“你!”刘秋花气急了,摇头看周文语还站在一边发呆,还有边上的张秀珍以及闻声走出来的周清扬,怒骂道:“都瞎了啊!就眼睁睁看着这个骚妖精欺负我啊!”
嘴一张,手一抬,作势要开始干嚎。
张秀珍冷眼看着,低声道:“妈,你别哭了。”转身回屋拿了钱,又舀了一碗米走出来给周清扬,“给奶奶送回屋子里去。”
“活这几十年也真是值了,什么妖魔鬼怪都能见到。”张清芳撇撇嘴,看周清扬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叹了口气就要走。
一低头,正好看到一道影子从她身后扑了过来,她机敏的转了个身,就见刘秋花龇牙咧嘴扑上来,嘴里还念着:“骚货,看我不打死你!”
最后一个“你”字还没出来,刘秋花的脸色突然大变,就是张秀珍也心头一跳,下意识拉开了周清扬一把,电光火石间,刘秋花擦着周清扬的身体,扑通一下摔在了地上。
这下是真的摔了个狗啃泥了!
“天杀的,杀人啦!这个小骚%货杀人了!”刘秋花撕心裂肺地喊起来。
这会太阳已经下了山,正是黄昏的时候,各家有吃了晚饭的,正在门口散步溜达,听了刘秋花的喊声都望她家方向看,就见刘秋花脸上挂了彩,坐在地上拿手拍大腿,一边拍一边哭:“大家都给评评理,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连老人家都不放过,她……她打我!”
一边说一边当真落了几滴眼泪。
张秀珍听得脑门儿疼,用眼神暗示张清芳:“快走。”
张清芳身体微动,刘秋花就察觉了,就坐在地上扯着她的裙子:“打了人就想走,没这么便宜的事情!”
“别扯,扯坏了你赔不起!”张清芳当真是恼了。
“你真是……”
过来围观的邻居们速来知道刘秋花的人品,但是也不大相信张清芳的声誉,光是看张清芳这身打扮,村里多少女人就开始眼泛青光,羡慕嫉妒地想要把她的衣服扒个精光。这下看到这两个人吵架,大家不由兴奋,选择性的忽视了刘秋花素日的劣迹斑斑,开始袒护起刘秋花来来。
“到底是长辈,吵个两句嘴怎么就能动手!”有人啧啧了两声,满眼瞧不上张清芳,低声道:“穿得跟个狐狸精似的,一天到晚在店里迎来送往的,不晓得收敛!”
张清芳眼风一扫,那人顿时噤若寒蝉,偏了头不说话,却又是啐了一口。
张清芳像是早就习惯了这种场面,不打算再和刘秋花纠缠下去,也不打算和众人解释,冷眼看着她撒泼打滚,半天了,才冷声问她:“那不然,你说怎么办?”
“你这是什么态度!”刘秋花停了停,怒骂道:“你这打了我,你说该怎么办!”
“赔钱?有钱我就是给狗我也不给你!”张清芳耸了耸肩膀,眼底里一闪而过的寂寞。
也就是她那一耸肩的瞬间,周清扬在她的眼里看到了一个词——烟视媚行。就在那瞬间,她突然有些心疼这个张清芳。
即便放在未来,这个特立独行的女人都未必被世人容纳,更别说封闭的当下。可是她依然我行我素,每天都把自己打扮地极为精致,每天在店里嬉笑怒骂,每天都像是在为下一刻在准备着什么。
在她眼里,其实这个村里的人都不重要。
“张清芳!”温碧珠终于姗姗来迟,见刘秋花在地上坐着,不由分说上来就要打张清芳。
就在瞬间,一个人挡在了张清芳的跟前,是张秀珍。
“别打!”张秀珍凝眉看看温碧珠,眼神示意她退下。
“嚯!”邻居们倒抽凉气:“婆婆被打了,儿媳妇儿还护着外人!”
“清芳没打人!”张秀珍一字一句道:“是我妈……我妈自己跌倒的。”
“胡说八道什么!”刘秋花气红了眼,“老大家的,有你这么胳膊肘往外拐的啊!这个骚%货你也好沾边的!没得让别人跟着骂你!”
“她没打人!”张秀珍不欲再解释,对张清芳说:“你快走把。”
张清芳先是一愣,嘴角慢慢漾开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轻声道:“那好嘞,我可走了。”
“不许走!”温碧珠恼怒地看着张清芳,“我妈说她是你打的!”
“不是张阿姨打的!”
一旁是低低的啜泣声,温碧珠一愣,周清扬捧着米走上前来,对温碧珠说:“奶奶说我们走着几天,爸爸吃了她一碗米,还花了她五块钱,让妈妈还给她,张阿姨来找妈妈,正好听见了,就说奶奶这样不好,奶奶听了不高兴,抬手就要打张阿姨,人没打到,自己就摔在地上了。张阿姨从头到尾都没碰到过奶奶。”
言简意赅两句话就描述了全过程。
为了增加可信度,周清扬把米往温碧珠跟前送了下:“喏,这就是要还给奶奶的米,还有这些钱!”
“嚯!”邻居们眼睛看向刘秋花,都有些意味深长。
“你这死丫头,白眼狼!”刘秋花气得翻了个白眼,几乎要晕过去。
“谢了啊!”张清芳嘴边的笑意渐深,好生看了周清扬两眼,爽快地用手掌碰了碰唇,甩了个飞吻给周清扬,右眼微微一闭,是个风华绝代的wink。
“你们两个吃里扒外的!”刘秋花一口气堵在胸口,还要开口大骂,张秀珍接过米和钱,放在她身边说:“妈,东西还你,谢谢你这两天能照顾爱国。”
说完,张秀珍迅速地带着周清扬回了屋子,再次关了门。
刘秋花:“……”
周清扬在门缝里看到了刘秋花变幻莫测的眼神,猜想她大约现在已经郁卒到死。
到了第二天周清扬才知道,刘秋花那一跤跌得不轻,脚腕是真的受了伤了,到了深夜的时候脚踝肿起来,压根走不动路。
虽然他们的屋子中间有隔了两米,但是乡下的土房子到底隔音效果不好,一晚上都能听到刘秋花尖利的咒骂声。周清扬睡眠浅,原本还竖着耳朵听了一会不堪入耳的话,后来是张秀珍捂住了她的耳朵,低声对她说:“咱们不能做昧良心的人,咱们做的没错,随她骂去。”
周清扬顿时觉得这个便宜妈突然开了窍了。
刘秋花再骂,她也只当是伴奏,这么一想,噪音也变得有趣了。
连着几天刘秋花都不能下地,张秀珍去照顾了一回,被刘秋花照着脸骂了一个早上,张秀珍当天中午回来就再也没过去,几次温碧珠来喊她,她只说要照顾周爱国,刘秋花见了她也顺不过气来,索性眼不见为净。
这就苦了温碧珠,在床前伺候着,端茶倒水,冷了热了都要被数落一顿,还要给她做饭,到了夜里周爱军总算是回来了,温碧珠那会正端着一盆水,见了周爱军,一盆水就往他脚下泼。
周爱军原地起跳,还是没躲过泼过来的水,他掸了掸裤脚,恼怒道:“你这是干嘛!”
温碧珠斜眼看了眼屋里,把那天的事情说了一遍,又狠狠道:“你说这个张秀珍是不是吃错药了,现在什么事情都不顺着老太太,她是不是存了心要改嫁?”
“你胡说什么!”周爱军呵斥她:“大概是真气急了。你们也别做得太过分,嫂子也不容易!”
“那我容易啊!”温碧珠伺候刘秋花伺候得都快内脏出血了。周爱军如果还不回来,她就要撂挑子不干了!
这才几天啊,温碧珠想到周爱国如果就此醒不来,往后刘秋花就得跟着周爱军过,她就得给她养老送终,她就觉得未来实在太可怕了。从前还有张秀珍顶着呢,谁知道张秀珍突然就翻脸了。
那不行!
以前她没多想,是因为刘秋花身体比谁都好,骂人都不带喘气的,可这几天她想到了,老太太也有老第一天,那一天来了,她温碧珠也就毁了一大半了!
张秀珍不能走!
“你可得和妈说说,大嫂别动了什么歪心思!她要是走了,将来谁照顾大哥,谁照顾妈?我可照顾不来!温碧珠翻了个白眼。
“你成天都在想什么呢!”周爱军甩开她的手,径直走进屋子里。
刘秋花还躺在床上,乍见了周爱军,她显得无比虚弱,轻轻抬手,有气无力说:“老二,你回来了啊!”
“妈,你没事吧?”周爱军上去扶住她的手,心里纳闷:“怎么就这么严重了,不是说只是扭伤了脚?怎么就变得这么气若游丝了?”
刘秋花摇摇头,对周爱军说:“脚上没事,心里有事?”
“怎么?”周爱军问。
刘秋花眼里闪过一丝怨毒,说:“你想个法子,把带弟送走,越远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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