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06

    陶锦熙刚要发怒,夭夭拉住了他,将地上的拜帖捡了起来,拉着他回到了马车。

    “姐姐……”陶锦熙愧疚地望着夭夭,他不知道姐姐为什么想要见苏夫人,可他很难过没有帮到她,还让她在自己面前被人推倒。

    夭夭安慰地拍了拍他的小肩膀,在他手心写道:“无妨,我有办法。”

    这次是她太着急了,阁老家的大门本来就不好进,父亲母亲自然也不是谁的帖子都看,就算侍卫没有把他们赶走,她递上的帖子也到不了母亲手里。

    回到陶府,夭夭将拜帖烧了,这上面有她的笔迹,除了父亲母亲,她不放心让任何人看到。

    用过午膳,夭夭趁着没人注意,翻墙到了苏府。

    桃花依旧娇艳,往昔尊贵的阁老家嫡长女的闺房一片狼藉,东西又搬过一遍,略值钱的都搬走了,只剩下不好搬动的大件家具和不值钱的书、小藤篮、木雕小玩意……

    好在夭夭想要的也不是什么值钱的首饰。

    她轻车熟路地来到书房,黄梨木大书案上的笔墨纸砚都收走了,靠墙两排书架上的书大都还在,只是少了几本制香的珍本,那是她好不容易搜集到的。

    是谁把那几本珍贵古籍拿走了?

    夭夭细白的手指抚摸着书架,如果是母亲帮过世的女儿收敛东西,应该把这书架上的书都收起来,而不是只挑选了几册珍本。

    应该是苏梦雪吧?

    她虽然很不屑自己动手制香,但夭夭知道,苏梦雪对自己制香的技术很是垂涎,她最擅长的就是假装毫不在意地旁敲侧击自己有没有什么新方子。

    书是死物,丢了就丢了吧,反正里面的内容她都记得。

    夭夭将书架上平放着的几本厚厚的书拿开,下面压着几张空白的笺纸,这才是她要找的东西。

    这笺纸是她自己制作的,取名“桃花笺”,以桃花染色,边角还印有整朵桃花,制作完之后用厚重的书压着,保持平整。

    夭夭小心地桃花笺收在怀里,父母都识得桃花笺,只要递上去,一定会见她。

    拿到了桃花笺,夭夭来到了卧房。

    多宝阁上的摆件只要是玉石的就都不见了,梳妆台抽屉大开,里面珍贵的首饰一件也无,装了华美衣裙的箱笼则是整个搬走,屋子一下子显得空荡荡的。

    好在雕花嵌玉的千工床还在,夭夭的指尖抠进床头的缝隙,一点一点地摸索着。

    突然,她杏眼一弯,抿唇一笑,从床缝里慢慢地抠出一样东西来。

    那是一支毫不起眼的发簪。

    发簪是木质的,色泽黑褐,簪头雕刻了一朵小小的桃花。

    这是英王送给夭夭的礼物。英王送过很多礼物给她,这是她最喜欢的一个。

    这桃花簪看起来不起眼,却是相思木制作的。相思木来自海外,木质比黑檀还硬,据说是目前世上最坚硬的木材,天生带有一种隐隐的花香。

    更为难得的是,这支木簪是英王亲手雕刻的。这可是世上最坚硬的木头,硬若金石,可想而知雕刻起来会有多困难,只是一朵小小的桃花,已经是饱含了心血。

    夭夭极爱这桃花簪,喜欢临睡前把玩一番,在出事的前一晚,木簪滑到了床缝中忘了取出来,搬家的仆从也将它遗漏了。

    夭夭爱怜地抚摸着木簪,凑到鼻尖细细嗅着木香。

    英王……

    她不想贸然去见英王,一是英王比父母更难见到,二是她不确定英王会有什么反应。

    她想先见到父母,这样离奇诡异的事情,旁人是很难接受的,亲生父母总会更包容一些吧。

    拿到了最想要的桃花笺和桃花簪,夭夭准备回到陶府去。

    出了院门,本该去往梯子处,不知怎么回事,夭夭的双脚却来到了外院,顺着围墙边的花木来到湖边,隔着一片碧波,就是她落水的湖心亭。

    夭夭的身子隐在花木后,遥遥望向湖心亭。

    亭中竟然有人,玉白锦袍,负手而立。

    英王!

    那芝兰玉树般的身姿,正是萧会廷!

    夭夭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亭柱后面转出一个人,娇柔怯弱一身雪白绫裙,正是苏梦雪。

    夭夭惊呆了,她紧紧地握着桃花簪,手指骨节微微泛白,那世上最坚硬的木头在她细白的掌心硌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她的身子往后缩,躲在更浓密的枝叶后面,只有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盯着远处两道站在一起的身影。

    苏梦雪在说着什么,她指着湖心亭下面的水面,看手势似乎在跟英王说当日落水之事。

    “不,别听她的!”夭夭盯着远处的未婚夫,心中喊道:“她说的都是假的,是骗人的!就是她将我推下去的!”

    苏梦雪说着说着,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她泪水点点,哭得梨花带雨,身子颤抖不停,突然双眼一闭,身子后仰“晕”了过去,她的手臂“无意识”地抬了起来,雪白轻薄的宽大袖口向下滑动,露出一截白嫩细滑的小臂。

    她又在装柔弱!不要扶她!她是装的!

    可惜英王并没有听到夭夭的心声,他揽住了苏梦雪的腰身,将她扶到亭中的椅子上坐下,苏梦雪还没有醒来,她软软地靠在英王的腰上,纤长的睫毛上带着晶莹的泪珠,看起来可怜又动人。

    夭夭气得直想拿手中的桃花簪把苏梦雪给戳醒。她瞪着英王,希望萧会廷狠狠地掐苏梦雪的人中,给她留个大红印子,她自然就醒来了。

    可英王只是负手站在那里,一副君子模样,任由苏梦雪靠在他挺拔的腰身上。

    夭夭看着看着,一颗愤怒的心慢慢沉了下来,像那日湖面下的水一样,冰冷黏湿。

    为什么英王给她的博山炉会经由苏梦雪身边丫鬟转给自己?她明明说过两人来往的东西不要经过他人之手,尤其是苏梦雪。

    他是真的没注意到,还是早已……暗通款曲?

    为什么英王和苏梦雪会同时出现在这里?他们是偶遇还是约好了?

    如果英王对她的死亡内幕心知肚明呢?甚至如果他也是帮凶之一呢?

    ……

    夭夭蹲在花木后一动不动,她看着苏梦雪终于醒来,含羞带怯地慌乱起身,却没有站稳栽到了英王的怀里,英王扶着她的肩膀让她站稳,两人说了几句话,并肩离开了湖心亭。

    夭夭慢慢站起身,摸了摸麻木的双腿,这一刻,她突然想到了萧沉夜。

    那个不小心碰到萧沉夜手指的宫女,其实是想勾引他吧,结果被杖毙了。那个被两虎相斗吓得晕倒的宫女,其实是想栽到他的怀里吧,结果喂了老虎。

    要是萧沉夜在,肯定不会让苏梦雪占便宜的。

    夭夭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桃花簪,那坚硬的木头已经在她细白的掌心硌出一道深红的印子。

    曾经的心爱之物,现在看起来却多了几分晦涩。

    夭夭盯着桃花簪看了许久,默默地收到了袖中,这是她的防身之物,就算其本身的意义已经打了折扣,她也需要它。

    夭夭顺着围墙,躲在花木后来到了梯子处,爬回了陶府。

    小竹依旧在勤快地收拾着屋子,小兰坐在桌边翘着腿剥花生,炒过的花生酥脆,轻薄的外壳“啪”的一声捏开,随手扔到小竹刚刚打扫干净的地上,纤细的手指一搓,花生仁外面的一层红衣脱落,轻飘飘地落在各处。

    “小兰。”小竹轻声嘟囔道:“你把果壳扔到盘子里嘛,别到处乱丢,你不肯帮忙反而添乱,屋子什么时候才能收拾干净?”

    “谁说我不帮忙了?”小兰笑嘻嘻地看着进屋的夭夭,“我在帮姑娘剥花生啊。”

    她说着话,将手中刚刚剥好的一颗花生仁扔到了夭夭身上,那白白的果仁打在夭夭前襟,又滚到了地上。

    小兰笑道:“哎呀,姑娘不吃就不吃嘛,怎么扔了?”

    小竹皱起眉头,“小兰,你太过分了,怎么能戏弄姑娘?”

    小兰嗤笑一声,“一个傻子,也就你把她当姑娘!我说你何必这么认真呢,你做得再好,她也不知道,也不会有人夸你一句的。一个大傻子,再加你一个小傻子。”

    她嘻嘻笑着,又用一枚花生扔小竹。

    夭夭怒气上涌。刚才见到苏梦雪和萧会廷的不快,也一并冒了出来。

    她一把拉住小兰的袖子,拽着她出了门。

    “哎哎,你做什么?我说你想干什么?”小兰嚷嚷起来,可她力气还没有夭夭大,挣脱不开。夭夭面沉如水,虽然还是平常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可她却陡然心虚,不敢和她硬来。

    夭夭一言不发,拽着她朝着寿安堂而去。

    苏梦雪和英王也就罢了,一个小小丫鬟,也敢在她头上作威作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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