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乙女奈绪,原本不叫这个名字的。
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奈绪还不记事的时候,她叫做早乙女美弥子。在她的父亲早乙女浩平生前的时候,因为想要把她培养成温柔大方的可爱女孩,于是便起了“美弥子”这个读起来软软糯糯的名字;但浩平去世后,奈绪的祖母便将她的名字改掉了。因为从那时起,她就不会再是家里的小公主,而是要成为能够撑起一个家的坚强的人。在奈绪稍微懂事之后,祖母就不止一次的给她讲解过自己的名字。
奈绪,读音是英文的“Now”。
祖母告诉奈绪,无论做什么事,只要有了目标,她就要现在、立即、马上的去完成。不能因为懒惰而延误,也不能因为忙碌而放弃。而从小都对祖母十分尊敬几乎言听计从的奈绪,很听话的秉持了这个良好美德。这个习惯是良好的,但在有些时候,还是带给了奈绪一些不理智的举动。
比如,在被人用轻蔑甚至挑衅的目光注视着时;又比如,在听到那褐发少年的话时……奈绪她便遵从了自己的心,将燃烧的怒火立即、马上地喷薄了出来。
“哈?命令你?”奈绪眯起了金绿色的眸,一阵足以让人退避三舍的冷光就这么直射了出去,“难道你以为我在‘请求’你吗?”
“嘿,真是有胆啊!”第一次被看似同龄的孩子这么反驳,亚久津极有兴趣似的咧开了嘴角。他紧了紧缠在右手上的绷带,大步地朝奈绪的方向走来,“敢和我这么说话,活得不耐烦了吧!”
“想打架吗,东京仔!”奈绪丝毫不被亚久津凶狠的眼神所影响,一个用力便将手中的易拉罐捏扁了,随后向旁边随意一扔,活动着手指大有大干一场的架势,“刚好,就让我看看本土的人到底是什么程度!”
“这个姿势……我就说看着那么熟悉,原来是刚才在场上演武的小鬼啊!”亚久津愣了一下,随后又挑起了笑容,吊起的金色大眼中闪出的是毫不掩饰的耻笑,“那种半吊子的演武算是空手道吗?我还以为你是在跳盆舞叻!”(注:盆舞,盂兰盆节时围着火堆跳的日本民族舞蹈。)
“少啰嗦!——就算是盆舞也能打的你哭出来!”奈绪对他的耻笑无动于衷,因为她已经攥紧了拳头蓄势待发了。她左脚轻轻移位,慢慢将腹内的空气吐纳出来又深吸进去,一个踏步就冲到了亚久津的眼前,随后而至的是她同样缠着绷带的看似有力的一拳。
“——等等,不要在这里打架,快停下啊!”一旁不知所措的寸发少年赶忙上前,拉住了与她距离较近的奈绪的拳头。
奈绪的那一拳虽然本来就没有用多少力,但即使这样,以一般少年的力量还是拉不住的;即使力量够了,硬要插进习武者拳头的缝隙,还是会使劝架的人本身受到伤害。但这个少年却不顾个人安危猛地拉住了奈绪的拳,这个突变让奈绪还是稍稍停顿了一下自己的动作,以免给这个少年带来伤害。但之后发生的事却让她为自己所作的判断后悔不已,因为就因她这一瞬的停顿,亚久津的拳已经到了近前,重重地击上了她的腹部。
“唔……”
奈绪被击得后退了半步,随后左脚用力稳住了身形。虽然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害,但疼痛还是如期而至。她怨恨地看了一脸抱歉的少年一眼,转动腰部一个推手就将他甩到了一旁。就在她进行这个动作的时候,亚久津的第二拳也已经砸到眼前了。瘦弱的胳膊和细小的拳头里包含着不可思议的爆发力,只是听到那呼呼的风声,就知道力量一定不轻。
一般在这个时候,无论习武者的技术高低都应当摆出防御姿势的;但奈绪却完全舍弃了防御。她转动胯部带起右腿,侧身闪开袭向自己面门的拳头,顺势冲着亚久津的颈侧斜踢了上去。
“——停停停停!!”
一声令奈绪万分熟悉的大吼叫停了她的攻击,使她的右脚硬生生地停顿在离亚久津面部只有十厘米的地方。亚久津的拳头并没有击打在奈绪的脸上,但自己的脸侧却差点挨到一击,他眼珠轻轻转动,看到了那个即将触到自己颈部的侧踢,一滴冷汗还是不由自主地顺着脊梁流了下去。在空手道场有过几年训练的亚久津深知,如果被击中脖颈,最坏的结果就是自己将会再也站不起来了……
——那个部位是人体最柔软的地方,是比赛中的禁忌!
“奈绪,你傻了啊?你想把他打成残废吗?!”平古场凛顶着一脸惊悚不知从哪钻了出来,一把将处于单腿站立状态的奈绪拉到身边,蠢蠢欲动的手指几乎要叩上她的头。他瞥了一眼被寸发少年拉到一旁的亚久津,一丛黑线就插到了他的头上,“而且打架的对手居然是那个上一场被判犯规的家伙……两个不懂规则的人凑在一起,地狱啊……”
“被判犯规?”奈绪漂亮的眼睛眨了眨,一肚子的怨气不知为什么忽的就消失了。她指着还未回神的亚久津对平古场凛问道:“他在对战比赛中被判犯规?”
“没错啊,一个后踢把那个爱知县的选手踢得流鼻血了,一本犯规出局……”
“嘁,搞了半天也是个可怜的家伙啊。”奈绪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腹部,对亚久津的好感度突然UP了几分。但有好感归有好感,做错的事还是需要补偿的。
“喂,把饮料赔我,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就这么算了?哪有那么容易!”亚久津从刚才那惊悚的一踢中回过了神来,从未经受过如此待遇的他还是不愿松口,倔强地盯着比他高出半个头的奈绪,“刚才不算,我们重新来过!”
“好啊,正合我意!我还怕你吓得跑掉了呢!”
“你在做梦!我会跑掉?我看你才要小心别被打哭了!”
奈绪闻言又欲上前,被平古场一把抱住了腰,用力地向后拖着;而冲动的亚久津也被身后的少年扯住了胳膊。二人就这么相隔了两米的距离,像个孩子一样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二人身后的少年们都是一副无奈的样子,哪还见方才的惊恐面貌。
不,他们本来就是孩子。
双方就这么僵持了几分钟,终于在二人都觉得无聊之后这件事才算落下了帷幕。结果是大大出乎了原本的意料,那个一脸别扭的金眸少年掏出了一枚硬币扔到了奈绪手上,同时递送过去的还有恶狠狠的目光和欠扁的语气。
“喂,小鬼,我是亚久津仁!”亚久津甩开了拉住自己的手,斜着眼对奈绪说道:“给我记住了,下次不要再让我碰到你!不然你就等着进医院吧!”
“早乙女奈绪。”奈绪捏了捏手中的硬币,锐利的眼刀射向了亚久津,“你最好期望一辈子都不要来冲绳,否则就躺着回东京吧!”
——而另一边。
“我是河村隆,今天的事真是对不起了……”寸发少年摸着后脑勺对平古场弯了弯腰,“亚久津其实人很不错,就是有些冲动……被判犯规的事让他有点不高兴,所以……”
“没事没事,奈绪平时也是个不错的家伙,只是师范不让她出赛对战所以憋了一肚子火。”平古场撩了撩一头金发,“对了,我是平古场凛,我们都是冲绳人。”
于是,这个小孩子吵架般的事件就得到了解决。但在河村和亚久津二人离开之后,奈绪却忽然一脸恍悟,揉着肚子愤恨地冲着二人远去的地方咬牙切齿。
“那个家伙,白打了我一拳啊!他的气是消了,我的气怎么办!”奈绪将手中新买的又喝光了的易拉罐一把捏扁,“居然说我的演武是盆舞?!他那空手道也完全没有架势,整个是‘自我流’的玩意啊!”
“盆舞——?!”平古场和比赛完毕的知念宽一起瞪大了眼睛,随后想起了奈绪的演武,不约而同的喷笑了出来,“噗哈哈哈——!真是贴切啊!!”
“连你们也——”奈绪将手中被捏扁的易拉罐冲着平古场的脑袋就扔了过去,紧接着就挥出了让人反应不及的一拳,“刚好,终于被我找到可以消气的地方了!——呀哈!”
“——喂喂,真打啊!”
平古场不停地闪躲着奈绪的攻击,二人优秀的身手让周围的选手和各个道场的师范们拔不开目光。知念宽在一旁悠哉地喝着饮料,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发出了声音。
“平古场,这次好像是我名次最高。”
“是是,你名次高,你了不起。”平古场还在奈绪的攻击下不停的闪躲,大脑依然无暇对知念的话做出反应,完全忘了他上飞机时所说的话,“不就是比我高了一名么,平时练习还不是我赢得多!”
“哈,我想起来了。”奈绪忽然停住了动作,让刚要闪躲的平古场一个趔趄。她凑近了平古场凛那邪魅的双眸,笑得一脸不怀好意,“我记得是……某人说过,谁名次最高就可以让最低的人做一件事吧?”
“你、你想怎么样……”平古场凛看着奈绪的笑容,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凛君,我可是演武全国冠军噢!……我想想,让你做什么好呢?”奈绪时常发出寒意的双眸此刻写满了“奸”字,就差搓着手了。
“做、做什么?”平古场更加不安了,连忙给知念宽递送了求救的眼神。
“奈绪,演武不算比赛。”
知念宽不知看没看到平古场的眼神,但还是冷不丁地插了一句。这一句不大的声响,让奈绪爬了半山腰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嘴角从挑起改为渐渐抽搐。她如同机器人一般喀拉喀拉地扭动脖子,“怨气必杀死光”瞬间穿透了知念宽的身体。但毕竟是“怨气必杀死光”的原版创始人,知念宽很精彩的抵御住了这种攻击,正色对奈绪点了点头。
“不信可以去问师范。”
一道闪电劈过,奈绪终于风中凌乱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名次最低的是没有参加对战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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