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费利佩他告诉你了?”弗洛萨开口的话清楚地表示了欧文的话并没有错,他其实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欧文并不打算透露自己的信息来源,只是含蓄地对这段突如其来的家族秘辛做出了评价:“从对爱人的态度这个角度上来说,菲莉夫人的性格和你的父亲确实非常相似。”
“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那是我‘父亲’呢。”弗洛萨对冷静了下来,此嗤之以鼻,“非要说的话,假如薇塔说的是真的的话,可就没那么相似了。不过可惜的是,这位小淑女对事物的理解似乎并不算太正常,她的判断大概是不太可靠的。”
“她只是缺乏体验,换句话说她的同理心比较异常。”欧文在桌边坐了下来,“不如说正是因为这种异常,所以她的判断才可靠——因为她的主观其实也是客观。”
“我是学习医疗魔法的,没学过精神魔法,不太懂这些人类学的问题。”弗洛萨兴趣缺缺地把手里的哑铃放到地面上,溜达到欧文旁边,探头过去看了看餐盘,顿时大惊失色“我们晚上就吃这个?蔬菜蘑菇拌沙拉?”
欧文的动作停了一下,转头看了他一眼:“我左手现在动不了,暂时只能做到这样了。”
弗洛萨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突然单手按住了欧文左侧的肩膀。欧文下意识地想要避开,然而下一个瞬间,几天以来一直缠绕在左臂上的、类似于灼烧或者腐蚀一样的痛感骤然之间消失了。
因为这种突如其来的轻松,欧文的反应慢了半拍,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弗洛萨的胳膊已经无力地垂了下去,肩膀处的肩环也因为手臂突如其来的萎缩差点直接掉到地上。而对应的,欧文本来已经完全失去作用的左臂看上去就像是从未受过伤一样,那些被诅咒侵蚀的皮肤血肉这时候也都丝毫无损地回到了骨骼之上。
“诅咒引替,这可是很高阶的魔法。”尽管脸色比刚才白了不少,不过弗洛萨得意的神情丝毫不受这点伤痛的影响,“现在你左手也可以了,所以我们晚上吃点好的吧?对吧薇塔,你刚从执行部被放出来也想吃点肉对不对?”
薇塔:“我没……”
“不,你有。”弗洛萨替薇塔做出了决定。
幸好负责打扫卫生的老妇人定期更换厨房的食材,欧文又回到厨房折腾了一会,总算是找出了一大块冰冻的牛排。在欧文在指尖上打火烤牛排的空档,弗洛萨已经把自己左边的胳膊整个儿切下来,捣鼓了半天之后扔到了旁边,然后从手环里翻出一瓶药灌了下去,开始重新长胳膊。
薇塔好奇地看着被扔到旁边的那条干瘪的手臂:“这种魔法会不会疼?”
“这可真是疼死我了。”弗洛萨一边开开心心地回答薇塔,一边给刚刚切下来的胳膊又加了一层屏障,“离它远点,这诅咒还没吃饱,万一被它抓住了就麻烦了。”
隔离诅咒是非常难以实现的魔法,夸张一点说的话,全大陆也不会有几个人特地去学习这一类难度很高、基本又用不上的魔法。欧文稍微多看了弗洛萨一眼——他做这一切的动作非常熟练,熟练到就好像经常处理类似的情况。
“我听欧文说,很少有人能处理诅咒,一般他们都是直接等诅咒消耗殆尽再直接处理伤口。”薇塔把头搁在椅子背上,好奇地看着那个魔法屏障,“好复杂的魔法,你动作真快,我看不清你画了什么。”
虽然弗洛萨并不认为这么复杂的魔法有人能看一遍就学会,不过他还是稍微放慢了画刻印的速度:“这种魔法很少能用到,没必要特地去学。”
“科尔达的不法诅咒师很多么?”欧文盯着他的动作看了一会儿,然后随口问了一句。科尔达是南陆的靠近奥斯库特的地区,也是弗洛萨任职的地方。
“不多不多,我好久没怎么用过这一套了,幸好还没生疏。”弗洛萨关于工作的事情倒是很上心,立刻否认了,“不得不说科尔达这两年治安还不错,分部的任务其实没有我加入特务部之前想象的那么危险,这两年还算清闲。科尔达真是个好地方,比奥斯库特好多了。”
“大家都说奥斯库特是全大陆最好的地方。”薇塔接了一句,“不过我没有离开过奥斯库特……以前或许有,不过我不记得了。”
“噗嗤。”弗洛萨丝毫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等你去南陆我带你去吃南陆的食物,比奥斯库特的好多了。没什么地方比奥斯库特更加令人乏味了。要不是我亲爱的菲莉表姐出事,我可不会放弃南陆舒舒服服的生活跑回奥斯库特来。
——好了欧文,别这么看着我,加油烤熟牛排,我吃完就出去查这件事情是什么情况。对了,薇塔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我不是皇家魔法师学院毕业的,不太认路。放心吧欧文,不会出事的,我好歹也是个特勤官,菲莉那点人手是真的不够我玩的。”
————
就像吉恩提到过的那样,薇塔所在的宿舍楼已经被彻底封锁了起来。
学生们大多远远地避开了这栋刚刚发生过血案的楼,只有少数胆子大的还在周围探头探脑。
弗洛萨给自己和薇塔加了一个隐身屏障,就这么从从容容地越过了执行部的警戒线,进入了楼里。
薇塔向后看了看那道刚刚被自己轻易越过的警戒线:“我以为执行部很难骗过去的。”
“噗。”弗洛萨吹了一声口哨,“确实不好骗,是我太厉害了。”
薇塔:“……抱歉,我不知道在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回答才算得体,我还没有学习这么高深的礼仪。”
弗洛萨对薇塔的反应丝毫不以为意:“这种情况你只要一脸真诚地表示‘是啊,你真是太厉害了’就很有礼貌了。”
薇塔于是仰起头,表情诚恳、语调平板毫无起伏地照着念,“是啊,你真是厉害了。”
弗洛萨:“……哈哈,我也觉得。”
天色已经大半暗了下来,走到薇塔的宿舍旁边的时候,已经不太能看清地上的血迹,只能隐约看到一块一块稍微暗一点的颜色。弗洛萨就近蹲了下来,从口袋里拿出手套带上,然后摸了摸地面上已经干涸的血迹,又凑到鼻子上闻了闻,然后又画了几个魔法刻印飞快地检验了什么东西。
薇塔侧着头看着他用力点了点头,然后笑了起来,于是好奇地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没有残留的魔法波动,也没有麻醉剂的迹象。甚至从血液喷射的情况看,就是在这个位置被人活活砍成这样的,用刀砍的。”弗洛萨脱掉了手套,蹲在旁边没动,“和巡查部传给我的初步调查报告结果一模一样呢。”
薇塔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段话的含义:“你刚才其实是在说你没有发现任何新的线索么?”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弗洛萨毫不脸红地承认了,“巡查部的结果没什么疏漏,起码现在看来这就是真相了——这位杰尔米·格雷先生就在这里,没有被麻醉也没有被施加束缚性质的魔法,直接被砍断了四肢挖了眼睛,经历了非人的折磨,差点杀死。”
他想了想再补了一句:“时间是学生们放学的时间,地点是学生宿舍。薇塔,那天你们老师拖课了么?”
“没有,马哈先生那天提前了十二分钟下课,不过我中途停下来买了一个面包。”薇塔想了想,“我应该比大多数学生稍微早几分钟到达宿舍。”
“晚饭只吃面包对身体不好。”弗洛萨漫不经心地搭着话,“所以时间几乎是随时可能被别人发现的放学时间,而行凶方法是毫无技术含量地用刀具砍,对象是个卖唱的、魔法力微弱到没有反抗能力的男人,而这位卖唱的男人在受到这样惨无人道的酷刑之后甚至于没有发出任何能让人察觉到的动静,更巧合的情况是,这个男人的妻子正好就在附近,而且,这位妻子还在他受伤之后不长的时间内就赶到了他身边。”
夕阳慢慢地收起了最后的光芒,在黑暗中,来自狼蛛家族的青年的双眼慢慢变红,而暗淡的灰黑色的长发也慢慢地开始有了光泽,那光泽慢慢变强,最后变成了强烈银色光芒。薇塔目不转睛地盯着弗洛萨看,一直到那柔软细长的发丝因为这样的光芒而变得一根一根都无比清晰起来。
“这是蛛丝?”薇塔终于想到了这种现象像什么,然后歪着脑袋询问,“你们真的是狼蛛?”
弗洛萨被这个说法逗笑了:“你弄反了,是因为我们的魔法特征类似蜘蛛,所以人们称呼我们狼蛛家族。不过这么多年通婚之后,还能保持这种魔法特性的反而才是少数。”
荧光的强度并不足以完全照亮弗洛萨的脸孔,因此从旁边看过去的时候,因为面部奇特的阴影而让那张本来可以称得上是英俊的面孔显得诡异而瘆人,尤其是他嘴角像现在这样挂着奇特的冷笑的时候。薇塔想起来欧文先前说过,弗洛萨并不是狼蛛大公的儿子,然而现在他却说自己保有着非常纯正的狼蛛家族的魔法特征。
那么他的父亲又是什么人呢?
弗洛萨像是没看出来薇塔的想法,继续讨论案子:“巡查部的侦查手段没有问题,起码我和他们的侦查手段没有区别,唯一能算区别的是处理问题的习惯。因为受害人没有死,所以巡查部和执行部现在应该都没有专注于案件发生当时的情况,而是优先控制和监视受害人的关系网,并且排查作案动机。这样等受害人醒来指认凶手,就可以轻松解决案件。可惜的是,我想受害人暂时应该醒不过来了。”
“你发现了什么了?”薇塔回过头去看血迹那一侧,然而因为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她什么也没看清。
“不,我什么都没发现。”弗洛萨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结论,“你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有保有意识,这附近没有麻醉剂、没有束缚魔法的痕迹,凶手在随时可能被撞破的情况下动手,并且并不太担心挣扎或者惨叫的动静太大而引来随时可能下课回来的学生。更甚者,凶手甚至很可能无比确信就算随时有人接近而自己临时离开,也绝不会被受害人指认。这说明了什么呢……
那么我还有另一个问题,当一个伤员外伤重到那种惨烈的状况、而头部没有外伤的时候,他的昏迷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那么大多数医疗者会不会去考虑这种昏迷会不会是因为其他原因呢?薇塔,我记得你的通讯水晶里存着那勒的通讯链接对么?”
薇塔点了点头。
弗洛萨站了起来:“那现在通知那勒,就说是欧文的意思,让执行部扫描受害人的大脑,看看大脑,尤其是控制意识的区域以及记忆区是否还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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