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来村是在江城市和临省交界的地方,一亩三分的弹丸之地。何山带着几个人赶到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了,村子里到处飘着饭香。
他将脑袋从高领毛衣中伸出来,甩着脸子吸了口“仙气”对着落在身后叽叽咕咕的几人示意了一下,超先迈开步伐向村子里走去。
“师兄,这村子可真安静啊!”小队员蹭了两步挨近道,“让人毛骨悚然的!”
“对对,特别像那部老外电影,叫什么来着?山哥,队长这不合群啊,自己舔狗小老师,让我们饿着肚子感受恐怖气氛啊。”
何山侧头瞪了眼这几个净说大实话的小干事,脑内却回忆着自家队长这段时间的风、骚走位,啧啧的咂了几下舌,并不打算过多评价。
村子里除了大道上铺上了早已年久坑洼的水泥,剩下的都是最为质朴的泥巴小道。几人顺着地址穿梭在两三层的矮房小巷内,脚下踏着的高帮鞋早已不复干净,在湿、软的泥土上留下一叠深深的脚印。
“侬们找水?”白墙红瓦的房子里走出个年迈的老太太,她端着巨大的青花饭碗咕隆着嘴吐字不清的说道。
“奶奶,您知道这边有个叫于红霞的人么?”何山缩了缩脖子,遮住下巴上的伤疤笑嘻嘻的看向老人。
“侬们找她做什木有?她都走了十来年喽。”
“走?那您知道她去什么地方了么?”
老太太虚睨着眼仔细辩请几人的样貌后,抬起夹着筷子的手在嘴上抹了两下,“咦,你这大闺女咋听懂人话呢,走啦就是死啦!死啦十几年勒。”
“......”何山被这“大闺女”三个字砸的脑仁发疼,梭着眼对着憋笑的队员冷哼了声,尽可能的粗呢着嗓音道,“那她家没有人了么?她不是还有个儿子?”
“有勒,小孟凡嘛!长的老乖巧了,孝顺懂事!他们家里穷,早早的就不上学出去打工了,每年过年都回来,说是怕他妈的魂魄在老家孤单。不像我家那几个白眼狼,大城市好啊.....”老人的话有些多,可能是太久没人闲聊了,话题从小可怜的孟凡转了十几个圈直冲大城市的虚弱腐败,最终绕回原点,“还是小孟凡好啊,每年都回家!”
何山没有打断老人的话,边听着边用手机将情况发送给顾云谁,等对方终于结束话匣子了,这才抬起头佯装不知的问道:“对啊,像这样孝顺的孩子的确不多了,虽然母亲不在了,但是孟凡父亲应该也很知足了。”
“侬们到底是什么人啊?”老太太谨慎的往门后缩了缩,仰着脖子问道。
“嗨,于阿姨以前就是在我家做保姆的,我就是被她带大了,往以前说就是奶娘!”何山说着拉下了衣领的一角,叹了口气道,“奶奶,您看啊,我小时候不懂事摔伤了脸,好多保姆都不愿意接受我,我父母工作又忙。于姨人好,带我和亲儿子一样,我现在长大了,带着朋友一起过来看看她。”
何山人不算太高,身形纤细埋在厚实的冬衣里惨白着小脸倒有几分病美人的做派。老太太眯缝着眼看过去,却被对方下巴上半遮的伤疤吓了一震,口中连声“造孽哟、造孽”。
“这么白净的大闺女咋就多了这么长条疤哩!”
“......对,我妈也一直这么说。”何山实在不愿意多聊大闺女,连忙转开话题问道,“奶奶,您知道于姨家在哪边吧?也不知道叔叔在不在家,我这也不知道见面怎么说。”
“孟大海早死了,他就是个畜生,要不是他喝酒打老婆儿子还到处撩猫逗狗,你于姨也不会那么早死!都是被他打坏了身子,累死的!”
“这是怎么说?”
“大概二十年前吧,我们村里死了不少人,都说是胡大仙显灵,拉些年轻力壮的男人去洞里补阳气去了!孟大海就是那个时候死的,就他那个德行肯定是被胡大仙迷了眼,自愿死的!”老太太直愣愣的盯住何山,仿佛怕对方不信不时的点头摆手,
“他死了之后,就有当兵的过来问,但是怎么可能找到,杀人的是大仙!阿霞当时还在外地,听着死讯当天就赶回来了,就这么匆匆忙忙准备完后事带着小孟凡就在村里住了几年。后来阿霞也走了,小孟凡孝顺啊,就算人在外地打工也隔三差五回来收拾家里,就和他妈走之前一样,这些年挣得钱也没像我家白眼狼一样大手大脚花完了。哎,要是阿霞还在现在估计房子也起好了,孙子都抱在手上了!”
何山不动声色的对着手下人使了个眼神,让别人接下老太太的话,自己则溜到一角知会顾云谁。
从老太太的话中可以得出,当年三起案件过后,于红霞本人身体就一直不太好,直至几年后死亡。如果是凶手,倒是可以说得通为什么其后一起案子也没做。儿子孟凡倒是古怪,家里的布置和以前于红霞在世时一模一样?那是多深刻的怀恋?
顾云谁接到何山电话的时候,已经带着陈之遇下了高架,听着对方三言两语交代完,这才转过头说道:“老师,什么样的人会在母亲死后保留家中一切布置?”
陈之遇一路上的神经丝毫没有放松,在车内这样一个密闭的环境中,最适合逼供。他一直撇开头神色淡淡的看向窗外,脑子里却千思万绪,顾云谁一发声便惹的自己太阳穴的神经突突的跳了几下:“不知道你对于俄狄浦斯这个西方神话什么看?”
“恋...恋/母啊?”顾云谁很是吃惊,打着方向盘的手一滑“Duang”的一声磕在了控制杆上,车前玻璃外的雨刷器抖擞的为这个堪遭屏蔽的话题挥舞着身子。
陈之遇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撩着眼皮看了眼前方兀自说道:“西方大部分心理学术都会围绕性来展开,但是我个人认为所谓俄狄浦斯情结并不一定是指要与近亲发生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我们z国人历来含蓄,情感也是。很多情感在逐步细分的过程中不断加深,并不一定要通过身体接触去达到某种程度。”
顾云谁没听明白,挠了几下脑袋问道:“那到底恋不恋么?”
“......恋!”陈之遇看着傻狗一样的顾云谁无奈道,“死者孟大海根据案卷和之前汇报的讯息可以知道,并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父亲,那么这个妻子一定在儿子的成长过程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佛洛依德在关于俄狄浦斯情结有过说明,孩子对他的母亲总是会有一种特殊的柔情,视母亲为自己的所有物,而这个孟凡家庭环境特殊,所谓的名义上的父亲可能只是个恶魔,这更大的加深了这种情节的形成。”
“......”
“......”陈之遇说完,看着顾云谁停稳车子,长久不说话古怪的盯着自己,推了推眼镜问道,“怎么了?”
“老师,你在说下去,估计广电就不给播了......”
陈之遇为人很老派,更何况这个陈年旧梗早已不新潮,十分不解其意思。
“啧,你这个糟老头子真是土的很呐。”顾云谁探着身子解开对方的安全带,手很是不老实的虚扶了几下小老师的细腰,“穿越、鬼神兼乱、伦,封杀、雪藏牢里蹲。我看啊,再过两年我可能也要下岗吃软饭了。”
“你…..这几条是占了那个?”
顾云谁侧身靠在驾驶室的椅子上,对着陈之遇撩起一口大白牙:“因为伦理纲常教导我们不要搞男男师生恋啊。”
“......”陈之遇很是无语,怎么看对方也不像是遵守规矩的三好市民,倒像个到处瞎跑撩骚的小野猫,推开车门呵声道,“下车。”
“哎,”顾云谁麻溜利索的滚下车,绕开车头并肩走在陈之遇身边,“老师以后你说的话,我就当做圣旨来听,说一不二那种!”
陈之遇听着话,感觉苗头不对,抬起扒拉的脚步硬生生的转移开,与他拉了些距离道:“嗯?”
“我这不要为以后吃软饭打下坚实的基础么?”顾云谁牛皮糖似的粘了过去,“再说了人民群众教导我们要听老婆的话!”
陈之遇僵在原地:“你看我——像你老婆么?”
“像啊,”顾云谁不怕死,化身小粘糕赖在陈之遇身上,“等过段时间我不就登堂入室,正式开始软饭生涯了么?”
陈之遇倏地冷下脸,目光从顾云谁脸上移开,浅笑说道:“顾队长是想看住我吧?怕我作奸犯科还是教唆杀人?”
“我说我没有,我自己也不信。”顾云谁兴致缺缺,也不在假笑做作的靠在陈之遇身上,站直了身子掰过对方肩膀道,“陈之遇,我呢是个警察,我爸也是,你总说遗传,这点还真挺能证明的。我第一眼见到你,直觉就告诉我,你很危险!但是我还是认命的想靠近你。
你失踪的那五年,我连监狱都查过了,还好现在还来得及。你认为我看着你也好,单纯爱你想和你在一起也好,我都不会放任你离开我的视线了。”
陈之遇眼睛半睁不闭很是没精神的模样,轻启双唇吐字清晰而缓慢:“你认为你能看的住我?”
“看的住就看,看不住就送进监狱在看,狱警也是警。”顾云谁很是固执,非要将自己塞进那两盏桃花眼中,扯着对方手臂僵持在泥泞的小道边。
可惜对方态度坚决,极端不合作的将身子抽离开,顾云谁没想到小老师个文人,力气竟这么大,气呼呼的一把将人抱在怀里,埋头在对方柔软的大衣上蔫蔫的说道:“我都这样拉住你了,你让我拉一下不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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