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夜空深沉幽暗，今晨的天气却是好极了，太阳早早当值，束束金光透过稀薄的云层照在大地上。可惜夜里帮着法医清理尸体的顾队长，心思完全不在花草风景之上，低沉着气压，迅速移动在市局走廊上。
“老顾，”伊白站在转角处，铁着张垢面的脸，“死者家属现在在办公室。”
按照常理从凶案现场带回来的尸体，应当交由法医部进行初步尸检，再尽可能的取得家属信息，让家属签下同意书进行二次解剖。虽然不至于像电视、电影中那样，具具都要横切竖划来个事无巨细，但是基础的检查还有肠温胃液的样本提取，用来判断死亡方式及时间等还是必须进行的。
老太太尸身浓墨重彩，红黄橙各式颜料抹便全身，为了避免家属见到如此诡异的场景，顾云谁在争取到法医的认同，卓先将尸体进过肉眼、摄影及照片三位一体的进行剖析和储存，随后连夜加班将尸体清理干净。这才让人通知家属前来认领。
听着伊白这么一说，顾云谁当即脑内又再次显现老太太的死亡模样，那些曾在医院和他抖着机灵的拆迁户们，也开始一个个的弹在眼前。
——反正都是事！
顾云谁颓然的想着，弯着腰猫在楼梯过道中：“谁在接待家属？要吵要闹，你们都随他们，毕竟我们也理亏。”
“嗯，”伊白半遮住顾云谁，轻声点头道，“是何山。”
“哦，小山子的确比你温柔，”顾云谁咋咋嘴，昨晚睡得晚，今早也没来得及吃饭，一股苦兮兮的味道从舌苔化开。
他眉头越拧越紧，“的确是人家家属老早就报警了，是我们每当一会儿事，现在老太太又这样，骂就多忍…..”
他说着，兀自从口袋中掏出根烟来，还没叼进口中，就被凭空而来的手夺了过去。
“吸烟有害健康，我们仙女不兴这样腾云驾雾的啊！”伊白没好气的白了人一眼，从口袋中掏出个饭团塞了过去，“烦能解决问题么？赶紧吃完，赶紧干活！”
“嗯，”顾云谁也不知听进去了没，随口应付着，啃着饭团转开话题道，“我估计家属可能会动手，你也避开点。让洪而立担任一下护“草”猛男，我先去法医那边交代一声。”
顾云谁心想，这家人伤心估计是真伤心，没有人死了老母亲还能一点不触动的。但是将责任转移给赵氏置业，在他们心中估计算做了老母亲的毕生遗愿，什么真相和金钱财富一比，应当不如二两黄土，随手拍拍就能散尽西北风中。
顾云谁迈着步子，终于在转进地下一层的时候，将最后一口饭团吞进胃里，焦灼了一夜的储存囊鼓鼓气气翻涌不止，在吸进一些解剖室特有的福尔马林后偃旗息鼓，生怕来个反噬……
“陛下，”顾云谁推开门探投进去，显然法医要比警察来的更为辛苦，连着夜里未曾休息，兜兜转转在尸体身边。
“陛下”为霍老的徒弟，姓秦，名诗煌。虽然这个名写出来，还挺不错，但是合着“秦”姓，便成为了同学同事争相嘲笑的对象。
是呢，多大脸要叫“秦始皇”？
但是也正是这个名字，让霍政从众多实习生中挑中了他。秦法个子不高，身材有些微胖，长相也属于参差不齐那一挂，穿着白大褂冷着脸站在尸体边细细研究的样子，倒不太像个法医，十足一个研究肉学的厨子。
“啊，小顾啊，”秦法动作表情反应缓慢，语速确实及快，连枪带炮的轰炸道，“昨天你走了之后，我还检查过。死者应当是被厚实的毛巾棉被捂住口鼻造成的窒息性死亡。你看唇边部位颜色略重，唇瓣内侧有自身牙印凹槽，不太深，所以凶器应该异常厚实，否则需要凶手力度加大。”
顾云谁连忙带上手套，反查着尸体，点头示意道：“现在城市里基本都是羽绒蚕丝的天下，轻薄温暖，造成这个程度的凹槽轻巧的枕头被子之类的应该不行，可能是以前的那种棉质用品。”
“嗯，死者鼻腔面部及全身都被仔细清理过了，在加上涂上的颜料，现在还没有找到什么纤维物质。但是如果进行解剖，应该可以从呼吸系统中找到物料纤维，像那种东西，都是易脱物品。”
如果死者连口腔处都会做清理，要么是真的对死亡现场的执念，要求死者绝对的整洁，要么就是太清楚法医尸检的步骤……
顾云谁想着，倏地抬起头看向秦法道：“陛下，二十年前同类型杀人案，凶手有为死者清理全身以及鼻腔内部这些私密处么？”
“这个不确定，当年法医是我师傅，案卷之前我做过课程研究，死者鼻腔并没有找到纤维物质，”秦诗煌仔细回想了一下，“但是当年仪器落后，只能查到表面物质，内里深层次没有，尸体表面的确经过清洗。你怀疑是同一个人？”
“我不太倾向这个答案，模仿犯罪倒有可能。”
“哦，那是你的事情。”秦法脑子简单，并不是很想插手警察的事情，动手掀开死者的白布，转到下、体区域道，“我查过死者的阴、道并没有使用过的痕迹，不存在性、行为。”
“.…..这个，”顾云谁原本想开口说“没必要”，转念一想，这个世界上，你永远不知道在那个角落里喘息着一个怎样的变、态物种。
“昨天从死者身上取下来的燃料物质已经送去法证，估计现在已经出来了。死者家属什么时候过来？我好准备基础解剖。”
顾云谁的面色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朝着门口望过去，伊白已经站在门外了：“早上就过来了，我一会儿带他们过来，把门先锁好，估计他们可能会出于激动闯进来。”
“哦。”
是谁说过来着，医生和整日和生死病痛打交道，总是泯灭了些畏惧悲痛的共情天性。秦诗煌作为一个法医，隔绝与“生”之外，之和“死”并肩前行，他无意去想那些痛失亲人挚爱的情绪，不是事不关己，是责任未尽，无敢殚兮。
顾云谁了然的褪下手套，拍了拍秦诗煌的肩膀，走了出去。看着伊白蹙着眉，一副古里古怪的深思表情，逗趣道：“干嘛？楼上家属和赵大西瓜来了个深情大和解？”
“陈之遇来了。”伊白打量着顾云谁，直到将人盯的快要炸毛，才模棱两可得说道，“怎么一有案子就主动献身，该不会你家小老师是柯南本男、自带命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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