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曦听到这个声音先是一愣, 随即有点不可置信地回过头来, 只见妙菱穿着一身绯色的胡服满脸笑容地站在她身后,她手里还牵着一脸兴奋的孩童, 那孩童见了楚曦立马挣开妙菱的手猛地扎进楚曦怀里“楚姐姐,长欢想死你了”
楚曦愣了一下, 他们西越人本就身躯高大, 长欢虽说才九岁不到, 却也只比她矮了一头而已, 他这一撞就直直地撞到了楚曦松软的胸脯之上, 楚曦有些发疼地倒抽了一口凉气,长欢却无知无觉地抱紧她说“姐姐,人家真的想死你了。”
妙菱看出了楚曦脸上的痛意, 忙板着脸将长欢拉开道“我怎么跟你说的,我们偷偷跟来一定要行止低调才行。还有, 楚曦姐姐已经嫁给你皇叔了,你怎能还叫姐姐呢”
长欢不满地哼了一声“我早就跟皇叔脱离关系了”
说罢他眼角含羞地朝楚曦眨了眨眼“以后呀, 我就跟楚姐姐姓, 你们叫我楚长欢就好了。”
“咳咳咳咳咳”
楚曦只能以咳嗽掩盖尴尬, 楚苓也是一脸尴尬地转过了头去。
妙菱朝长欢努努嘴“我看你就是没被揍改”
“妙菱姐姐,”长欢不满地撅起嘴道,“说好的跟我统一战线呢。”
楚曦此时才想起正事, 看向他们俩轻轻皱起眉头“你们怎么来了”
妙菱突然有些脸红地低下头“我本就想跟来玩, 就磨着许少卿带我来了。我是扮作男装来的, 这不来见姐姐怕旁人误会, 才换上了女装。对了姐姐,你可千万别告诉洛晔哥哥,我怕他会怪罪许少卿。”
楚曦已经听得明白了过来,不由得取笑妙菱道“上回还说你们俩没关系,这回都一起出游了。”
“哪有我是为了来陪姐姐好吧。”妙菱急声否认了一声方才红着脸道,“姐姐就别取笑我了,你一个人在这待着多无趣,不如我带姐姐前去狩猎吧。”
“不了,”楚曦慌忙摆摆手说,她可受不了那种血腥的场面,“你若想去便自个去吧,我又不会搭弓射箭的。”
妙菱撇撇嘴“那随意逛逛吧,总是在这待着也是无趣,早就听说醴州风景秀美,我还没来过呢。”
楚曦见她兴致正浓也不忍心再加拒绝,点了点头道“那好吧。”
先前洛晔已经教会了她骑马,如今他们此番前来,也是为她选了一匹白色温顺的马儿,方才侍从就已经将白马牵了过来停在她身边。长欢当先不甘示弱地上了马,小小的身躯挺立在高大的马匹上看起来竟带着几分滑稽,楚曦瞧见这一幕没忍住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长欢见美人开怀一笑,骄傲地挺挺胸脯不无自豪地说“看见了吗,只有我才能将楚姐姐逗乐”
“得了吧你”
他话音还未落脑袋上就挨了妙菱的重重一巴掌,妙菱骑在马上颇不屑地看了长欢一眼“你这吹牛的毛病跟谁学的”
“大胆”长欢在楚曦面前丢了面子心里很不爽,立马虚张声势地大声说,“你怎能当众推搡当今皇族”
“皇族”妙菱嗤笑一声,“洛晔哥哥可说了,今后不会给你封王加爵的,所以呢,我对你自然是能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好了好了。”楚曦见长欢急红了脸忙打圆场说,“不是说去逛逛吗,我们现在就去吧。”
妙菱“哼”了一声“看在楚曦姐姐的面子上,我就不予你计较。”
楚苓看了楚曦一眼垂首道“殿下,那我就先回去了。”
楚曦点点头,楚苓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殿下一切小心。”
“好。”
楚曦微微一笑,举目看向不远处那片连绵的山林,这宫外的葱绿悦动到她视线里,只觉得说不出的赏心悦目。许是在宫中闷了太久的缘故,如今瞧见这自然风色心底竟有了几分雀跃。
“咱们还是别走太远了,”楚曦垂了垂眸说道,“这荒郊野外的总有几分危险。”
妙菱和长欢这次倒没争,都乖顺地点了点头,三个人便一起策马前行。没走多久便到了一处广袤的平野处,清新的空气灌入口鼻,隐隐还带有一股青草和泥土的清香。
楚曦看着他们两个兴奋的样子,一边缓缓驱策着白马一边尽情陶醉在清冽的空气里。妙菱行到兴奋处,不由得哼起了家乡的民谣,女子柔软曼妙的歌声带着一种原始的纯净和朴实,映着上方万里无云的蓝天,让楚曦烈烈在疾风中的发梢都染上了一种说不出的愉悦。
长欢不甘示弱地追赶着妙菱的马匹,妙菱面上虽说不显,但却暗地里将马匹驱策得更快。少女红色的衣摆伴着乌黑的长发飘逸在风里,带着种年轻特有的张扬和朝气。
楚曦却比不得他们鲁莽,她渐渐将速度放慢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周围的秀美景色,突然一道白色的身影缓缓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林书寒身穿白色蓝边胡服,头发高高束起,他马上搭着长弓,明明是盛气出猎的打扮却依旧没失了温文尔雅。
骤然在这里见到他,楚曦惊愕之下便朝他温和地一笑,在这湛蓝如洗的苍穹之下,她似乎也忘记了他们彼此的身份。如今没有重重宫阁的束缚,他们倏尔回到了陵州那时,只是两个再普通不过的青年朋友,一同喝茶聊天,畅谈世事。
林书寒看见女子温婉的笑意也是一愣,随之他也回之一笑,他扬手挥动马鞭,想离她近一些同她说几句话。
就在这时楚曦突然感到身下的白马不受控制地癫狂起来,它在一声嘶鸣之下突然疯了一般地朝前猛奔而去。
楚曦的表情骤然变得惊惶不已,她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双腿夹紧马腹防止自己被它狂甩下来。
白马以从未有过的速度朝前疾驰,楚曦几次都差点被它甩下马背。她拼命拉动马缰想遏止住它的疯狂,却只引得它以更加癫狂之势朝前疾驰而去。
妙菱和长欢也发现了她这边的不对,他们纷纷策马朝她这边奔过来。楚曦牢牢握住缰绳,眼角的余光看到林书寒骤然扬起马鞭朝她驰来。男子白色的衣角翻卷在风里,他骤然捏紧的手掌之上青筋暴涨。
楚曦却越来越制服不住发狂的马,马儿疯了一般迅疾无常地朝前奔去,终于马像是不堪忍受一般发出一声凄惨的鸣叫,而后前蹄抬起朝后仰去,楚曦被这巨大的后坠力扯得没握住马缰,重重朝下滚落下来。
在即将落地的那一刻,有人在千钧一发之际接住了她的身子,那人护着她在地面上翻滚了好久,楚曦晕转之下只觉得脑袋一痛,而后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醴州的行宫此时是一片压抑寂静,来往的宫人动作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哪一点行差踏错就葬送了自个的性命。
扶摇宫前却已是一片压抑的黑暗与死寂,廷杖落在人体身上发出重重的沉闷声响,本来光洁的大理石地面此刻已是血流满地。
受刑者嘴里都塞着软布,连痛哼声都被硬生生地堵回了喉口里。陛下说了,若是有人胆敢发出一点声响惊扰了娘娘休息,就不必再执刑,直接砍头就成了。
可即使这样,重重的刑责还是那些娇弱的肉体所不能承受的,许多宫女都被硬生生地打得昏了过去,却又再一次被那疼痛所折磨醒,循环往复,永无休止。
妙菱跪在冰凉的地板上,额头已经磕得高肿流血,可依旧被面容冷漠的太监拦在殿外。
许清然一身白衣已满是斑驳淋漓的鲜血,他也被堵住了嘴没法说话,汗水濡湿了他俊秀分明的面孔,他脸色苍白地朝妙菱伸出手,极缓极缓地朝她摇了摇头。
突然又一棍狠狠地落在了他身上,他刚抬起的手在巨大的疼痛之下猛地坠下,嘴角溢出的鲜血染红了嘴里的软布。
妙菱再也忍不住,推开行刑者扑在许清然身上,泪流满面地哭叫道“住手不许再打他了错的本就是我要打就打我吧”
那眼角细长的太监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郡主,圣上可是说了,若是您再加阻拦这刑罚就要双倍到那时候,许少卿可真的没命在了。”
妙菱心底感觉到一阵深深的绝望,她眼角的泪滴滑落在下面的许清然身上,晕染了白衣上的血花。
此时的扶摇宫内却是一片静寂,柔柔的烛火映亮了床榻的一小片天地。男子修长的手指轻轻地落在女子玉颈的淤青之上,那张玲珑剔透的小脸此刻面色苍白,双目紧闭,露在锦被之外的藕臂之上也满是淤青。
男子一动不动深深地望着她,摇曳的烛火搅动了他眼中深深的琉璃色,他似乎一点都未曾听到外面的吵杂声响,专注耐心地往女子身上的淤青处涂抹药膏。
一行太医瑟瑟发抖地跪在床榻前,皇后娘娘自从晌午坠马后就一直未醒,圣上匆匆赶回来之后就一直这般在她身边守着,如今那些所有伺候娘娘的宫人都被拉去责罚了。
同样担惊受怕的还有他们,虽说娘娘看起来并无大碍却迟迟没能醒转,陛下也没说让他们走,像是将他们遗忘了一样,就让他们这般跪在一边。这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责罚已快将他们逼疯了。
突然有一个太医坚持不住膝盖一抖发出轻微的声响,洛晔像是被打扰到一般,满眼冰寒地朝他看了一眼,那太医顿时腿脚抖得更为厉害,若不是还有一股劲坚持着就立马要瘫软在地了。
“滚出去跪着。”洛晔只看了一眼便不耐地转过了头来,“若是娘娘今晚不醒,你们的命就留在这扶摇宫前吧。”
他的语气云淡风轻,像是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太医们浑身抖得更是厉害,瑟瑟发抖地连滚带爬了出去,心里祈祷着娘娘今晚可一定要醒转过来。
一个身着碧桃色宫装的相貌俏丽的宫女这时突然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她将刚换好新茶的云龙壶放在桌上。看着烛火摇曳之下男子高挺的鼻梁,她鬼使神差地蓦然心念一动,她想起方才总管在一众宫女间挑来选去,最后选定了她。
“圣上如今正在盛怒间,你可千万要小心啊。”
总管意味深长的眼神突然回荡在她脑海里,她知道自己和皇后娘娘生得有三分相似,虽比不上娘娘的倾国倾城,可这相貌在一众美貌宫女里也是数一数二的。
宫中不少侍卫都向她表示过爱慕之心,有想纳她为妾的甚至有想娶她为正妻的,可她才瞧不上他们。
她提着茶壶的手心骤然微微渗出湿意,娘娘如今昏迷不醒,那和娘娘有着三分相似的她,是不是机会也来了呢
她不知怎的突然提起云龙壶倒上了一碗茶水,而后微微屈膝,纤纤玉手捧着茶碗奉到那尊贵俊美的男子面前。
“圣上,喝点茶吧。”
女子柔媚入骨的声线在深幽的烛火之下变得更加柔婉细腻,未戴任何饰物的皓腕莹洁如玉。这醉黄深帐和女子的盈盈小心接连在一起,似乎弥散出无穷无尽的暗靡秀致来。
洛晔终于抬眼看向她,恰逢那宫女也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偷看向洛晔,男子琉璃色的眼眸在细密若蝶翼般的长睫下投射出一片阴影来,看起来美丽妖邪的宛若深夜里走出来的鬼魅。
宫女被那一眼惊艳到,稳端茶碗的双手突然一晃,一滴滚烫的热茶滴漏出来,落在了躺在床榻上昏迷未醒的女子藕臂上。
那点滚烫落在女子的玉臂之上顿时泛起一点焦灼红色来。女子在昏迷中依旧被那灼烫灼伤,有点难受地轻轻皱了皱细柳般的秀眉。
洛晔修长的手指慌忙落在那藕臂的一点灼红之上,随后他缓缓转头看向端茶的宫女,宫女被那眸子里的阴沉狠厉吓得手中的茶碗应声碎落,她突然觉得自己全身都被冰寒牢牢锁住。
男子还是同方才高贵俊美若天神一般的模样,可他眼中翻卷不停的阴沉,让他看起来就如同刚从地狱中沐血而出的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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