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曦在宫里一动不动躺了好几日,每日就怔怔地望着窗外,也不说话。
绛莺担忧地走进来,那日的事她也惊魂甫定,一想到公主差点被人设计侮辱,她心里就一阵阵紧缩的后怕。
她小心翼翼的靠近朝里躺在床榻上的楚曦,小声说道:“公主,你看,咱们新得了一套七巧梅椿茶具,看起来甚为精巧呢...”
楚曦知道她也是担忧自己,翻转过来身子有些勉强地冲她一笑:“确实挺好的...”
绛莺见她这个样子,轻轻蹲下身子小声说:“奴婢知道公主心里不舒服,既然公主这么在意他,又为何还要拒绝呢...”
楚曦轻轻摇摇头,有些苦涩地说:“绛莺,我只能拒绝。我不想他以后想起我,全是伤害和不幸。比起他恨我,我倒宁愿他忘了我。”
绛莺有些不解地看着楚曦说:“可公主怎么知道洛郎君不喜欢你呢...”
楚曦又摇摇头:“绛莺,他心里早已住下旁人了。”
绛莺刚想再说话,绛桃突然出现在门帘处,小声地叫了声:“公主。”
楚曦朝绛莺恹恹地摆摆手,绛莺站起身子走到门帘处问道:“怎么了?”
绛桃神色有些慌张地冲绛莺招招手,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绛莺闻言也是脸色一变,低声对绛桃说道:“此事不要声张,你先下去吧。”
绛桃点点头,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楚曦见状问道:“怎么了?”
绛莺走至楚曦身边,垂着手有些犹豫地说:“公主,洛郎君已经消失两日了...他虽然平时就不怎么在宫中,但晚上都是在宫里头的...”
楚曦猛地坐起身子,乌发随着她的动作垂散了一肩,她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问:“此事...当真?”
绛莺点点头:“公主,你看...”
楚曦深吸一口气,看着绛莺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认真说:“将此事捂下来,不要透与任何人知晓。”
绛莺大惊:“公主,若是陛下怪罪下来...”
“不要怕,我一力承当。”楚曦脸色几近苍白到透明,但眼睛里却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她朝绛莺勉力笑笑说,“他救了我,我自然也要回报一些什么。”
绛莺心疼地看向楚曦:“公主,你这又是何苦。”
“绛莺,我不苦。”楚曦对她笑笑说,“真的。”
绛莺只觉得心里苦涩到难受,她默默点了点头,转身拿起桌上的银托盘捂脸走了出去。
楚曦拢着被子愣愣地坐在床头,突然一阵无端的凉意蹿了上来,她不由自主地将被子拥得更紧了些。
西风袅袅,果真是入秋了。
康庆二十八年,西越巨变,原本一直困在大周皇宫的西越公子洛晔,突然回到西越并联合大将军穆夜逼宫谋反,废掉西越王上,登基为王。而洛晔刚登基,就向内斗不休的邻国月支发动了战争,以迅疾之势火速吞并月支,将两国合并。
原本一直名不见经传的小小质子突然成了坐拥西方的王上,这一惊变举世震惊。而西越的动乱也彻底搅动了天下的乱局,各方枭雄暗自揣测躁动不安,大周多年稳固不变的霸主地位岌岌可危。
天下变,乱世启。
而消息传到大周时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
楚曦得到消息时正坐在红木雕平头桌前品香茗,她有些发愣地放下手中的折枝花果茶碗。怎么这么快,包括洛晔离开大周,还有登基为王,都比原书中早了整整半年。
突然珠帘拨动的清脆声响传来,一道高大的身影裹着怒气快步走进来。楚曦见状忙站起身,还未来得及行礼,脸上便挨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那人气力极大,打的她没站稳直接摔倒在地上。那人打她时手勾到了她头上的缠丝镶珠金簪,金簪猛地被拉扯下来,在她雪白的后颈上勾出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楚曦被打得头晕眼花,后颈的伤痕也火辣辣的生疼。她捂住后颈的伤口抬起头,几乎看不清楚眼前一脸怒意的康庆帝:“父皇这是干什么?”
康庆帝指着她骂道:“你这孽畜,那洛晔是怎么回到西越的,是不是你故意放他走的!”
“儿臣哪有那个本事,洛晔既然能当上西越的王上,就说明他早已为此谋划布置了多年,应该势力雄厚才是。”楚曦有气无力地说,“儿臣一个无权无势的公主,又怎能帮得上他呢。”
康庆帝情绪平复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道:“他不是早就成了你的...那什么,他想做什么你竟一点都不知?”
楚曦愣了一下,没想到康庆帝居然一直都这样想自己的女儿,她捂着后颈有些无力地一笑说:“可他对儿臣嫌恶入骨,根本就不屑搭理儿臣,平时连看儿臣一眼都觉得厌烦,这等大事自然更是瞒得儿臣死死的。”
“嫌恶入骨?嫌恶入骨他为什么要救你?”康庆帝眼中闪着冷光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么,故意帮他瞒着朕?”
“洛晔心机深沉,又哪里会真心实意地救儿臣,只不过怕儿臣出了事父皇怪罪他罢了。”楚曦直视着康庆帝说,“若是儿臣真知晓什么,就不会拒绝和他的婚事了,若儿臣真和他暗中勾结,狼狈为奸,那直接嫁给他岂不更好?”
“那他在你这里消失了你也难辞其咎!”康庆帝词穷,却还是不依不饶地指着楚曦怒道。
“洛晔在宫里头是个什么处境,父皇再清楚不过了,就算他不在儿臣这儿,消失了又有谁能注意到呢?在大家眼里,他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罢了。而且经过了上回那档子事,儿臣自然也不好意思面对他,也不可能时刻注意着他。”楚曦有气无力地说道,“而且儿臣听说,月支郡主祁妙菱也不见了,难道这也要归责到儿臣身上不成?”
康庆帝刚要说话,许贵妃突然跌跌撞撞地慌忙跑进来,一把搂住瘫软在地的楚曦战战兢兢地看向康庆帝:“陛下这是做什么,有什么冲臣妾来便是,不要伤害臣妾的溶溶!”
康庆帝冷笑一声:“你这个举止荒唐,德行不修的女儿,也就你拿她是个宝!”
许贵妃像母鸡护犊一般紧紧抱住楚曦,鼓起勇气迎上康庆帝的视线道:“这事根本就不关溶溶的事,她一个姑娘家,又怎会知道那些男子的企图?陛下自己心中不甘,又凭什么迁怒到溶溶身上!”
“你给朕闭嘴!”康庆帝指着她怒道,“在你们宫里出了这种事,你们许家也脱不了干系!”
“许家?”许贵妃闻言也冷笑起来,“许家这些年一直忠心耿耿,半分越矩之举都没有。陛下说出这种话不觉得违心吗?陛下不敢动孙家,由得皇后和太子这么欺负臣妾母女,如今出了事却要第一个怪在臣妾和溶溶头上!臣妾为了后宫和睦一再隐忍,到头来却由得陛下如此怀疑!”
“你!”康庆帝顿了一下,“你简直不可理喻!”
康庆帝说完,狠狠一甩袍袖,大步走了出去。
许贵妃松了口气,神色慌张地看着怀里的楚曦道:“有没有伤到哪里?”
楚曦故作不经意地扯下头发遮住后颈的伤口,对许贵妃摇摇头说:“母妃,没事。”
许贵妃心疼地摸着楚曦脸上的红印,眼眶顿时盈满了泪水。
“对不起母妃,”楚曦低下头小声说,“父皇以后恐怕要疑心咱们了。”
“你父皇每日都在疑心一切,不用担心。”许贵妃温柔地对楚曦笑笑说,“母妃不在乎,只要你好好的,母妃什么都不在乎。”
楚曦更觉得心里愧疚,将头垂得更低说:“母妃对不起,其实我是知道洛晔消失了的...”
许贵妃爱怜地搂紧她,将下巴贴在她发顶上轻声说:“没关系,母妃也知道。”
楚曦大惊,不可置信地看向许贵妃:“母妃...”
许贵妃看向她,脸上露出慈爱的笑意:“你是母妃心头的宝,他救了你两次,母妃又怎能不知恩图报?”
许贵妃替楚曦擦擦夺眶而出的泪水,望着她轻声细语地说:“而且母妃知道,他是你心上人,又怎会让他有危险呢?”
楚曦再也忍不住,一头扑进许贵妃怀里,无声地哭起来。
许贵妃轻拍着她的脊背安抚着,目光轻轻落在桌上的描金山水四方壶上,在心里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
恐怕,就要不太平了。
康庆帝虽然没有明令降罪她们,却还是派人将昭阳宫严严实实地看管了起来,半步也不许她们出去。而且自那日起,康庆帝再也没来过昭阳宫里一次。
许贵妃倒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甚至命人在昭阳宫里搭了秋千给楚曦玩儿。昭阳宫里日日充满了欢声笑语,一点也不见深宫冷殿的模样。
许家对这件事情似乎也漠不关心,只有许清然一趟趟地托人来送东西给楚曦。有各种民间的小玩意,还有女子喜爱的一些胭脂水粉什么的,有些东西楚曦见都没见过,可见许清然也是好好花费了一番心思。
不知不觉一年就这么过去了,这年冬天到来的时候,康庆帝突然病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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