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光明本来就是随口一说, 但谢玉书却听到了心里去, 她回家认真琢磨了琢磨,第二天就把这件事同卫老太说了。
卫老太一听,感觉人生突然找到了乐趣, 她自是满口答应, 主动道:“你把你们家的钥匙给我, 然后就安心上班去, 等快到饭点儿的时候, 我让国健和国康带我去家属大院, 今天的饭就在你家吃,多炒几道菜, 实在不行的话就把兰子刚买回来的排骨给炖了, 我非得炖它个肉香飘满家属院,看看是那个犯贱的贱骨头,不管自家锅灶,非要盯着别人家的碗筷看!”
谢玉书连声应好, 她对自家婆婆充满了信心, 只要婆婆出马, 就绝对能够解决问题。
把自己的钥匙留给卫老太,谢玉书就安心上班去了, 这件事她都没告诉卫大柱。
卫老太临危受命,领了这么重的一个任务, 搜肠刮肚地酝酿了一个上午, 眼看着十点一过, 卫老太立马就撵着卫国健与卫国康出门了,李兰子等人在后面跟着,杀气腾腾地往家属院走去。
住惯了高档的小洋楼,冷不丁进了狭窄逼仄的家属院,卫家人都有点不适应,尤其是走在那潮乎乎的楼道里,卫老太眼睛死死盯着楼梯上的青苔,生怕把自己给滑倒。
进了部队上分给卫大柱与谢玉书的屋子,里面陈设得还算可以,比不上小联排的讲究,但也不差,卫老太嫌孩子们闹腾,就把孩子们全都撵到了一间屋子里,她同李兰子、张春芽、姚翠芬钻进了做饭的厨房。
做饭用的调料都是卫老太配好带过来的,她把水烧开,从柜子里翻出大米来焖上,让李兰子把排骨剁成块儿洗好,将大块的肉全都用刀剃了下来,用调料汤腌着。
婆媳四个一边商量对付‘贱骨头’的招数,一边手脚麻利地炒菜炖菜,北方人做菜舍得放油,再加上现在手头宽裕了,卫老太也不抠省那点儿东西,她为了招来‘苍蝇’,特地将小厨房里的窗户撑开一条缝儿。
等油温够了之后,她把切好的菜往油里面一放,伴随着‘嘶拉’一声,喷香的味道从炒锅中逸散出来,卫老太瞅准时机就将调料放了进去,拿筷子把调料拌匀,盖上锅盖焖了一会儿,给姚翠芬递了一个眼神过去,姚翠芬心领神会,立马翻出自己刚找到的蒲扇来,使劲儿把炒锅里飘出来的香味往窗户外面扇。
卫老太炒菜不算太累,但扇风却极为考验臂力,三个媳妇儿轮着扇风都累得够呛,一道道菜炒好,卫老太眼看着就剩下排骨没有炖了,结果那‘苍蝇’还没找上门来,她心里犯了嘀咕,“该不会是玉书诓我呢吧!还是说这香味儿不够勾人,飘不出去?”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卫老太特意打发卫国健下楼到家属大院里转悠了一圈,她让卫国健闻闻那炒菜的香味有没有飘出去。
卫国健依言下去打探了,回来就同卫老太说,“奶,能闻到,可香了,我站在家属院门口都能闻见。刚刚回来的时候,我还看见有不少人趴在窗户上往院子里看呢,铁定是闻到咱家的菜香味了!”
卫老太趴在玻璃上看了一眼,发现对面楼下的窗户上确实贴着几张脸,她心里有了猜测。
等谢玉书回来的时候,她就发现自家婆婆的脸色有些不太对,谢玉书心里咯噔一下,问卫老太,“妈,那马大姐来了?她是不是同你吵了?”
“什么马大姐?我在这儿等了一上午,连个鬼影儿都没见着,亏我吵了那么多菜。”卫老太气得哼哼,她白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谢玉书纳闷,“不应该啊,我出去问问。”
卫老太没吭声。
对面的门响了,听着谢玉书与一个大嗓门的女人在楼道里嘀嘀咕咕了一阵,卫老太隐隐约约听到‘生孩子’与‘蓉城’这俩字,心头的火气稍微消了些。
谢玉书回来就同卫老太说,“妈,你们晚上也留在这儿吃饭吧,那马大姐家的闺女预产期就是这两天,人家金贵,担心部队卫生所的医生水平不够,接不好生,把闺女送去蓉城第一人民医院去了。”
“我最近几天没着家,现在才知道,马大姐这几天白天都在医院里陪闺女呢,傍晚擦着天黑的边儿,她才回来。昨天还逮着一家炒豆腐吃的人家骂了,说人家是搞资本主义享乐作风。”
“是么,那就晚上再教训她。”
因为肚子里憋着火气的缘故,卫老太吃饭的时候多吃了半碗米饭,等到了下午,挂钟上的时针才走到三点的位置,她就开始动工准备做饭了。
晚饭再炒那么多菜肯定吃不了,卫老太便决定把中午没来得及炖的肉给炖了,然后晚上吃点肉汤面。
排骨上面的肉已经腌好了,捞出来裹上蛋液,放到油锅里简单炸一会儿,然后便放进新调制好的汤料里,把锅放在煤炉上慢慢炖着。
起初的时候还没什么味道,但到了四点多的时候,汤汁完全煮沸,卫老太时不时往里面加点开水,硬是将切得齐整的肉块炖了个酥烂,香味也已经飘遍了军属大院。
炖肉的杀伤力可比炒菜大多了,卫老太炒菜的时候,多数人只是将脸贴在玻璃上瞅,但炖肉时,许多人家已经被馋的腿不听话了。
大人尚且如此,小孩就更不用说,那些嘴馋的小孩早就被肉香味馋的满军属大院乱窜了,挨门挨户地趴着门缝闻,想弄清楚这肉香味是从哪家来的。
那好多管闲事的马大姐拖着疲累的身子从蓉城蹬着自行车回来,饥肠辘辘,一进家属院就闻到了扑面而来的肉香,她的肚子大声叫了几下,饿得头晕眼花的她强撑着精神把车立在墙头下锁好,回家喝了一口热水,然后便出门调查肉香味的来源了。
其实也不用调查,她站在楼梯口上一看,就卫大柱家门口蹲着一堆孩子,肉香味的来源不言而喻。
“这谢大夫究竟是搞什么?之前不好好的么,现在突然就搞起享乐主义之风了?”
马大姐嘀嘀咕咕地走到卫家门口,把门拍的‘咣咣作响’,“谢玉书,开门,全国上下都在省吃俭用,你怎么还搞上奢靡享乐之风了?你这是犯错误!听到了吗?快开门!”
马大姐的声音响起时,躺在床上歇身子的卫老太眼睛一眯,杀气腾腾地坐起身来,她没有急着开门,而是问卫国健与卫国康兄弟俩,“那招人烦的苍蝇是不是就是门外这个?”
“就是她!奶,好好教训她!揍得她满地找牙!再也不敢来咱们家找茬!”卫国康满脸兴奋。
卫老太语重心长的同卫国康说,“国康,你不能有这么危险的想法,现在是新时代了,咱得讲理,以理服人,明白么?你们兄弟几个在家里等着别出来,门外的苍蝇交给奶来拍,小孩子别出来掺和,明白不?”
卫国健与卫国康心里好奇卫老太会怎么处理这件事,却不敢违逆卫老太的意思,只能抓心挠肺地在屋子里等着,将耳朵尽可能地往门口凑,想要听听卫老太的威风。
卫老太没有让两个孙子失望,她把门拽开,冷不丁地问,“拍什么拍,不是你家的门不心疼啊,拍坏了你给陪呢?扰人清梦的狗东西,闲的没事干了吃饱了撑的,跑人家门上来吵吵闹闹,能不能有点素质!”
马大姐:“……”这是从哪儿杀出来的凶悍老太太,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骂人呢?
盯着卫老太的脸瞅了好一会儿,马大姐愣是没有看到半点儿熟悉的地方,她咬牙忍气问卫老太,“我也是军属大院的,今天来找谢玉书,谢大夫在吗?”
问这话的时候,马大姐忍不住探头往卫家屋子里瞄了一眼,心道,“这肉炖的真香啊!”
“瞅什么瞅?贼眉鼠眼的。”
卫老太把脸一拉长,立马就变得凶神恶煞起来,她问马大姐,“你找玉书有事儿?这么大人了,能不能有点脑子,玉书几点下班你不知道吗?现在这个点儿,她还在卫生队上班呢,你当谁都和你一样,日子泡在盐巴里,差点闲死?”
马大姐在军属大院里呼风唤雨、作天作地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被人怼的这么惨过?
如今卫老太毫不客气地怼了她两次,马大姐心窝子里的怒火也被勾起来了,她斜眼看着卫老太,“你是谁呢?怎么从没在军属大院里见过你?让开,我要同谢玉书说话。”
“我是谁?”卫老太冷笑,“我是谢玉书的婆婆,卫大柱的妈!”
“怎么,听不懂人话是不?都同你说了,我儿媳妇在卫生队上班没回来呢,你往屋子里瞅啥?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是正经玩意儿。是不是惦记上我们家东西了?”
冷不丁就被扣了顶‘盗窃’的屎盆子,马大姐顿时就不依了,“我说老太太,你能不能讲点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惦记上你们家东西了?”
“两只眼都看到了,你没惦记上我家的东西,那往屋子里瞅啥?我家有你啥东西落下了?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不然你就是偷儿!趁我家玉书不在,过来想偷鸡摸狗,对吧,没想到军属大院也出这种偷鸡摸狗的渣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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