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许啊,今天挖了几吨煤啊?”
“那老孙头可太他妈黑了, 老子下矿那么久, 不就弄洒了半车吗?说扣就扣。”
“你知足吧, 咱们矿还算好的, 有的矿听说能拖欠大半年工资呢。”
……
许征穿着短裤背心,和工友们坐在矿边,头上还带着矿灯帽,聚在一块喝着啤酒侃大山。
漆黑的夜晚和漆黑的煤混在一起, 说不清谁比谁黑, 再过半小时就该到轮班的时候, 他们这批人就得进入深不见底的煤矿。
不远处就是矿口, 一车车装好的煤正往上吊,机器运作声和人力挖掘从未停歇, 这个矿无论白天还是晚上都有无数人对其进行开采, 许征他们这批人, 只不过是茫茫中的一员罢了。
“要不是为了钱, 又脏又累的,谁来干这个?”
“等老子干他个一年半载的,回村一定盖栋大别墅。”
许征拍拍裤子上的煤灰,按亮头上的矿灯,对他们说道:“走,下矿了。”
又一轮玩命的活计。
能不能平安上来, 全靠天意。
*****
远处橘黄色的灯光老远望去和前世的矿灯有些相似, 却比顶在头顶上的小灯多了那么一丝人情味。
透露着温暖的橙色。
回到宾馆, 尽管打包来的烧烤有些凉,一层水雾凝结在泡沫盒上,许时还是吃得很开心,左一串羊肉右一串烤翅,嘴角微微泛油。
只要是肉,不管是高档饭店,还是街路小摊,对他而言都是一样的。
许征就这么坐在一旁看他,直到许时把一串肉递到他嘴边,扬眉问道:“来一口?”
“不了,你自己吃吧。”许征晚饭吃得多,到现在还觉得撑得慌。
不过见许时吃得开心,许征倒也得到了某种满足,他不禁开口问:“你就那么喜欢?”
“这你就不懂了,一顿饭,如果只剩下素的,那等于白吃。”在这件事情上,许时有他独特的坚持。
“净说歪理。”许征轻骂道。
许时在一旁吃烧烤,许征则拿过桌上的狗尾巴草开始编东西,嫩绿的细杆在指间上下翻动,很快,原先笔直纤长的狗尾巴草变成了个环,是小时候经常编的那种戒指。
简陋的草制指环,顶端的绒毛高高翘起,灯光下边缘的绒毛泛着柔和的光泽,一根手指突然从中间穿过,刚好卡上,牢牢戴在了指节根部。
许征不用猜也知道谁干的。
看了眼桌子,许时不知什么时候把烧烤全吃完了,见他编得入神,便凑了过来。
许时晃了晃竖在手上的那撮毛,问他:“这是哪儿来的?”
“路边捡的。”许征靠在椅子上,看着许时戴着戒指在那玩。
或许是摇得太厉害,空气中泛起了一些草碎,许时动作停顿,酝酿了老长一段时间,打了个喷嚏。
许征抓着他的手,把东西褪了下来:“别玩了。”
许时反应突然变得激烈,眼神透露着认真,向许征问道:“送我呗?”
对上他的视线,许征没明白眼里的认真是为了什么。
却还是答道:“行啊。”
本就是为了他摘的。
这年头,一根狗尾巴草就能把许时哄得如此高兴。
这是前世他给许时能买十个白金戒指的钱都换不回来的。
许征听见许时一声声咳嗽,却始终没放下那个戒指。
声音带着点沙哑,许征放心不下,叫了客房服务。
半小时后,楼下送来了感冒药。
许征仔细阅读外包装上的说明,剥了一粒用纸垫着,拿上桌上未开封的矿泉水,把两样东西放到许时面前:“先把药吃了。”
之前专门出去一趟吃了饭,现在刚好吃药。
直径将近一公分的圆形白色小药片,许时明显不悦,看了眼许征还是把药丢进嘴里,灌了一大口水。
吞咽的时候,许时眼睛都直了,药片卡在喉咙里,连忙喝了好几口水压下去,却依旧驱散不了那股苦味。
“这什么鬼药,苦死我了。”许时抱怨道。
许征笑笑,安慰他:“良药苦口。”
当然像许时这样没吞好的例外,从原先是十分苦增加到了一百分。
许时由烧烤扬起的好心情就这么轻易毁在了一片药上。
他发泄般捏了下手里的戒指,随后放在刚垫过药的那张纸上,起身进了浴室。
许征在背后提醒他:“你的拐杖忘了带。”
走到一半的许时突然僵住,他心虚地不敢回头,快步走进浴室,结果心急之下,摔了一跤。
许征的心被揪了一瞬,连忙起身快步走到许时面前,扶着他的肩膀仔细查看:“摔到哪儿了,摔疼了没有?”
许时眼眶微微泛红,压抑着情绪问:“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昨天。”许征说出了个不算太早的时间点,随后用手抚上了他的脸,声音又轻又无奈,“既然脚好了,为什么不和我说?”
许时没回答,垂下的睫毛又密又长。
许征耐心等着他的回答,直到放弃快要离开的时候,许时抓住了他的手:“我站不起来了,哥。”
许征一俯身,伸手把许时抱了起来,而后放回床上。
许征的动作利落果断,但对待许时无疑是温柔的。
躺在柔软的棉被上,许时看着近在迟尺的许征,有些急促地开口道:“就在前两天,真的,刚好不久,偶尔还会疼。”
许征坐在他身旁,平静无澜的目光盯着许时缓缓解释道:“我在乎的不是它到底哪天好的,我只是不希望你骗我。”
“那我以后都向你说实话成不成?”许时的眼里带着害怕被抛弃的味道。
“好。”许征一个字,让慌乱的许时安心下来。
现在他还愿意相信从许时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
希望许时不要辜负他的这份信任。
过了一会儿,许时语气沉重:“哥,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
“嗯?”许征疑声。
“其实,我还是站得起来的。”说完后,许时便不看许征反应,猛一掀被子溜进了浴室。
徒留独坐床边的许征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接着用手捂住了脸,低声笑了起来。
这小混球。
居然,有点可爱。
恢复了行动力的许时彻底将拐杖打入冷宫,拜放的位置从原先的桌边变到了门后。
折腾了一天,洗漱过后许征老早躺在了床上,身边挨着的就是许时,经历了昨夜的睡姿,许时也不再掩饰,反倒悄悄把枕头挪了过来。
宾馆,软床,安逸。
这是前世这个时间不曾有的。
到了夜里,许时的感冒反倒越发严重,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不曾消停,咳到后面听着怪撕心裂肺的。
嗑着嗑着,许时往远离许征的方向滚了滚。
紧挨着床边,用手捂着嘴。
许征给许时递了屋内的另一瓶水,用手轻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还好吗?”
怎么会嗑得这么严重?
难不成,宾馆人员送来的是假药?
“没事。”许时勉强答道,声音都哑上不少。
“多喝点水。”来自许征的直男式关心。
许时应了一声,又拧开瓶盖咕噜咕噜往嘴里灌了小半瓶水。
睡到一半,许征察觉到不对劲,问:“你怎么突然跑那么远?”
许时:“我怕传染给你啊。”
许征:“没事,我身体结实。”
一阵窸窣,许时顺从内心回到他身旁:“我又滚回来啦。”
熟悉的温度,许征抬手关掉最后一盏灯:“睡吧。”
梦里的许时不自觉依偎着他,仿佛确认过许征的存在,才会安心。
许征注视着他几秒,而后在心里感慨:
以后我不在你身边,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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