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王业萍和人谈好, 今天来拉煤的时候签合同。
所幸电厂经理先到的公司,之后王业萍再把人带到煤场, 许征虽然睡过了,但好在紧赶慢赶,总算在他们之前先到达煤场。
经理姓陈,全名陈詹石, 现任嵩肃电厂副经理,管辖采购部分。
陈詹石以为真实煤业的负责人是王业萍, 经过昨天的短暂洽谈中发现王业萍不过是个没什么经验的中年妇女,对专业术语以及管理机制一窍不通,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狗屎运开了家公司, 即便如此,只要王业萍手上有煤, 他还是很乐意同对方做生意的。
许征见到陈詹石的时候, 他还在同王业萍交谈, 见凭空冒出这么个人,陈詹石愣了会儿, 看向许征的目光有些不善。
王业萍顿时有了底气, 向他介绍道:“这是我大儿子,许征。”
“啊,怪不得, 看着一表人才, 年轻有为啊。”陈詹石很快换上副亲切的嘴脸, 不吝夸赞道。
圆滚滚的一张脸, 见人三分笑,陈詹石生得和善,容易令人降低防备,只是眼里时不时流露出算计的精光暴露了他生意人的本质。
这是许征前世最常见的那种人,笑面虎,会伪装,一不小心就能把你带沟里。
许征站在王业萍身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不说话。
却悄悄从背后揽住了王业萍的肩,让她放松。
陈詹石看不懂,以为许征只是个旁听的,笑着打趣道:“这是让贵公子提前见识见识,以后好继承家业?”
“那可不,以后家里一切迟早都是他的。”王业萍撩了撩前阵子刚烫的头发,又回到了年轻时狂野放纵的性子。
想当年,村头霸王花可从未怕过哪个臭男人。
陈詹石赔笑,不经意间提起今天的正事:“咱们是不是该去点货了?”
“走。”王业萍走在前面带路。
堆积成山的煤,分批存放,因在室内,避免阳光直射,温度控制基本上很好地在六十度以下,以防煤自燃。
陈詹石随手捡起一块煤,掌心的煤色泽黑亮,颠了颠分量刚刚好,不重不轻,指间留下的煤灰呈黑褐色,略一松手,煤块从一米左右的高度落下,在地上弹了两下并未轻易粉碎。
“不好意思。”陈詹石看似无意失手,实则是为了检验这批煤的质量。
精细入微的老滑头。
好在他们家的煤质量过硬,也就不畏陈詹石如此查点。
王业萍在他检查过后,自信问道:“还满意吗?陈经理。”
“满意满意。”陈詹石好久没见到这么纯正的煤了,“难怪别人都向我推荐你们家,果然是好煤。”
陈詹石迫不及待道:“装车吧。”
“我这就让他们办去,那咱们进办公室聊聊合同?”王业萍指了指外面。
陈詹石点头:“走着。”
许征把遗落下来的那块煤用脚踢回煤堆,跟在他们身后。
煤场的办公室不算大,却也是许征精心布置过的。
红木桌椅,一进门正对着的墙上挂着繁荣兴旺四个大字,将近两米长的书法牌匾,素雅不失排场,书柜上放了个聚宝盆,一边仙境缭绕地喷着雾,一边水流循环不止,其中还凸显着招财进宝的主题。
这样的布置,显然深得陈詹石欢心,不附庸风雅却又不完全落于俗套。
直白、大气,代表的就是他们搞煤炭这类人。
水烧开后,许征亲自动手给他们泡茶。
陈詹石拿出了带来的合同,单刀直入道:“王老板,咱们都是痛快人,也不说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了,这合同你看看有没有问题,要合适的话咱们今天就签。”
合同很厚,足足有十来页纸,王业萍拿在手中看见上面密密麻麻的字就像无数只虫子在爬,脑仁开始发疼,眉间深深地皱了起来。
陈詹石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反应,心下越发满意,果然是个没文化的土包子。
王业萍像摆脱个大麻烦一般,把合同塞给许征:“小征,你看看。”
让个小孩看合同,他能看懂什么?
陈詹石越发轻蔑,拿起桌上的茶尝了一口,掩去脸上神色。
许征看合同的速度很快,一页页仔细翻过,大致上没什么问题,可其中却有不少能钻空子的点。
许征摇了摇头。
王业萍把合同接回去,胡乱翻了两下,而后甩在桌上:“陈经理,你这可做的不够厚道啊,我们诚心诚信想和你做生意,煤你也看过了,要货的话装完车马上就能走,拿这么份合同就想敷衍了事?”
陈詹石微变了脸色,仍撑着笑容:“怎么会呢?要是有哪里不满意咱们可以再商量的嘛。”
“一是货款结算日期并未明确,二是违约责任划分过于片面……”许征开口,点出了合约里的几个漏洞。
这些都是上辈子他们玩剩的小把戏,初次做生意的人极容易将其忽视,但陈詹石想用这个来坑到他的确不太可能。
“还有,这批煤的货款应该先结一半。”许征不带感情补充道。
“想不到,你对这方面也有研究?”陈詹石略带惊讶问道。
“耳濡目染学了点。”许征把功劳推回到王业萍身上。
陈詹石感慨,再次打量了眼看似什么都不懂的王业萍。
果然是最毒妇人心,看着挺好糊弄,原来深藏不漏。
王业萍直视他视线,挺了挺腰,有儿子给她撑腰,自然什么都不怕。
一番商讨过后,重新拟了合同,陈詹石让人拿回公司盖章,今天需要提的五百吨煤也装车完毕,下午就能出发。
收到了陈詹石的货款,许征这才挥手放行。
好不容易送走陈詹石,近日来过得过于顺遂的王业萍同许征抱怨道:“儿子啊,妈发现,妈还是不适合做生意。”
这次是有许征在,可以后等许征去上大学了该怎么办呢?
许征:“没事,还有时间,您不会什么我教您。”
王业萍发愁:“那要是一直学不会呢?”
“那就不做,专心做煤球就行。”许征倒没将这个太放在心上,他不奢求能做成多大的生意,只要保持这个势头,别赔了就行。
煤球生意王业萍已经上手,就算不扩展外面这些事业,一步步稳扎稳打,总能做大做强。
“好儿子。”王业萍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放下,又想起另一件事,“对了,许时那小兔崽子最近怎么样了?”
两人只不过出去住了一天,家里就怪冷清的。
每天回家和许敬言大眼瞪小眼,王业萍倒怪想念咋咋呼呼的许时。
许征想起出门前许时熟睡的脸,回了句:“挺好的。”
“你俩成天不着家的,这也不是个办法啊。”王业萍又道。
许征用无言责怪的眼神望向她,这究竟怪谁?
王业萍尴尬地咳嗽了声,想了想安排道:“这样,你们先在外面避几天,等过阵子他们发现上门找不着人的时候,你在带着许时回来,到时候妈给你们做好吃的。”
“好。”许征答应下来。
“行行行,这没你什么事了,赶紧走吧,回去看着许时,别把另一只腿也给摔断了。”王业萍赶他。
许征起身:“那我走了,有事打我电话。”
许征刚处理完煤炭的事,又被王业萍毫不留情地赶走。
下午三四点,街上人流量最少的时候,即便如此,许征一路走来还是接了两张传单,一张是新开业的饭馆,另一张是家珠宝店。
就在许征低头看传单的时候,被个卖花的小女孩拦了下来:“买花吗?叔叔。”
十二三岁的年纪,穿着身校服,厚重的平刘海快遮去半个眼睛。
捧着把娇嫩欲滴的玫瑰,怎么看怎么违和。
“别人卖花都是晚上,你怎么下午来卖?”许征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这个问题,她不是第一次遇见过,回答起来极为熟练:“我怕黑,晚上不敢出来。”
真实而直接,令人不得不信服。
许征被她的坦诚所打动:“我买一支。”
之前满脸不开心的女孩这才露出笑容,给许征挑了支开得最鲜艳的。
付了钱后,许征看了眼手中的花,刚盛开一半,仔细看花瓣上还带着点细小的水珠,新鲜稚嫩。
许征临走前,把刚买的那支花又插回花束中间,对她说道:“送你,怕黑就早点回去,天快暗了。”
最后一句话显得极为重视:“还有,叫哥哥。”
留下小女孩一脸懵逼,等到许征走远,她才用手掌把高的那支花戳回去,轻声嘟囔道:“这样的傻子要是多来几个就好了。”
买了花许征没要,而是从路边草丛里摘了根长得最旺盛的狗尾巴草,顶端的毛又大又长,这才符合许时的气质。
毛绒绒的,软中带硬,随处可见。
娇滴滴的玫瑰,不适合他。
许征就这么拿着根狗尾巴草进了宾馆,路过前台时引起一阵围观。
这位客人,又在搞什么新花样?
门一开,许征看见的只有床上裹着被子的一坨。
走进屋才感受到屋内的闷热,他看了眼空调,没亮,拿起遥控器问道:“空调坏了?”
“没。”许时的声音哑得他几乎认不出,“就是有点冷。”
许征将手里的狗尾巴草放到背后,绕到许时面前,才发现许时鼻子里塞了两个纸团,眼里带着水光,鼻尖红彤彤的。
见到许征,皱了皱鼻子,还一抽一抽的。
感冒了。
对上许时懊恼的眼神,许征默默转过头。
换来许时气急败坏的质问:“你想笑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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