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斯莱德会杀了我。
当然在此之前他会先杀了其他人。
熊熊袭来的热浪将他逼退到集装箱的后方。而那之外还有五六把枪管让他除非飞天遁地否则无路可逃。
“抱歉，伙计，我也不想这么野蛮。这都是老板的命令。”
烈焰休止，男人随手将喷□□搭在肩上并开始大声喊话，一副得意忘形的口吻，但那身黑色防护服和背后的螺旋翼翅膀证明他并非那类普通的街头混混。
斯莱德喘着粗气说：“我以为我们为同一个老板工作。”
他似乎没有意识到对方在套话，一边缓步靠近一边道：“世事难料，别家的薪酬要更吸引我一些。这不是你的错，辛苦你为法科尼先生跑这一趟……”
加菲尔德·林恩，两天前还在阿卡姆精神病院接受治疗，疯狂的纵火犯，自己号称萤火虫。我得到了他获释和受人雇佣绑架泰拉并伪造她死亡的情报，他和雇主方将在这里完成人和钱的交易。斯莱德在半路劫了雇主方并伪装成他们的人，按照计划我们将不费一枪一弹完成任务。
“开枪。”
趁人还在喋喋不休的档口，斯莱德压低声音对我说道。他知道我把□□架在天窗，但我在确认了人数之后就放弃了支援。
“我得去找泰拉的位置，你拖住他们。”
男人用我听不懂的语言说了什么，听语气那一定是句脏话。我知道他是在恼怒我的错误情报让他差点被一个纵火为乐的疯子点着胡子，但五个普通打手和一个三流反派，他应当游刃有余。
我把降绳从天窗放下，悄无声息地落到仓库的二层长廊。我猫着腰小跑过走廊。这座仓库已经遭到废弃好几个月了，只有两盏昏暗的白炽灯还维持着工作。他有可能把泰拉藏在任何一个集装箱或者……
警报的尖鸣声突然在耳边炸响。
我迅速躲藏起来，观察四围确认不是自己触发了感应器。而萤火虫他们在听到警报后迅速调转枪口对准与我所在相反的方向。
“你做了什么？”斯莱德低声问道。
我皱起眉：“不是我，这里还有别人。”
萤火虫招了招手，让他的两个手下前往那边。他们还没动脚步，就见到黑暗里一个人从掩体后蹿了出来冲向唯一的出口大门，但他还没跑远就被一道火墙逼停了脚步，跌跌撞撞地坐倒在地。
“一个平民？”
我分辨不出，没办法回答斯莱德。那人穿着一身运动装，兜帽严严实实地遮住半张脸，看身形还不像成年人。他被吓得不轻，萤火虫停止喷火后仍旧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男人走近他并扯着他的领口硬生生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帽子被摘下来的瞬间我抬起枪口两枪将灯管打爆。
——那是彼特·威尔森。
整个仓库陷入黑暗。我从二楼跃下，冲上前快速放倒了两个持枪的打手，正打算突袭时突然亮起的耀眼火光让打开夜视模式的我几近暴盲，我感受到热度条件反射地向一边扑倒勉强躲过火焰枪的袭击。
“哈，我正在等着你呢！虽然博士说你不会得到任何线索，但我知道你总能查到蛛丝马迹！你也想念我们的旧时光对吗？别担心，我会让你像他们一样……”萤火虫一手将少年的脖子勒住，一边用火焰枪点燃了那两个刚刚被我放倒的男人，灼烧的剧痛让他们刚刚要陷入昏迷的意识换作成了撕心裂肺的尖叫，焚烧的人和一旁的木箱让仓库重新明亮起来。那个疯子发出畅快的大笑，但很快就戛然而止，借着火光他看见跪倒在地的我。
“不！你是谁？”他抬起头左顾右盼，神经质地将喷□□口对准四周，对着空气大叫道，“我知道你在这儿！所以你只打算让你的小跟班来打头阵，而自己像个懦夫那样躲藏起来？蝙蝠……”
几声枪响，周围的另外几个打手连呜咽一声的机会都没有救倒了下来。每一枪都精准地命中了他们的脑袋。斯莱德从集装箱后走出来，将枪口对准萤火虫。
“对付一个用火的人你还打算套用蝙蝠的方式？你是有多蠢。”他毫不留情地嘲讽道。
萤火虫愤慨地大叫起来，勒紧手里的人质：“不，不不，你不是蝙蝠侠！你们是谁？”
我和斯莱德正呈两面夹击的状态，在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斯莱德的枪口时我从他的身后开枪击中他的小腿。他尖叫了一声整个人失去平衡向一边倒去，彼特借机快速挣脱束缚连滚带爬地逃开到一边。
“在我开枪的时候你就应该想到的。”我迅速飞扑上前将他摁倒在地，单膝跪顶在他的胃部，一脚踩住他握着喷□□的手腕强迫他松手，然后用枪对准他的下巴，他光滑的金属眼罩里倒映出我那副毫无感情的翡翠绿的眼睛，“蝙蝠侠和他的小跟班从不用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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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莱德将人的苍蝇翅膀踩在脚底下，他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半边的面罩碎得一瓣一瓣，金属嵌进了烧焦糜烂满是伤疤的皮肉。小半个仓库都被点燃了，但火势并不大，火光缓缓地跃动着，废土和焦烂的气味充斥进鼻腔，夹杂着一丝血腥。
他试图反抗，但收效甚微，或者说是适得其反。我原本想要靠骗术从他口中套出信息，像他这样管不住嘴巴的反派总是喜欢在大战在即之前透露重要情报，好让好人们有机会去拯救世界。但很可惜丧钟并不想当救世的大好人。
严刑拷打之后得到的信息并不多，他只是一个小卒，或者说更像是一个弃子。他原本受雇于法科尼家族，但中途反水成了黑面具的走狗。黑面具要他把前来的法科尼的安保人员赶尽杀绝。
“我不认为他还有撒谎的力气，但这不合理。”斯莱德鄙夷而厌恶地看了两眼翻白口吐白沫的纵火犯，转向我，“为什么黑面具要和法科尼家族对着干？”
我坦言自己的想法：“有人想要挑起两个哥谭最大黑帮之间的战争。”
“你有头绪是谁吗？谁能从中获利？”男人摸了摸下巴白色的胡茬，边收起枪。
“有几个怀疑对象。”我思量道，“我们得留着他的命，监视他也许能让我们找到线索。”
“等等，你们就打算把他这样放在这里？”
我和斯莱德一齐转过头，惊讶地发现彼特正站在一旁。刚刚审问的时候我就不见他的踪影，以为他已经逃走了。少年瞪大发红的双眼，浑身颤抖，似乎在恐惧害怕，但开口后我才意识到更多的是愤怒，能让一个人失去理智的愤怒：“这个疯子杀了上百个人！他杀了我的姐姐！”
我一时无言，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这儿的，但现在绝不是促膝长谈的好时机。这时我听到子弹上膛的声音，身旁的斯莱德已经举起了枪。
我迅速抓住他的手腕：“你在做什么？”
男人眯了眯蓝色的眼睛，纹丝不动：“一个目击者，他会告诉警察我们来过这儿。他会暴露我们的存在。”
“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放任你在我面前杀一个平民？”我沉下声音警告道。
“就凭刚刚的行动证明了你并不可靠，包括你的情报来源。我们必须得谈谈这个，你在隐瞒我一些事。”
“如果你敢开枪我就敢让你进监狱，你不会放心我一个人来拯救哥谭的不是吗？”我蹙起眉，收紧五指的力道，尽管这并不足以让他松手，“想想萝丝。”
“你想说什么？”斯莱德刚蓝色的眼睛瞥向我，带着不被遮掩的一丝杀意，眉头微沉。而我的回答几乎是做好了被他一拳揍倒的准备来说出来的。
“我只是不希望她变成下一个格兰特。”
他安静下来，气氛却愈发焦灼，我几乎可以想象愤怒是如何在他的胸腔凝聚升腾接近爆发的临界，但他深知这不是我们产生内讧的最佳地点。僵持几秒后他终于放下手，转身离开仓库，边冷笑着威胁道，尽管这句话比起他之前的任何一句威胁都要苍白无力：“那就用你的方式，金童，如果你没能做好，这颗子弹会被发现在你的脑子里。”
男人的背影愈行愈远。我松了口气，揉揉突突发痛的太阳穴，转向彼特正要说话，却见他从之前倒地的打手身上捡到了一把枪，已经对准了倒地的萤火虫。眼泪从他猩红的眼眶里不断地下落，但他没有半点退却的意思。
“停下，冷静些，你不会想要这样的。”我抬起手。
少年哑着嗓子，如同魔怔了一般喃喃自言，双眼里已经失去了高光，攥着枪的双手不断颤抖，但尽管如此这个距离下他只要扣下扳机必定能命中：“没有人会让他付出代价……警察、法院，或者蝙蝠侠……没有人……为什么……我不能，我不能让他这样逃走……他必须付出代价……”
“我理解你，我理解失去最亲爱的人是什么心情，相信我我比任何人都更了解那种心情。但萤火虫现在不能死，靠他我们可以阻止一场灾难。”我深知语言的苍白单薄，他接近崩溃的节点。我想不到更好的方法能够让人迅速冷静下来，一边缓缓抬手解开耳后面罩的搭扣，“听着，彼特……”
枪声响起。
太晚了。
几乎同时响起的还有爆炸声。子弹意外的击中了萤火虫的备用燃油背包，巨大的爆炸将我们两人直接掀飞出去。我努力扑向前将少年保护在身下避免被火焰烧到。我的制服大部分是防火材质，但烈焰还是将我的半条手臂的皮甲点着，很快灼烧到皮肤，我咬紧牙关仍旧痛苦地呜咽出声，就地翻滚将火压灭。本就解绑的金属面罩被爆炸风吹到远处撞击在集装箱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少年坐起身，怔怔地看着因为爆炸而燃起的巨大火光。几秒后他才逐渐找回神智，扶住我的肩膀惊慌地问：“你怎么样？你……你是……”
我挥起拳头将他打趴在地，然后缓缓站起来，半截手臂的疼痛感随着每一下行动而撕扯着烧伤。他捂着脸，仍旧是那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但更多的是震惊。
我站在熊熊烈焰前，看向萤火虫那具已经被爆破得看不出形状的碎尸，也许是灼烧所致的疼痛感，或是耳鸣，一切知觉都麻木起来，能感受到的只有鼻腔和舌尖微甜的血腥，我觉得意识有些恍惚，心口的什么像是被锐器剜成碎末。
他死了。
他得到了复仇者的制裁。
彼特·威尔森做到了。
我突然明白自己是什么感情，抬起手臂捂住眼睛，有些想笑，却只觉得鼻尖发酸。
“凯拉？”彼特木讷地喃喃问道。
“满意了吗？”我转过头，对他勉强出一个不沾情感的微笑，但鲜血却从额头中央缓缓流下沿着鼻骨分成两汩，那一定让我看起来有些骇人，因为他的目光里除了不可置信以外还有难以掩饰的畏惧。
“我希望你满意了，威尔森。我可从来没被允许能拥有这样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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