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酒吧

    63.

    我跟着康斯坦丁走进那家位于红灯区的酒吧。一进门就有两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围上他，一个用纤手抚上他的肩，而另一个更为大胆将裸露的细腰送进人的怀里，香水味道几乎要让我难以呼吸，我不由得和他拉开几步距离。

    “好了姑娘们，今天我不是来找你们的。”他倒是纹丝不动，眼睛都没乱飘一下，直直地盯向一个吧台上正在擦杯子的女酒保。

    那两个姑娘对视了一眼，似乎也是察觉到了男人的来意，颇为可惜地耸耸肩离开了。

    “我以为她们会更努力些。”我见状跟上约翰走近吧台的脚步，“毕竟你看起来是这儿的常客。”

    他不冷不热地嗤了一声：“她们讨好我只是因为我之前答应看在她们老板的面子上不会送她们下地狱。”

    “你的意思是……”我有些讶异地转过头，那两个女人已经不见了踪影。酒吧处在极为偏僻的小巷，店面也并没有多大，但意外的客人坐了半满，大多人都沉迷喝酒寻欢，时不时会有人递来一两个试探的眼神。我不适地收回环顾的目光。

    “这是哥谭，就算是那只蝙蝠也会有不知道的勾当。”约翰说，他坐在在吧台前，指节轻扣了两下桌面，对女酒保说，“我找特蕾斯。”

    那是一个年轻的东方女人，相貌平凡，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扎成一个略显土气的发鬏。她专注地擦拭着手里的杯子，连头都没抬一下：“您有预约函吗？”

    “告诉她，是约翰·康斯坦丁。”

    “我不认为一个骗子的大名能够替代预约函。”她说。

    约翰尴尬地咳了咳，我抿住嘴边幸灾乐祸的笑意。这时她注意到我，乌黑的眼睛注视过来，我有些不自在地弯了下嘴角。

    “是为了她？”

    约翰说：“没错，你瞧见了，一个大麻烦。但我只是需要一点帮助，绝不会牵扯上你们太多。”

    女酒保似乎真的犹疑了，随后转过身将擦干净的酒杯摆放在酒柜上：“你上一次也是这么承诺的。”

    “那你应该了解我不达目的不会罢休，不管用什么手段。”

    对方沉默了，正在我担心气氛是不是要到达剑拔弩张的地步时，女人先一步松口。她揉了揉鼻梁，随后离开吧台走向一扇门，留下一句无可奈何的轻叹：“是的，我了解。”

    她消失在门后，厚重的木门闭合上后发出锁扣上的声响。

    我歪过头瞧了瞧他：“挺顺利的？”

    “挺顺利的。”他从风衣口袋里拿出丝卡烟，点燃，“要明白，这件事唯一不顺利的原因只会是你对我有所隐瞒。”

    他仍旧不信任我，我不明白为什么。

    我告诉他自己并非这个世界的人。

    我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不得不向别人和盘托出自己的身份，只是没想到第一个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会是素未谋面的地狱神探。但其实也没多大不了的，我在另一个世界只是个普通人，又不是什么可以拿出来显摆炫耀的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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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行宇宙？”扎塔娜疑惑道。

    “可以这么说，只是在我的那个宇宙没有超人类，也没有魔法。”我说。

    约翰不知道从哪儿拿了面镜子出来，端详起着自己有些肿起来的右眼。我那句“我可不信任他能保证布鲁斯的安全”还没说完，他就被扎塔娜一拳差点撂倒在地——可能每个法师都有近战的梦想吧，那一拳快狠准看得我都有些吓到了，然后她夺过对方口袋里的一条项链，转身给我戴上。

    项链上有一颗碧绿色的猫眼石，在系好在我脖颈上时萤亮起浅浅的绿光，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温和的暖流，我胸口的阵痛感迅速消失。她解释说这条项链拥有能够穿越阴阳两界的魔法能量，可以保护我的灵魂体不会被现世排斥。

    “所以那确实不是你的身体。”约翰说，“她在醒来后就自称莉西亚，暗影的利刃与盾，恶魔之女什么的一大推乱七八糟的头衔，蝙蝠急急忙忙叫我们去驱魔，说你肯定被她绑架了。但你才是鸠占鹊巢的那个？”

    “莉西亚？”我愣道，随后恍然又懊恼地揉了揉太阳穴，“她当然是，不然还会是谁——但谁魂穿会想到原主人还在啊，这也太诡异了。”

    约翰皱皱眉：“你在刺客联盟的那群‘旧友’也没认出你？你和那个莉西亚性格差异还挺大的，她……看起来像是个能搞大事的家伙。”

    我说：“认怂有演技加成的，我要是叫人认出来，塔利亚会把我切成一段段喂狼的。”

    扎塔娜摸了摸下巴：“这说得通，我在试图治疗你身上的魔法反噬时就发现了，那具躯体的血脉里所蕴藏的魔法能量过于强大，在短暂的暴涨期间会给你并不足够坚韧的灵魂造成巨大自噬型的伤害。封住源头或者引流是两种治疗你的方案，当时我选择封住源头是因为那些魔法力量来自……我说不清，也许是恶魔，它容易□□，难控制，并会污染人心，所以我那时很难找到合适的引流方式。”

    我刚想问她最后是怎么治疗我的，话到嘴边突然意识到自己知道答案。

    是渡鸦，她强大到足以控制三宫恶魔，引流我暴走的魔法能量对真正的恶魔之女而言并没有那般困难。

    我知道是因为我在箱庭里的生活，在那里的记忆。一种怪异的感觉爬上脊梁。那应当是假的，但我却仿佛预言得知了整整十年的未来。

    “最后是来自泰坦的渡鸦……”

    “我知道。”我不由得陷入深思，“但并没有莉西亚的出现。我的魔法在得到引流后就一直处于一个低谷值，身体机能几乎与普通人无异。我催动魔法能量必须依靠特殊的枪械，而为了不再次被反噬我很少使用。”

    两人都愣了一下。我抬起头时对上他们奇怪疑惑甚至带着些审视意味的目光。

    “这是你在箱庭里得知的，对吧？”约翰先开口道。

    我点点头。他们又都沉默几秒，我愈发不解，问他们怎么了。

    扎塔娜抿了抿唇，微笑说：“没什么，有些事我们之后可以慢慢解决。现在当务之急是让你能够回到你的身体里，这个项链的能量并不是无限的，我们还得远离躲避一些沉迷收割灵魂的麻烦精——这点你可以放心交给约翰，他连死神都可以骗过。

    “莉西亚现在的身体状况正如你所说的，她的魔法很弱，才在蝙蝠侠引开注意时让我们有可乘之机带你离开。我们之后的计划也会从这个点切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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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抱歉让你和你女朋友之间起矛盾了。”

    约翰奇怪地望了我一眼，我指了指自己的眼角，他知道我是在说他被扎塔娜打的那一拳。

    “好听的话就别说了，我听得出你到底是不是真心。”他斜着嘴吐了口烟，“还有，我和小扎才不是那样的关系，我们绝对不可能——我猜你那破盒子里没提到这点。”

    我煞有介事地“哦”了一声：“绝对不可能。罗伊前两天还说他和柴郡绝对不可能有再多的进展呢，他都不知道柴郡已经怀上他的女儿了。如果你们再晚个□□个月……我是说□□天，也许我就能见到莉安了。”

    我在幻境里生活了一个月，而这次现实却只是度过一天。嗯，其实我应该庆幸不是一千年，还要我和罗伊孤男寡女地在一个异世界打怪兽什么的。

    约翰眯了眯眼睛，又吸了一口烟，我几乎没见他断过多久：“小扎并不是因为你——并不仅仅是，我们之间一直有矛盾，她讨厌我。所以我还挺意外她会来要我帮忙……不，也不意外，为了那只蝙蝠什么都不让人意外了。”

    我听出他语气里显出一丝沮丧和酸意，想着换了个话题：“所以我们现在到这儿来是为了什么？我们不应该回去韦恩宅吗？”

    莉西亚在苏醒之后告知他人我身处箱庭的事实，而布鲁斯要求亲眼确认我的安全。她并无异议，将布鲁斯的灵魂带入自己的精神世界。她没有察觉到同时链接过来的还有另外几个人。扎塔娜和康斯坦丁确认到我的位置将我救出，而在莉西亚控制布鲁斯并威胁我们后，一直隐匿在黑暗中的渡鸦出现，将他们的精神链接强行切断，成功救下布鲁斯。

    现实中的莉西亚被暂时控制起来，她还没有足够的实力反抗几个大魔法师。

    “小扎她们还在研究莉西亚的身体和你的灵魂的契合问题，等那边一有消息我们就动身过去。”约翰说，“而你，我仍旧觉得你不仅是一个宇宙穿越者来得那么简单。”

    “为什么？我表现得这么非凡吗？要知道很少有人这么夸奖我的，谢谢你。”我并无谢意地送去一个斜睨。

    他说：“小扎没有告诉你一些事，她想要保护你。但我觉着你不该被当作没有责任感的小孩子，躲在大人的庇护所里一无所知。”

    “不，我觉得被当成小孩子挺好的，躲着也挺好的。你没必要告诉我，你也保护好我就行了。”

    他愣了愣，随后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将快燃完的烟揿在木质桌角上，烧起一个小小的黑圈：“要是我们之前的假想得到证实，说不定是你保护我还差不多。”

    我笃定地摇摇头：“别多想了，我一直只是普通人，就算有什么超能力也是来自莉西亚的。”

    “也许吧，既然我们已经让你脱离那具拥有恶魔血脉的躯体了，我们就有机会确认这点了。”约翰的眸色沉了沉，“你发现这个酒吧里很多人都在关注你吗？”

    “啊？”

    “这里有一半以上都不是普通人，或者不是人，就像刚刚离开的那个女人，她是个会东方异术的通灵者，少说也有一百岁了。她一眼就知道你的灵魂并不‘普通’，你认为你有多少分量才会让她愿意帮一个坑蒙过她的‘骗子’。”

    我听着不由得有些背脊发凉。

    “如果我这么容易成为焦点，让我呆在神秘之屋不会更好些吗？”

    他撑着头看向我：“你很害怕成为焦点？”

    “你不知道我有多容易成为焦点。而这一般都不会是好事。”我加重语气强调这个我们在反复的词。

    这时一个穿着花里胡哨的女人从后台的门内走出来。她涂抹着浓妆，一件金丝红料的旗袍勾勒出曼妙的身材，眉眼妖冶而魅惑。直到她开口前我几乎没认出来，她是刚刚进门的女酒保。但从气质来看绝非同一个人，我突然想到康斯坦丁说她是一个通灵者。

    “约翰，哦天，真高兴遇见你。”她扭着腰走过来，笑靥如花，“我花了点时间打扮了一下，凌总是让自己看起来像个上世纪的老古板。”

    约翰虚情假意地回以微笑：“我也很高兴见到你，特蕾丝。长话短说，我想让你见见凯拉。”

    被称呼为特蕾丝的女人看向我，我立刻收起自己怪异的目光，但显然还是和她对视上了，她倒不太在意，视线落在我的胸口。

    “卡戎的猫眼石项链——看来你的这位朋友分量也不轻。”

    我听得有些云里雾里，她凑近我，那双乌黑的眼睛与我平视，深邃得诡异，像能看透我一般。我不由得有些毛骨悚然。

    “她的记忆被篡改过……或者说被割裂成一部分一部分了。真奇怪，我没见过有人能做到这样。”她直起身，单手撑起脸侧困惑地皱皱眉，“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吧？”

    “没错，她来自一个平行宇宙。”

    特蕾丝像是无意的习惯似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边说：“我可以借你一样宝贝，但你得记得还我。”

    约翰承诺道：“当然。”

    她摊开手掌，随着掌心泛出浅浅的暗紫色光纹，一个类似硬币的金色圆形器物落在她的手心：“墨菲斯的眼睛，可以帮助你们修复她的精神宫殿。她现在这副支离破碎的样子我可……”

    一声爆炸的轰响淹没了她余下的话音，我几乎耳鸣，爆炸所带来的冲击将我掀飞出去撞在酒柜上。巨大的烟尘将整片视野都遮住。

    “康斯坦丁！”

    我下意识大声呼喊，但还没从地上爬起来，就见有一个影子从烟雾中突袭而出。我快速翻滚开，一把□□的刀刃钉进我刚刚所在的位置，力道大得几乎捅穿了半面墙壁。

    我看清来人，心脏立刻狂跳起来。

    ——莉西亚。

    她穿着黑色的刺客装，面带金属面罩，和我之前来哥谭的那一身装备如出一辙，除了这把□□。我一直不擅长用这样的武器，它太容易夺人性命。

    女孩瞥向我的目光冷若冰霜，她轻而易举地将刀拔出，指向我，带着些机械感的声音从面罩中传出。

    “我给过你一次机会，凯拉·陶德。你原本可以在那个虚假的世界度过一生。但你选择了离开。那是一个错误。”

    我背在身后的手摸上刚刚坠地摔碎的酒瓶，眼睛死死盯住她的动作。

    “我劝你别耍小聪明，小鸟。”

    烟雾逐渐散去，我惊恐地看见约翰被人摁在吧台上满头是血，双目紧闭不知道是否还意识清醒。而用枪抵住他脑袋的人是我许久没有见过的丧钟。

    “斯莱德？你受她的雇佣？”我咬紧牙叫道，“她给了你多少报酬，我回去可以给你双倍。”

    丧钟哼笑了一声，似乎心情极好的：“的确也只有你会这么说，凯拉，原本我还不敢相信他们呢。蝙蝠一定也会大吃一惊吧……当然如果他还能有机会见到活着的你的话。”

    见到挑拨这边无果，我迅速开始思考如何嘴炮莉西亚。她要杀我的动机，理由，我能有什么筹码，我能谈条件吗……

    她高高举起□□，而我余光里另一边康斯坦丁仍旧毫无反应地被羁押着，冷汗从我的额角下滑到下颚。

    “停手，莉西亚。”

    那稚幼但清冷沉着的声音令我有一瞬的恍如隔世。

    而这次他并不是在叫我。

    莉西亚没有动，她蹙起的眉头皱了皱，直到对方再次下令时她才将刀尖对地。

    达米安从她身后角落的阴影中走近我们。

    “达米……”我轻声唤他，尾音发抖，但他没有给我回应。

    “她欺骗了刺客联盟，欺骗了母亲，欺骗了我。她理当罪不可赦。”

    男孩看向我，绿瞳中冰冷得可怖，我从来没有见他这样看过我，猛然觉得自己血管都冰冷下来。

    “但父亲爱她，将她视作一个韦恩，视作家族成员。所以你没有资格杀她。”他从腰间拔出利刃。我从来不认为他的年龄适合拿起那些武器，即使他是蝙蝠侠之子，他是联盟的未来，我仍旧一直将他视作幼弟，视作需要保护的孩子。

    “她只可死在我的刀下。”

    但他用刀指向我的手却纹丝未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