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镜头画面上下晃动了一下，然后调整到恰好的位置。白发女孩坐在桌前，背景是她的卧室，窗户半开着，黄昏的阳光倾洒在整洁干净的床铺上。她将额前的碎发撩到耳后边检查了一下开始录制，然后对镜头抿起一个短暂的微笑。
“如果你们看到这段录像，距离我再次陷入沉睡应该已经过去将近一周了。”
她开始说话，语调平静而温和，透露出与外表十几岁年龄不符的成熟。
“现在是下午四点二十分。很难想象，我睡了一个多月却只能强迫自己活动不到二十四小时。布鲁斯拒绝让我服用药物来维持我的清醒——我知道你是为我的身体考虑。很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女孩停顿了下，视线下垂，几秒后再重新对向镜头。
“关于那个箱庭。也许渡鸦是对的。
“也许我是。
“如果那个人的目的是让我永远迷失在那个世界，他也完全有实力能够困住渡鸦，那为什么他要创造一个漏洞。
“他了解我，虽然不知道是通过什么渠道，他知道我理想的生活，我有家人，朋友，爱人，而超级英雄事业只是业余爱好，我同时享受平常人的生活。
“所以……为什么杰森死了？”
她阖上绿色的眼睛，揉了揉眉心。
“这是我跨越十几年虚假记忆里唯一的心病。我治愈了我的枪伤，魔法反噬，彻底摆脱刺客联盟和其他反派。
“而只有杰森。
“我不认为这是一个漏洞。
“渡鸦得到的唯一线索将矛头指向我亲近的人，如何证明她不是受到有意的引导？”
她睁开双目，认真地看向镜头，看向屏幕外会看着这段录像的她的家人们。
“不能排除一个可能性，是‘他’谋划好了这一切。‘他’希望我杀死所有人。
“而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会如他所愿。”
——
我是接近中午才醒过来的，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肌肉有些酸痛，这是前夜里催动魔法能量带来的后遗症。我坐起来，打了个呵欠，揉揉有些肿起来的眼皮。
床头的通讯器的来讯灯光缓缓闪烁着，我打开后点开罗伊的对话框。
-嘿，早上好，小红帽。
-早——上——好！
-嘿，已经十点了，别告诉我你还在睡？
-好吧，昨晚的工作的确有些累人。我原谅你不回我消息了，不过尽快理我！
-实话说，昨晚你有些吓到我了，有那么一秒我以为你真的会开枪轰掉我的脑袋。那不好玩，小红帽。
-我想你也许需要时间聊聊最近的生活……或者只是一夜的狂欢，最近的咱们的确太紧绷了。今晚十点派克街的沃特森酒吧有个音乐派对，我会在那儿等你伙计。
我的手指停顿在键盘上，打下几个字之后再快速删掉，然后发送过去两条。
-我刚醒。
-我能带女朋友去吗？
没几秒我就等来了回答。
-在你失恋边缘挣扎的挚友面前？当然不行！
我笑起来，边发过去一个哭脸。然后赤足下了床走出卧室。
厨房的咖啡机底下压着一张字条：“亲爱的，我会提前下班，去蛋糕店接你。下午带你去个地方，你一定会惊喜的:)——A”
我把已经冷掉的咖啡倒掉，然后去冰箱里拿了保鲜膜包好的三明治和牛奶，打算热了之后带在路上。
我没有杀掉罗伊，即使我已经策划了这件事一个多月，抹除掉他，抹除掉其他人。布鲁斯他们在第一时间否决了这个提案，我知道他们在保护我。这个计划的风险很大，但未知是现在最大的威胁。
我们不知道对手是谁，甚至连渡鸦在并不短的一段时间内也没有办法摸清那个人的力量上限。布鲁斯是最好的侦探，但如果线索只能在这个箱庭中寻找，他也很难帮助到我。我等待了一个月，了无音讯。
所以我想选择渡鸦的方案，为了能够推进这个局面，有时候要掌握信息就不得不冒险。
但在最后我还是迟疑了。我自以为做好了觉悟，一遍遍告诉自己这只是幻境，但当真正要扣下扳机的时候，我还是……害怕了。
我穿越到这个女孩身上最初的半年里，我也试图寻找各种方法离开过。甚至为此跳进哥谭河。最后我自己游上来了，呛了一肚子废水，一边哭一边发誓他妈再也不寻死了。因为一切都太真实了，离死亡太近的时候才发觉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再把哥谭当成一个漫画书影视剧里的虚构城市。
我用半年接纳了那是一个现实世界，但现在……又和当初有什么区别呢？现在这个箱庭就像一个真实存在的未来世界。
我愣了下，然后晃了晃脑袋像要把这个可怕的想法甩出去。
我不能接受这里，因为这个世界没有杰森。这就是错误，尽管是唯一的，但它是致命而关键的。
正想着，我已经到达了德克尔街道，我摘下头盔，将摩托停在停车道上锁好然后背着背包走向甜品店，走到一半抬头看见坐在靠窗位置上两个人，有些惊喜地笑起来。金发女孩也看见了我，非常热情地挥起了手。
我走进门径直走向他们，坐在桌旁的空座位上：“嗨，是什么让你们这对爱情鸟来布鲁德海文的？”
“是恶魔崽子他……”
“是蛋糕！”少女眨着快闪出星星的蓝眼睛说，“提姆一说要来你的店我就跟来啦。”
她对面穿着暗红色衬衫的英俊青年停顿下语句，随后宠溺地哼笑了一声：“没错，是因为蛋糕。”
“当然，你也不想想本店长是花了多大功夫才把那位糕点师从刺客联盟挖过来的。”我开玩笑道。
提姆和斯蒂芬妮，现任红罗宾和乱局者。前些日子提姆已经从布鲁斯手里正式接手了韦恩企业的大量业务，或者说蝙蝠侠终于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去做了。他一跃成为了全美最年轻也最有分量的总裁，加上是出名的温柔与英俊，成为了多少女孩心驰神往的对象，但鲜有人知道这个热情活泼的金发少女早就捷足先登。
斯蒂芬说：“不过我记得你原先的店不在这里的。”
我摆摆手：“之前那个地段太贵了，没几个月就付不起租金了。”
“如果需要资金的话，韦恩当然不介意为平民创业提供一些帮助。”
“不必，只要她能把精力多分一些在这家店身上，就不至于入不敷出。”这时身后传来一个清冷沉稳的女声。穿着带白色围裙的店员制服的女人走过来，将两份切片水果千层蛋糕放在提姆和斯蒂芬妮的面前，然后继续说，“早上好，店长。”
她刻意强调了最后那个称呼，我不由得有些胆寒，但还是迎上去一个尴尬的笑脸：“早啊诺丝。”
她皱起眼角的细纹，看了眼腕上的手表：“现在已经下午一点三十一分零四秒了，希望您下次能够记得在真正的早晨来开店。——今天想要点什么？”
我习惯地说：“茶杯蛋糕。”
她点头，然后就离开去了厨房。
“看见了吗？我有一个完美的店员，负责开店，清扫，做蛋糕，卖蛋糕，还有督促店长好好工作。”我对两人说。
斯蒂芬妮边拿起叉子抿住蛋糕边好奇道：“那你做什么呢？”
我想了想：“偶尔送外卖……还有吃蛋糕。刚开店那个月我胖了两磅。”
十年前诺丝离开的时候，我从未想过还能再见到她。刺客联盟的狠厉我亲身体验过，而她像是情感缺失，对任何人甚至自己的情境都很难共情，她平淡而冷静地面对任何事。但也许也因此塔利亚认为她还有利用的价值而没有杀死她。
而她一定没意料到诺丝现在会认真将做蛋糕作为主业，而且比我更看重这家店百倍。
我突然注意到提姆放在脚边的黑□□包，眼睛睁大了些：“那是涅科吗？”
“没错。”提姆将猫包拿起来放在膝上打开，黑□□咪慢条斯理地走出来，踩着他的膝跃进我的臂弯里，有些亲昵地蹭了蹭。他解释道，“达米安让我带她来这带的一家宠物医院看一下，她最近有些饮食不振。”
“他自己呢？”
“你知道的，恶魔崽子现在课业缠身。他快被社会实践作业烦疯了，而他的结业论文又都太高深以至于那些中学教师都读不懂，他只能花费时间让自己变得像个普通小孩才能通过期末。”提姆的表情显然有些幸灾乐祸。
斯蒂芬看着在我怀里的涅科，目光有些艳羡：“我抱她的时候她可会挠人了，明明我们都认识那么久了。阿尔弗雷德比她要温顺好多。”
“毕竟涅科不是家猫出身呀。”我笑了笑，猫在我的抚摸下轻声呼噜着。
“她只亲近恶魔崽子和凯拉，但她动作没以前那么快了，爪子也老了挠起来不会特别疼。”
“嘿！”我捂住猫耳朵边假作生气地对提姆说，“别这么说，她才十岁！她还是个小可爱呢，你这么说她会生气的！”
“但猫的年龄……”
提姆还没将话说完就被斯蒂芬妮用勺子敲了下手背：“没错，你不能这么说一位妙龄女士。我会向达米安告状的。”
他无奈地嗤笑了一声，然后转向我：“对了，能把她寄存在你这儿几个小时吗？我们下午想去别的地方逛逛。”
我立马猜测到：“哈利马戏团巡演？”
他微笑：“斯蒂芬一直想见见传说中的培养出夜翼的马戏团。”
---
提姆他们离开没两个小时，安妮就驱车到了店门口。我通知了诺丝一声要早退后在她无奈的目光下带着猫包上了女友的轿车。
“多了一位小朋友？”
“是涅科，”我介绍道，猫咪眨巴着星辰般的蓝眼睛从透明罩内看向驾驶座上的女人，“涅科，来见见安妮。”
“嗨你这漂亮的家伙。”安妮特意和猫挥了挥手，然后才启动车，“我没记错的话，她是很多年前你送给你弟弟的生日礼物。”
“没错，我在街角的垃圾桶旁边认识她的。其实我当时以为达米安会给她取名叫阿尔弗雷德，但她是个女孩，我早该猜到阿尔弗雷德会是另外一只。”我将猫包放在膝上，“我们今天去哪儿？”
“你会知道的。”
我从后视镜看见后座位上堆满了两大塑料袋的玩偶和洋娃娃，内心隐隐升腾起了一个朦胧的预料。而十几分钟后这个预料被印证了。
我们来到了一所城区孤儿院。
她解开安全带，而我有些发愣，跟着下了车之后却迟迟没有走动。
“怎么了？”
“你的意思是……”
安妮点点头：“你说过你想我们能在这儿领养一个孩子，而我见到你多喜欢格雷森家的那个男孩。”
我说：“我以为你不愿意。”
她将手覆在我的手背上：“那是因为我认为你还太年轻，你没有准备好。但也许之前我错了，没有人是能够准备到十全十美才担负起家长的责任的。而我相信你能做好。”
那是一个多月之前。
那是虚假的记忆中的愿望。
我说过我想要亲自抚养一个失去家庭的孩子，我想让他或者她不要孤独的成长，我想要他好好地活下去。
“我们这回只是来看看这里的孩子们，你看我可准备了这么多礼物。如果你不希望的话，这件事我们可以从长计议。”她看出我的迟疑，但没有苛责什么，温暖的手牵著我引领我穿过喷泉广场进了那栋装潢温馨的大楼。
几分钟后，院长应允我们进入一间教室给孤儿们赠送礼物。
“还有十分钟孩子们就会从活动室回来，你们可以先等待一下。”中年男人微笑着拉开教室门，“啊，这位是威尔·德里斯先生，他是我们孤儿院的员工，负责孩子们的阅读课和绘画课。”
我突然怔住。
教室内的男人黑发蓝眼，穿着白衬衫和黑色休闲裤，但戴着一条深红色的围裙，和他高大和英俊却带着些凶气的眉眼说不出的违和。
他将袖子整齐地挽上臂弯，倚靠在窗台前手捧着一本厚实的外文读本翻阅。当他抬起那副熟悉的蓝眼睛看向我，我脑内的理智线彻底崩断，即使他的目光没有什么波澜变化。
杰森？
----
“之所以我通过录像来说这些，是因为我知道布鲁斯不会同意的。自责让你对我的审视出了偏差，你不信任我有甄别的能力并且在过度保护我。”
镜头前的女孩继续着叙说，她的目光认真而坚定，甚至夹杂一丝残忍。
“但需要保护的那个人在半年多前就已经死了。
“我会用我的方式帮助我们赢，我不会让你们失望。”
她说完后安静了几秒，然后重重叹口气，尽力抿起嘴角。
“好吧，关于我保存这段录像的第二个原因。
“一周后是亲爱的达米安·韦恩先生的六岁生日！”
她鼓起掌，有些滑稽地欢呼了一声，笑容也逐渐活泼起来。
“我给你准备了礼物，我想瑟琳娜应该已经送来韦恩庄园了。她要敢鸽我的话请以我的名义炸掉她的公寓，地址在……哦算了，蝙蝠侠肯定知道。”
她停顿下，然后深吸一口气，郑重地祝贺道。
“祝你生日快乐，殿下。
“我会回来的。”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