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好像睡的很沉。
由乃又往他下巴那拱了拱,本来应该对周遭敏锐的男人,却完全没有醒来的意思。
叫不醒。
但是沉浸在睡梦中的周防尊看起来却并不怎么好受,他紧紧皱着眉,鬓边有冷汗滚滚而落。
由乃有些不知所措地舔了舔他的眉头,凝神歪头思考了一会儿,将身体蜷成了一团,窝在他怀抱中闭上眼睛一起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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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既往地、令人厌烦的梦境。
周防尊独自站在了烧焦的荒野中。
脚下踩着的地面是龟裂焦黑的大地,周围分布着些许坍塌地不成原样的建筑残骸,而更多的原本应该在伫立在地面上的建筑,都已化为齑粉。
这里是日复一日困扰他的梦境。也是在未来可能会发生的现实。
他从前曾独自行走在被毁灭殆尽的市区,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除他之外的活物——不,或许应该说连残肢都没有。
因为所有的一切都被焚毁。
从小生长于此,即使是只剩下断壁残垣的镇目町,周防尊也能够轻易辨认出来这里。
这是——被他所毁灭的未来。
这一次也依然是他一个人。
——不。
“不要擅自闯进别人的梦境啊。”
他这么说着,同时慢吞吞地回头看去。
出现在周防尊身后的少女,穿着一身繁复美丽的黑底交织赤色蔷薇的裙子。在他眼中有些熟悉的可爱面庞,有着他所不熟悉的漠然。
他一眼就能看出这不会是自己的梦境产生的形象。
甚至不是他所认识的任何一人。
因为在眼前的少女身上,是脱离于他的意识以及无意识、完全不同的另一种存在。
“赤色之王。”
随着少女殷红的唇轻启吐出这个称谓,她满身如同霜冻的漠然变得生动起来,然而仍然称不上是与她此时使用的面容相符的娇软可爱。
同样的灿金色眼瞳,某只傻乎乎的猫睁着时,就只有让人想到冬日暖融融的阳光。
可是被她用来,其中的锐利,让这双眸子灿烂夺目地叫人无法直视。
仿佛与之对视,就成了亵渎神明的一种无礼。
偏就是周防尊,神色轻佻地迎上了她的目光,他惯性地取出一根香烟叼在嘴里,“你不是她。”
少女颔首,并未否认,“是的,我不是她。”
“那你又是谁?”
“一段必须消失的过去。”
说着少女慢慢环视了一圈被烧得一片狼藉、还冒着青烟的土地,逐渐流露出了极深的厌恶。
她手里镶嵌着宝石的折扇轻掩在唇边,半讽道:“这就是你们赤色之王的本质么。”
“哈啊?”
莫名其妙地自说自话,还一上来就抱有这样的厌恶,周防尊烦躁地挠了挠后脑勺,把他本来就如狮鬃的赤发抓地更乱了,“你在说些什么啊?”
而少女却没有接他话的意思,仍望着远处,说道:“这样的目之所及尽是焦土的场景,在我幼时就经历过了,赤王坠剑造成的巨大冲击坑,给无数人的生活来带了毁灭性的打击……如果能够选择,我宁可不要作为幸存者活下来。”
……赤王坠剑造成的冲击坑?
周防尊心下微沉。
那是由于一个和他同身份的人,力量失控所引起的。
准确来说,是在周防尊之前的先代赤王。
成为王的人必定是从“无个性”中诞生,原本没有力量的人拥有了超越常人的力量,但是一旦失去了控制那份力量的平衡感,力量就会爆发,王也会受到悬挂在他们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的肃清。
而肃清不仅是会毁灭王,同时给周遭带来巨大的损害。
因此,达摩克利斯之剑的坠落,是无论如何也要阻止的事。
“你会变成这样吗?”少女转过头看他,“赤王?”
面对她的质问,周防尊自嘲般笑了笑:“谁知道呢。”
老实说,他一度认为变成那样也不坏。
无数次地,他很想委身于尽情使用力量的激昂感中。
但是在那之后等待他的,就是将这梦境化为现实的恶果。梦里是被周防尊毁坏殆尽的镇目町,也是在未来极有可能出现的未来。
少女对他这样无赖的回来没有产生任何不虞。也是,她从一开始就叫着他“赤王”,或许在她的眼中,他并不是周防尊,而是和那个造成了“迦具都陨坑”的前赤王一样。
因为他们都是赤王。而破坏与毁灭就是赤王的本质。
……还真是深刻的偏见啊。
周防尊却又无力去反驳这些。
“你有无法割舍的东西吗?”她慢慢地开口问。
下一句却又不给他回答的机会,低声说:“那个男人——迦具都玄示,他从不曾压抑自己的力量,在破坏中度过他成为王后的时间,就连死亡也要带给其他人无尽的伤痛。”
“如果没有吠舞罗的话,你会是他吗?”
——如果没有吠舞罗,没有十束、草薙?
周防尊不禁皱起了眉头。
其实有时候,会有一种难以抑制的破坏欲袭向自己。
使他想要将盘旋在体内的力量完全地释放出来,想要卸去他给亲手给自己装上的枷锁,让沉闷地要发霉了的身体体位热血沸腾的瞬间。
想将……一切都燃烧毁灭。
只是他又很清楚,一旦放纵了自我,就会失去很多东西。
所以,每当那种破坏感来袭,他都回为了抑制冲动,而将自己情感和干劲削弱至极限,变成好像活死人一般的存在。
这就是他保护身边人不受伤害的办法。
“不……如果没我的话,就不会有吠舞罗。”
而没有十束多多良和草薙出云,就不会有现在愿意抑制自己力量的他,更不会有吠舞罗。
“听到了哦,你真实的心声。”
少女轻轻笑起来,虽然她现在顶着和由乃一模一样的面孔,却不可能像这孩子一样笑地灿烂纯粹。
至少由乃可不会像她这样,用能力偷听别人的心声。
“很高兴能与你有这样的一段对话,至少证明‘我’的选择可能这次没有出错了,”她这么说着,“在你刚成为赤王的时候就想来见识一下你是什么样的人,没想到就耽误了这么久。”
“还真是出乎人意料啊,现任的赤王。”
说着她的身形开始渐渐消散,连声音都飘忽不定仿佛将要随风而逝,“……或许,由乃是能让你舒缓破坏欲的存在哦。”
最后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她,与梦境一起崩塌了。
睁开眼睛,周防尊看到熟睡在自己被窝里的少女,毛绒绒的猫耳朵尖儿蹭到了自己的下巴。
他叹了口气,正要小心翼翼绕开她下床,手却不经意地抚摸到了一片细腻的肌肤。
周防尊微微睁大了眼睛,僵在当场。
——艹,她没穿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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