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绿荫遮天蔽日,密林边缘被龙焰烤焦的树木也缓慢地恢复着生机。
已经一年过去,那场劫难却没那么容易被遗忘——龙血侵蚀过的土地依然寸草不生,林地之王至今忌讳火烧云的黄昏。
如非必要,他甚至很少再去当初与龙搏斗的露台……今天完全是例外。
“我听说,你们终于可以走了。”精灵王端着酒杯转身,将显形在露台边缘的青年看在眼里,“一路顺风。”
“谢谢你,尊贵的陛下。”希尔差一点踩空,不动声色地又往前挪了几步,悄悄出了一身冷汗,“但是你叫我来,应该还有别的事吧?”
瑟兰迪尔点了点头,从冰桶里提起酒瓶,另外倒了一杯递给来宾:“密林燃烧的那一晚,你在哪?”
黑发的年轻人警惕地眯起眼睛,神态酷肖他的父亲:“我做了什么,以至于要受你审问?”
“你做了什么?”威严的国王从他身边走过,金色的外袍在汉白玉石板上拖曳而过,“那个晚上,我就在这里,面对那头龙——众所周知,我刺瞎了史矛革的一只眼睛。”
“有所耳闻。”年轻人表情缓和了一点,“你很了不起。”
“谢谢。”国王接受了他的赞美,视线却没有放过他的眼睛,“但那其实不是明智之举,我们都知道一头激怒的龙会造成怎样的破坏——那头畜牲原本可能摧毁这里,杀死站立着的每一个活人,龙焰将一切烧成焦炭。”
希尔垂下眼睫,避开他的目光。
“但是它没有那么做,而是急急地赶回老窝去。”瑟兰迪尔依然盯着他,“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是不得不承认——希尔凡·斯内普,你挽救了密林。”
年轻的巫师扬起眉毛:“我以为你不怎么喜欢我。”
高傲的精灵王没有否认:“我更不喜欢欠人情。”
他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只深绿色的绒布盒子,可是还没打开,就遭到推拒——
“你不欠我什么,陛下。”黑发的青年目光坚定,“我做那些是为了西弗勒斯,就算你不认同,这些年你对他的照顾也足以报答我。”
国王看起来有些不悦,却也没再和他浪费口舌,而是强硬地把东西塞到他手上:“那么这个人情,只好由你欠我——”
“别急着拒绝,德拉科百岁之后,你会回来感谢我。”他说着转身离开,又在厅室门口停顿一步,“对了,不要妄想带你父亲离开,他属于这里。”
希尔没好气:“我倒是想呢。”
“很好,祝你们一切顺利。”瑟兰迪尔对他的反应很满意,没再迟疑地走出大门,“你们走的那天,精灵不去送行。”
他一脚踩了两个痛处,希尔揣着盒子,一点也不生气。
才怪。
“答应我,我走之后,你绝对,绝对不许跟瑟兰迪尔有超出友情的任何发展。”
“斯内普先生,你可能对你我之间的关系有什么误会……”西弗勒斯对胡搅蛮缠的儿子翻了个白眼,“我是你爹,不是你儿子。”
“说‘你保证’,”希尔坚持道,“不然我真的会受不了。”
“……我保证。”家长瞪了他一眼,最终妥协,“现在你可以松手了吧。”
受刺激的维拉死死抱着父亲的大腿:“不行,你立字据。”
然后被揍了一顿。
*
摩列达家的年轻人们,来的时候不声不响,走了也没有惊动谁。
该做的告别早就做好,通路打开时果然没有精灵送行——隔壁的那位陛下知道“时空”不是什么安全的魔法,只带领自己的臣民,在王宫中为他们举杯。
世界的通路打开时,只有家长陪在他们身边。
“我知道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但是不妨再强调一下,”蓝袍巫师拄着法杖,最后一遍审视他的男孩,“如果你们落下了什么东西,别指望我会好心‘邮递’过去,不论是什么——”
德拉科撇撇嘴,小声替他说出下一句:“‘哪怕是你们的脑子’。”
“谢谢你的预告,马尔福先生。”西弗勒斯瞪了他一眼,“我要说——没错,‘哪怕是你们的脑子’,所以别,落下,任何,物品。”
“得了吧西弗勒斯,”希尔把斯科皮塞进装鳞片的绒布口袋里,又用绳子绑紧,“我们只落下了你。”
“当然,我一点也不介意被归类为‘物品’。”家长露出受到冒犯的表情,然后被两个小伙一人一边抱了满怀——他看起来对此颇有微词,哪怕他原本可以躲开,“噢,真甜蜜,你们三岁吗?”
少爷算上斯科皮,理所当然地取了个平均:“我们十一。”
西弗勒斯本来要敲他的脑袋,被希尔无意中挡了一下,于是改敲了儿子。
小斯内普先生莫名其妙地四处张望,寻找那个“砸了自己一下”的东西,另外两人默契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你真的没有什么话要我带给父亲母亲?”德拉科熟练地转移话题,“他们和另一个教父相处得很好,但也一直担心你。”
“谢谢。”透过教子年轻的面庞,巫师隐约看到昔年好友的影子,神情和语调都缓和了不少,“告诉他们不必挂心。”
少年点点头,克制地退开。
希尔也松开胳膊,他可怜的父亲终于能够顺畅地呼吸。
“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黑发青年从父亲手中讨来那根华丽的法杖,一边检查上面新镶的鳞片牢固与否,一边使劲旁敲侧击,“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妈妈醒了,而且目前单身。”
“你暗示过不下十遍。”西弗勒斯没好气地抢回自己的法杖,重重敲了一下地面,“而我也告诉过你很多次,我的归宿在这里。”
似乎为了回应敲击,黑暗中亮起一个星点。
银色的魔力蛇一样游走,复杂的法阵随着线条的点亮一块一块激活。
未能得逞的年轻人失望地叹气。
他的严父难得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发顶:“不论你在何处,希尔凡,我始终为你祝福。”
“好吧,但是你要答应,如果又发生恶龙袭击那样的事,”年轻人伸手敲了敲父亲武器上镶嵌的鳞片,叮嘱道,“召唤我——我告诉过你怎么做。”
“我尽量。”西弗勒斯点点头,犹豫着是不是挤一个笑出来,“再见?”
“噗,你还是别强笑了,抿着嘴就挺好。”
西弗勒斯翻了个白眼,不太高兴地抿起嘴:“快滚。”
“再见,Dad。”青年于是向父亲挥手,然后抱着爱人踏入银光,最后也不忘叮嘱,“一会我从那面镜子里出来,立刻就要看到你在里面——”
“最多等五分钟,再慢我就要闹了。”
他的父亲翻了个白眼:“你敢呢。”
“那你别太久啊——”
光阵中的身形渐渐拉长,黑发的巫师变成银白的巨蛇,透明的膜翼将家小包裹其中,银白的长角爆发出与光阵同源的力量……
这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很久。
巫师的轮廓在耀眼的光中彻底隐遁,旋转的法阵速度渐渐放缓……西弗勒斯知道,他的孩子们已经平安离开。
再次孤身一人的巫师凝视着残余的神光,隔着万千个时空和世界,默默送出自己的祝福。
银发的迈雅在暗处注视他,等待合适的时机走出。
*
远在异世的蓝袍巫师,大概没有办法出现在厄里斯魔镜里了。
悬停在水面上方的年轻夫夫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到。
本该落到镜子背面的时空法阵在湖面铺开,未散尽的银光像一张精巧的网。
附近岛上的小仙子被这光吸引,陆陆续续地飞来,将消散的图案补齐。岸边的小屋里有亮光。
这里似乎是禁林。
夜晚的银湖一如梦境。
黑发的维拉想起那个关于泡沫的梦,一时间怔愣。
西弗勒斯的通路显然出了一点差错,不过希尔看起来不慌,德拉科也就不怎么担心环境——
比起他们落在了哪,他更关心丈夫的状态。
“你还好吗?”被横抱着的少年搂住爱人的脖颈,好让对方腾出握魔杖的手,“我可以自己——”
“没关系。”希尔回过神,用下巴蹭了蹭他的脑袋示意别乱动,然后用仅剩的力量带着他转移到湖心小岛。
时空旅行之后,他毫无意外地又一次失衡。
不过这次西弗勒斯的魔法承担了大部分供能,他的消耗并不严重。
夜空中悬着一轮圆月,岛上的月光花大片大片地盛开,湖面的银光消散后,亮晶晶的小仙子们成群结队地归来。
它们也许还记得这个被遗弃在岛上的孩子,也许只是单纯喜欢他们身上残余的魔法,这些挥舞着蜻蜓翅膀的小东西绕着两个年轻人飞了一圈又一圈,才零零散散地回到自己栖息的花朵中安睡。
“我还以为我们会去岸上。”德拉科弯下腰,蹲在花丛里观察一只睡觉的仙子,“你不怕我‘化在水里’了?”
“怕,但是我魔力不够了。”希尔席地坐下,从背后把人圈进怀里,“所以你不要乱跑。”
他大概是累了,沉沉的嗓音说不出的性感。
少爷被撩得不好意思回头,红着耳朵靠在他胸口嘀咕:“也不知道是不是这……”
“嘘。”希尔伸出手指压住他的嘴唇,“我听见Dad……他在附近,用吊坠。”
德拉科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
他侧过身,从他丈夫的领子里摸出那条链子,又用魔杖对着吊坠点了点,银制的圆环便亮起红光。
“他来了吗?”
希尔正要点头,岸边就传来声响——
“斯莱特林扣十分,先生们,你们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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