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邓布利多的缘故,希尔对“白巫师”有着天然呆信任和好感。尽管那位萨鲁曼法师气质和校长先生截然不同,年轻人依然相信能在他这里得到公正。
原本。
这样的轻信持续到他坠入阴暗的地牢为止。
昏暗的光线,潮湿的空气以及角落里偷偷长出的苔藓,这些特征对一个长居地窖的斯莱特林来说其实还算亲切。
然而,霍格沃茨的甬道中绝不会悬挂这里这些古老而毒辣的刑具,地面也不会有散发着恶臭的干涸血迹。
年轻人心中生出怀疑。
他攥紧口袋里的晶石,想从中汲取一些镇定,却不由自主想起一个同样阴森黑暗的场所——
他想到阿兹卡班,想到银发血瞳的“莉莉”。
人不因外表美善而美善,邪祟却总喜欢披上圣洁的袍子。
寒意从脚底升起,巫师打了个寒战,忍不住怀疑这间肮脏的地牢里藏着几个隐形的摄魂怪,而口袋里的晶石无法给他带来任何正面的启示。
“看来你是个悲观的小蝎子,是不是?”他咕哝着松开晶石——“斯科皮”已经变得坚硬而冰冷,而他现在更渴望有温度的东西。
好在萨鲁曼没有注意到他“朴素”的魔杖。
年轻的斯莱特林抽出魔杖,用黑魔法召出一团亮紫色的火焰。它提供的热量很有限,照明力度也很弱,但牢房里确实亮堂了一点,至少现在他能看清自己的手指头了。
地上黑色的血迹闻起来更臭了。希尔一刻也不想在这多待。
可是牢房的铁栅似乎有魔法,他无法破坏,也没找到门的存在。
如果他能变成阿尼玛格斯就好了,小斯内普先生想,什么样的栅栏也困不住苗条的蛇。
不过要使用正常的魔法,他得先想办法恢复“平衡”。
这一次可没有现成的献祭法阵了。
如果这次穿梭发生在他小时候就好了。那时魔力回路尚未成熟,规则也未牢固,几乎不存在“失衡”这样的情况……
现在,他要怎么消耗,才能填上穿梭时空造成的,可怕的“白色”短缺?
他一边忧愁着,一边转向石壁。铁栅弄不开,他想试试能不能用魔法炸出一个洞逃走。
他又放出几个火球,让它们飘在自己身边拱卫。
他总觉得,某种让人非常不舒服的东西正一点一点靠近,就像是一支摄魂怪那样的邪恶生物大军,正悄悄逼近。
不论如何,那是萨鲁曼需要担心的事,他还要找人,才不要卷入这个世界的正邪之争。
巫师这么想着,开始沿着石壁摸索搜寻,试图找到一块防御剥落的砖石作为突破点。
然而突破点没找到,他先被角落阴影里躺着的家伙吓了一跳:“什么东西?”
暗处的东西含糊地惨叫了一声,听上去似乎还是个孩子,嗓音有点熟悉。
萨鲁曼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希尔胃里一沉,赶快上前查看。
看清男孩憔悴的金发时,他的心整个揪在了一起,恨不得变成翼蛇,把那面目虚伪的法师碾成肉酱——
“希……”金发男孩睫毛颤了颤,徐徐睁开眼睛,“你找到我了……”
“德拉科,你怎么会在这?”巫师惊痛地抱起心爱的男孩,“我在原地等了你好久,找了你好久,我真是太笨了……可是你怎么会在这?”
“我……我好疼……”金发男孩声音轻得像羽毛,他气力不支地歪倒下去,在对方收紧手臂时闷哼了一声。
希尔变了脸色:“萨鲁曼对你做了什么,他为什么抓你?”
“唔……不知道……”虚弱的男孩把脑袋靠在他肩膀上,整个人都缩进他怀里,“你会为我报仇吗?”
“报仇?可是……”黑发巫师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于是他咽下剩下的话,低头打量怀里这个瑟瑟发抖的小少爷。
很像。
几乎一模一样。
简直就是他脑子里德拉科的样子。
但是他的小少爷每一件衣物都用香料仔细熏过……
希尔这么想着,下一秒果然便闻到男孩领口的浅香。
巫师眯起眼睛,悄悄掏出口袋里的晶石——“斯科皮”有他和小少爷但魔力,如果他怀里这个真的是德拉科,小蝎子不可能毫无反应。
而晶石确实毫无动静。
巫师忍不住在心底冷笑。
他闭了闭眼睛,集中精神封闭大脑,一边说道:“我当然会为你报仇,你想我怎么做?”
“杀了他。”男孩的灰眼中掠过一丝精光,“杀了那个巫师,然后跟我回魔多。”
“杀他可以,”希尔笑了,“但是……‘回’?”
·
“萨鲁曼惹怒他了,他……很愤怒。”
愤怒得想杀人。
刚才那一阵暴戾的情绪波动让德拉科心有余悸。
他抿了抿嘴,最终没有告诉其他人,免得引起更多不必要的猜疑。
“考虑到他拜访欧散克塔的方式,萨鲁曼有理由‘惹怒’他。”巨鹰背上的灰袍巫师怀疑地看向同伴,“摩列达,风告诉我,史矛革叫他‘魔苟斯’。”
他们乘着巨鹰飞过罗瓦尼安上空时,红色的巨龙已经从艾辛格折返,却没有直奔孤山回去,而是穿过洛汗,向东南方飞去。
魔多,那里是索伦曾经的领地,至今仍是半兽人的大本营。
“所以呢?”西弗勒斯轻嗤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说道,“甘道夫,若我改称你为‘伊露维塔’,你难道就是创世神了吗?”
这比喻很不讲究,灰袍巫师觉得自己并不具备冒充创世神的潜质。但他也意识到,自己并不了解那位“摩列达的儿子”。
见到希尔凡之前,他对这个年轻人所作的所有结论都是不可靠的。
“史矛革贪婪狡诈,却并不愚蠢,如果它打算杀死谁,大可以直接喷火,或者一口把人吞掉……”灰袍老人拧皱起眉毛,“而不是这样费尽心机地构陷他。”
“……你想说什么?”
“它忌惮那孩子,西弗勒斯,我们都知道,恶龙只忌惮那个人。”睿智的巫师意有所指,“我先前还和萨鲁曼争论黑暗魔君是否真的‘死去’……索伦擅长变化和伪装,西弗勒斯,你确定那真的是你的儿子?”
“我确定,米斯兰达,那就是他。”蓝袍巫师尚未开口,金发少年已经抢答,“他需要帮助,如果你没赶在那些东西之前救他出来,以后你一定会后悔——”
“‘那些东西’?”巫师变了脸色,“你是说——”
几头巨鹰突然厉声长啸,巫师在它们的提醒下注意到,西边迷雾山脉的半兽人部落正向艾辛格隐秘地疾行,东南方的魔多也有暗影蠢蠢欲动。
这不正常,除非那些怪物得到指令。
“如果萨鲁曼拿不准那孩子的身份,他一定会召唤议会的其他成员。”甘道夫看向摩列达身边的金发少年,“但是他有一点刚愎自用,既然你说‘危险’,最好还是先找到那个小伙子。”
德拉科闻言看向教父,西弗勒斯落微颔首,于是金发少年乘着巨鹰落到塔底。
巨鹰们将另两名巫师送到塔顶的露台,便转身离去,护送少年的风之使者却遇到一点麻烦——
巫师们的判断出错了,已经有一批半兽人潜入艾辛格。
它们已经靠地蛇挖通了一条地道,似乎准备把萨鲁曼的囚犯从地牢里偷出去。
察觉地底异动的巨鹰长啸一声,用锋利的铁爪抓穿薄薄的土层,在运送半兽人的地蛇身上留下深深伤口。
狂怒的地蛇半截钻出土层,吐出一支半兽人小队的同时张开口器,向巨鹰扑去。
巨鹰尖啸着腾空飞起,与地蛇和半兽人周旋的同时唤起塔顶巫师的注意。
地底的隧道应为地蛇的起身而彻底破开,地道完全敞露,来路被地蛇坚硬粗撞的身躯堵死,正好给来找人的小少爷行了方便。
欧散克塔地表上的部分完好无损,地道的尽头却破开了一个小洞,硕大的地蛇和那些健壮却鲁钝的怪物尚挤不进去,纤瘦灵活的少年却能轻松通过。
于是他咬了咬牙,找了个接近地面的高度从巨鹰背上轻巧跃下,勉强跳进地道,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潜入塔底。
有半兽人发现他,用听不懂的魔多语大声嚎叫着追杀,却被塔顶打来的法术击中,不得不退后。
在地蛇弄出的可怕动静和巨鹰的提醒下,巫师们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另两只巨鹰去而复返,受召而来的两位精灵王也加入战斗。
这样强大的战力下,不自量力的半兽人很快死伤过半,剩下的逃跑不及,最终全军覆没。可怖的地蛇也被斩断口器,另一截的身体缩回地底,并震塌了先前钻出的地穴。
“它们为他而来。”萨鲁曼落下圣洁的火焰,将那十几具半兽人的尸体焚烧殆尽,“摩列达,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甘道夫皱了皱眉,偷偷瞥向西弗勒斯,精灵们也打量起这个从另一个世界回归的迈雅。
黑发蓝袍、相貌年轻的法师面露讥诮,却没有说话。
·
希尔在地牢中听见外面的动静,在那之前,他正和人谈一笔交易。
“我不是你的敌人,尊敬的维拉。”那个假冒德拉科的家伙被他识破,随后便变回一团虚影,“我可以帮你离开这里,也可以帮你寻找那个男孩……”
“而你,只需要帮我一个小忙。”
希尔还没来得及谈条件,墙壁就破开一个口子,碎石簌簌掉落,剩下的裂缝刚好容一人通过。
而那道虚影已经消失无踪。
巫师感觉到裂缝后有某种极为邪恶的生物等候,正防备着,那东西突然嘶吼着离开了,紧接着裂缝处有光照进来。
囚犯却没急着出去——他不确定是不是要和那个明显邪恶的存在做交易。
萨鲁曼明显视他为敌、宁可杀错不也肯放过,而那个东西希望杀死白巫师……信息未明的情况下,敌人的敌人未必是朋友,但那个影子似乎对他有所求。
希尔想通了这一点,决定先从这里逃出去。另一个人却先一步从外面钻进来。
那人逆着光,塔中的人看不清他的模样,对方却立刻认出他:“希尔凡!”
黑发巫师愣了一下,旋即眯起眼睛,先前中断的大脑封闭术再度运转:“德拉科?”
这嗓音打着颤,比起刚才有了一些变化,却也惟妙惟肖。
思维的魔法将怀疑和戒备藏在防御之后,连他的伴侣也被骗过。
“我终于找到……”少年说着便哽咽了,“终于……”
他快步走近,巫师的魔法火焰照亮他的脸,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有水光闪动。
希尔几乎就要心疼了。
可少年最终没有哭出来,而是用力咬了咬嘴唇,抓着他的胳膊就要往外走:“我们先出去,跟我走。”
黑发巫师任他拽着,脚却像扎了根一样,杵在原地不动。
“希尔凡?”德拉科觉得哪里不对,正要催促,却被对方拉进怀里。
“让我抱一下。”
低沉的嗓音仿佛咏叹,德拉科终于回到阔别的怀抱中,他鼻头一酸,压抑许久的委屈涌上心头,几乎忍不住哭出声来。
刚才照面,他的未婚夫心里毫无波动——对比曾经得到的热烈爱意,他差点以为这人已经不爱他了。
他的眼泪濡湿了恋人的领口,却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抱怨。
“别哭,亲爱的。”希尔单手拥住他,轻拍脊背温柔安抚,另一只手却伸进口袋,摸到那块已经揭穿过一个骗子的晶石——
斯科皮依然毫无反应。
巫师了然。
他看着怀里“以假乱真”的少年德拉科,心中涩然,却生不出怒意。
这一个,不论外表还是时机,都把握得太好了。
即便知道不是真的,他竟然也没法推开他。
德拉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感觉到他心里太苦,太苦了。
小少爷突然有点明白未婚夫之前的做法——如果知道自己跳进传送阵之后,希尔会这么……这么苦,他也会希望他不记得。
原本他还埋怨人来晚了,现在他却只想守在他身边,再也不走出他视线一步。
但在那之前,他们必须先离开这个臭烘烘的地牢——如果不是希尔说想抱他,他根本一刻也不愿意多待。
“萨鲁曼肯定已经警觉,”金发少年推了推他苦涩的恋人,“我们该走了。”
“……好。”希尔闭了闭眼睛,最终毫不留恋地松开他,露出一个略微古怪的微笑,“我们去哪?”
德拉科愣了一下。这个微笑让他产生了一种奇怪的错觉,就好像……
这个人再也不会抱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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