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部地下的战斗不止惊动了麻瓜,在巫师界也掀起轩然大波。年轻的哈利·波特在这一战中坐实了“救世主”的名号,神秘人的帮凶则没有留下姓名。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议论,预言家日报的通稿里没有提到莉莉·波特和希尔凡·斯内普这两个人。
但是密切相关的人总会发现端倪。
三天。
小斯内普先生又一次无故缺勤,一连三天。他大概是霍格沃茨建校以来出勤率最低的学生了。
不过他从一年级开始就尽享殊遇,有事不在也不是头一回。其他三年级早知道他们的首席是个大忙人,没了领导也有条不紊。
最焦急找寻他的人是哈利。
格兰芬多男孩知道了一切之后整日失眠。他晚上常常做噩梦,白天就愤恨得恨不得带上魔杖偷溜出城堡和魔头对决,可是他自己也知道那只是送死而已。
他私下里把万圣夜里的战斗告诉了好友,罗恩和赫敏大为震惊,他们万分同情他,和他同仇敌忾,但那其实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帮助。
他需要希尔。
不论手段还是主意,希尔总是比他有办法,而且他也是莉莉的儿子,他们是真正的“一条绳上的蚂蚱”……
哥哥一定会帮他,但是他去哪了?
这几天救世主先生一直试图潜入地窖,或者尾随斯莱特林三年级,然而自从那晚回来,教授们就对他格外严加看管。
斯内普像是长了个狗鼻子。每次除了有课,他刚迈进地窖一个脚趾头,魔药教授就会闻风赶来,凶狠地把他拎去教工休息室,接着他便由麦格教授接手。
女院长总是尽职地把他送回朋友身边,次数多了也会严厉地训斥甚至稍作惩罚。他们经过镜框时,哈利发现她在他身后满面担忧。
诸如此类周密的好意令人憋闷难受,但救世主先生到底没再闹下去。这让魔药教授大大松了一口气,不用管这个刺头,他终于有时间追踪神出鬼没的小斯内普先生。
他离开他们之后,巫师界暂时还没出什么新的乱子,麻瓜那里又出了几起恐怖事件,但都和那对母子没什么关系。
风平浪静,却怕是暴风雨前世界的屏息。
“可是,若你沿着星星的轨迹,除非速度更快,否则永远也追不上它。”炼金术教授下午没课,随意地靠在沙发上,一边翻书,一边对求上门来的同事说风凉话,“你有速度吗,西弗勒斯?”
他当然没有,否则也不用站在这低声下气。
斯内普克制住发起决斗的冲动,忍耐地再一次提出请求。
“我乐意帮你。”克拉伦斯平和地说道,“但是拜你们所赐,我余生都只能困守这座城堡——能够作为的范围很有限。”
他手边漂浮着一个小巧斗魔法阵,浅灰色的线条很不显眼,不知道支持着什么魔法。
“如果你愿意接替我,我也许就能帮你找到他。”
“我的力量不比邓布利多更强。”斯内普谨慎地说道,“而就算是他也只能顶替你一小会。”
“那就‘一小会’。”炼金术师漠不关心地说道,浑不在乎普林斯家是否绝后,“考虑到你要我找的人,这代价很公平。”
魔药教授皱了皱眉——这代价对他来说有些过于昂贵了。
他早不是那个万念俱灰的人,生命已经不是可以轻易放弃的东西。他很确定,他若有什么不测,只会让那孩子更加崩溃。
“我需要时间考虑。”
他不打算牺牲,但也没把话说死。他有预感,魂片卷土重来的时候只会比之前更强,如果白巫师和老魔王都无法与之对抗,那么释放出他面前这个存在,也不失为一条后路。
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尽可能找到希尔凡,搞清楚他想干什么。
斯内普知道,他儿子的很多言行都异于常人,这让他给人一种捉摸不透的神秘感。他的思考方式和处世哲学都十分特别,这是身份和能力决定的。
魔药教授一边尝试着把自己代入对方的思维逻辑,一边礼貌地向先祖告辞。
克拉伦斯玩味地笑了笑,目送他出去。
正式就职后他把住处内部扩大了不少,此前曾拒绝变形术教授的帮助,自己隔出来一间办公室——布置得很阴森,免得那些吵吵闹闹的小崽子没事就跑来问东问西。
那一袭黑袍从办公室的门外消失后,他便挥散了手边的法阵。房间里的法术解除,同样黑发黑眼的年轻人从帷幔后走出来。
如果斯内普留个心眼,在门外多等一会,也许就能喜获儿子的踪迹。可惜他太专注于换位思考,又太笃信男孩和同事关系糟糕。
正如克拉伦斯所说,他正沿着星星的轨迹辛苦地追赶,却注定徒劳。
克拉伦斯唏嘘了一下,抬头打量面前的年轻人,觉得他似乎又长高了一点。也许已经差不多能和他父亲比肩。
他的轮廓越来越接近他记忆中阿尼的样子,他却越来越清楚地感觉到不同。
如果是阿尼,那个魂片不论占据谁的身体,此刻都已经灰飞烟灭。他早已习惯背负罪孽和痛苦,也不止一次手刃过至亲至信的人。
和他的爱人比起来,小希尔凡实在太“软弱”了。
不过考虑到阿尼的结局,克拉伦斯又不由希望他能更“软弱”一点。
希尔看了一眼门口,又很快收回目光,得体地在教授对面坐下:“大家还好吗?”
他没有具体说谁,克拉伦斯就挑他可能关心的几个人简单说了说,末了还提了一下斯莱特林三年级的表现。
他毕竟不是礼堂门口的石雕,整天盯着这些人的动向,他提及的每个人都只分得一两句话的叙述,小马尔福也不例外。
他差不多说完了自己知道的事,年轻人却还专注地等着,似乎还指望他再说点什么。
他大约想知道更多马尔福的事,炼金术师思忖着,发现自己无可奉告,即便知道也不想给他念想,于是就此缄口。
见他已经端起茶杯,希尔只好主动提醒:“那你呢?”
炼金术师动作顿了一下,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你说了很多人,却没提到你自己。”希尔温和地重复道,“你还没说你过得怎么样。”
克拉伦斯眼神复杂起来,最终慢慢说道:“我无所谓好坏。”
“这是我应得的结局,你不必可怜我。”
“我没有可怜你,只是来道别。”希尔拿起茶杯又放下,他站起身,似乎准备离开了,竟还有心情微笑,“我觉得你不妨在城堡里找个合适的对象交往看看——”
回应他的是一只不停喷开水的茶壶。茶壶在炼金术师的操控下,追着口没遮拦的巫师一直跑到办公室门外,跌跌撞撞飘回来的时候磕掉了半个壶嘴儿。
“……蠢东西。”
克拉伦斯捧起笨拙的茶壶,正思考用什么别的材料补全缺损的部分,有人敲响了外间办公室的门。
有人替他把撞断的那半截壶嘴送了回来:“下午好,斯莱特林教授,我在门口捡到这个。”
克拉伦斯接过金发男孩递来的物件,随口问道:“没遇到什么人?”
“之前有谁来过?”德拉科脸色微变,“他来找过你?”
“你指谁?”克拉伦斯掀了掀眉毛,“斯内普确实找过我。”
“我不是指他……”德拉科抿起嘴,怎么也想不起那个名字,就像他一连几天来天文塔转悠,却忘了自己为什么要找克拉伦斯。
他昨天收拾出了一只小皮箱,里面放着所有出远门可能用到的物品,可是他却想不起来要去哪。
完全是出于对自己的信任,他才把箱子缩小放进口袋里,和弗里兰寄来的丸剂一起随身携带。
今早他收到了父母的回信,却不记得自己寄出过信件——之前他一直保持固定的频率往家里写信,这一封回信完全打破了规律,内容看起来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这很古怪。
小少爷决心自己找出问题所在,找到头绪之前,他还是遵照心意来了天文塔。
事实证明,这是个正确的决定。
他确实忘记了一些事,比如说此刻,他脑子里清晰地浮现出一个人的音容笑貌,名字滑到嘴边,却就是说不出来。
他这副费劲的模样让克拉伦斯忍不住叹气。
“我真是高估你了。”他说着将手覆上男孩的眼睛,替他抹去了那些禁锢记忆的精妙魔法,然后取出别人寄存在这里的一只小瓶,“他这次走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你要抓紧时间。”
“‘希尔’……是‘希尔’!”眼前的遮挡除去后,男孩心里也豁然开朗,先前难住他的名字脱口而出,他却又难过起来,“我怎么会忘记……”
“因为你说不愿意再在原地等着。”克拉伦斯打开瓶塞,让里面稀薄的记忆回到原主人那里,“而他是个死心眼儿。”
随着记忆回笼,男孩脸上褪去先前的困惑和茫然,神情渐渐变得愤怒而笃定:“他愚弄我——”
“你对此早有预料,不是吗?”炼金术师有些不耐烦,“我提醒过你不下三次,而你还是中招了。”
“而你非要等到现在才肯帮我解开咒语?”德拉科对他怒目而视。
“我昨天才替你清除过一次屏障,是你自己抵抗力太差。”
“我才十二岁!”德拉科立刻反驳,“而且要是你那天晚直接跟我说别吃他的糖,而不是拐弯抹角地扯什么废话——”
“今天没有时间让你发脾气!”克拉伦斯太阳穴隐隐作痛,这样的对话这几天里已经重复过不下三次,他只得提高音量威胁,“他现在就在城堡里,我可以告诉你他在哪,也可以把你绑在这,让他找不到你直接走掉——”
“他是回来告别的。”
小少爷立刻乖顺了。
如果希尔凡想找他,当然不会找不到,但是如果他更希望不被记得……
那就很难说。
“他为什么就不能带上我一次?”
“因为有去无回。”克拉伦斯蹙起眉头,他当然知道希尔凡准备怎么做——那个笨蛋准备流放自己,带着那枚倒霉的魂片离开这个世界。
那确实是个好主意,绝不会有人再为此牺牲,连战斗都可以避免,就连莉莉·波特也会平安无事。
除了心头浅浅的伤口,这里的人不会再有任何损失,时间会渐渐抹去人们心中的痕迹……
而相对地,他们得到和平。
那男孩也不会因此殒命,这一切对他来说只是一场有去无返的旅行。他执着地守护着所珍视的一切,他要他的世界完好无损,哪怕代价是永久的回避。
克拉伦斯或许是唯一的知情者,他并不反对他的计划,只是不容许他独自上路。
可是他受制于对方“保密”的要求,无法对小马尔福和盘托出,只能有气无力地再三强调:“你还不明白吗,他回不来了。”
德拉科明白的。
他前前后后梳理了一遍记忆,想起前一阵子心上人时不时露出的悲伤神情,再结合他的所作所为,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的骑士越来越胆大妄为。
金发男孩垂下眼帘,冷静地问道:“我没有机会阻止他吗?”
“‘阻止’?”炼金术师笑了,“除非你们成功刺杀莉莉·波特,但那样你们还是会失去他。”
“波特或许还有机会送他一程,你嘛——”
话音未落,男孩已经撒腿跑出去。炼金术师望着他的背影,既不担心他找不到人,也不担心他没办法跟上。
旅途愉快。他在心里嘀咕了一句,随后将茶壶嘴修补好,重新灌满开水,泡上茶叶又洗干净茶杯。
这个下午,他还有最后一位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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