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Abyss深渊(一)

    当你凝视深渊,深渊也凝视你。

    与恶龙搏斗之人,自身亦成为恶龙。

    “布莱克随时都有可能回来,抓紧时间。”斯内普瞥了一眼门外,示意另一个人尽快动手。

    汤姆满意地点点头,将杖尖悬在女巫眉心。

    想要判断眼前这个莉莉到底是不是本尊,检查一下记忆就行。

    施咒对象在昏迷中,一般的摄神取念无法做到这一点,但黑魔王有特殊手段。

    虽然黑魔法有一点风险,但事急从权,食死徒没有反对。

    汤姆很满意。

    西弗勒斯信任他,没有什么比这更好。

    黑魔王定了定心,用魔杖轻轻抵住女巫的额头,低声念动略微黑暗的咒语。

    女巫本能的防御不堪一击,他轻而易举地发现端倪。

    聪明的魔药大师难得猜错了,控制了女巫的不是挂坠盒,而是……

    他正要从莉莉的思想中抽身,眼前却突兀地出现了一个绝对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场景。

    黑魔王的心一阵狂跳。

    六年之后的霍格沃茨,残垣断壁,十七岁的波特站在他面前高举魔杖。

    救世主已经摆脱了那个丑陋的疤痕,翠绿的眼中充斥着滔天的怒火和恨意,说出的话却仿佛阴冷的毒蛇——

    “西弗勒斯·斯内普不是你的人,一直都不是。”

    “你一定没有见过他的守护神吧?”

    汤姆似乎预感到即将降临的绝望,他竭尽全力地试图终止咒语,或者清空大脑,以脱离这段虚假的诡计……

    但是徒劳无功。

    哈利·波特的声音还在继续。

    他的“死亡”也还没有到尽头。

    “是雌鹿。”

    不可能。

    “是我的母亲。”

    不是的。

    “他这一生,到死,都爱着她……不惜在你身边潜伏。”

    撒谎!

    “他老早就背叛了你,而你一无所知。”

    他没有……

    “真的吗,那你因何功败垂成?”

    不是的……

    沉重的回忆在绿眼救世主的冷笑声中继续。

    汤姆听见主魂的怒嚎,索命咒的绿光,敌人简单却有效的抵抗。

    视角天旋地转,仿佛他仰面倒在地上,软弱又平凡地逐渐死去。

    黑魔王彻底毙命,四周巫师尽情高呼。

    汤姆·里德尔内心狂躁地想杀人,却迫于视角,不得不盯着越来越狭窄的阴沉天空。

    这就是,他作为代价之一支付的“死亡”。

    他原本以为这段记忆毫无用处,没想到里面还藏着这样的秘密。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他……未免也太可笑了。

    “汤姆,醒醒!”

    他的恋人在呼唤他,嗓音沉沉入耳,他却觉得心冷。

    黑魔王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然维持着半跪在沙发边、魔杖倒悬的姿势,小腿一阵酸麻。

    “那些鬼东西差一点钻进你的身体……”斯内普递了只胳膊给他,责备的话中隐含担忧,“你跟我保证过没问题。”

    是圈套吧。

    是圈套。

    从一开始,魂片的目标就是他。

    故意在食死徒面前露出马脚,故意让他进入大脑,故意让他邂逅“死亡”,故意让他发现面目可憎的真相。

    他沉溺在记忆中,婴儿就趁机夺取他的身体,即便未能得手,他也成功粉碎了他的爱情。

    很难相信,他的灵魂里竟然有这么一部分,如此恶毒。

    “那不是‘鬼东西’,那是Baby。”黑魔王一反常态地无视了他的帮助,自己慢慢站了起来。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止不住发颤的手,强迫它握紧魔杖,杖尖对准女巫的额头:“阿瓦达——”

    “等等。”发现他要做什么之后,食死徒猛地挡开他的手,曾经毫不设防的黑眸重新竖起抵抗,“你不能杀她。”

    “你说得对。”汤姆点了点头,“她身上有大波特的保护咒,我杀不了她。”

    斯内普正要松一口气,却听见他继续说道:“你来。”

    食死徒愣在原地:“汤姆?”

    “婴儿必须死,它躲在莉莉·波特身体里,所以她也必须死。”黑魔王不为所动,“她活着,我迟早也会死——它已经成长得太过分,你看见了,我差点被夺走身体。”

    “等邓布利多来,”斯内普暗暗抽出魔杖,“他会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她就那么重要?”

    重要到,你不惜用一辈子向我复仇。

    汤姆看着那双愈发空洞的眼睛,心里觉得有一点荒凉。

    “关于这一点,我们已经讨论过很多次,”斯内普皱起眉毛,“我觉得你没有必要再——”

    “是吗?”黑魔王笑了,“那你的守护神是什么?”

    食死徒一言不发,对方也不需要回答。

    “‘没有必要’?”英俊的巫师重复了一句他刚才的话,讥诮地勾起嘴角。

    他手中原本指向女巫的魔杖转了几度,对准叛徒:“邓布利多到底是怎么死的?”

    “老魔杖的主人到底是谁?”

    “你早就知道我会一败涂地……因为那就是你为之不惜献出生命的追求,是不是?”

    斯内普看着他脚下的地板,扔掉了手里的魔杖。

    “说话。”汤姆闭了闭眼睛,压住眸中血气,“告诉我‘不是’,告诉我你根本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告诉我。”

    然而,他的食死徒似乎打定主意要他失望。

    “是的。”斯内普抬起视线,专注地凝视着那双泛着血光的眼睛,觉得它们前所未有的漂亮,“是我做的。”

    “从梦中确认你的失败后,我大大松了一口气。”他从那双猩红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看见自己平静赴死的模样,麻木又残忍。

    “我背叛过你,从头至尾……非常彻底。”

    “好……”黑魔王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听起来悲怆又凄凉,“好。”

    他的右手颤得厉害,几乎握不住魔杖,却坚持对准叛徒的心口。

    而放弃武装的人只是闭上眼睛,沉默地准备受死。

    希尔凡已经成年,以后再折腾出什么幺蛾子自己也能解决。

    再不济,德拉科会陪他一起承担后果。

    埃默里那个老家伙为了曾孙,也不会轻易去见梅林。

    老蜜蜂和老魔王腻腻歪歪,应该也没有殉情的计划。

    他死之后,莉莉大概有机会活下来——如果没有,他也没什么办法。

    至于汤姆,但愿他……

    但愿他什么呢?

    审判即将落下,罪人却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还没有准备好。

    他正要自救,对方的攻击却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罪人睁开眼睛,发现原本对准胸膛的杖尖,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到手臂上。

    左臂微烫,心脏完好,可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今天我不杀你。”黑魔王面无表情地收回魔杖,最后一次用目光描摹曾经恋人的模样,“今天以后,你不再是食死徒。”

    他说着转身离去,扬起的袍角甚至没有带走一丝烟尘,仿佛再也不想和叛徒沾上关系。

    斯内普盯着不远处的门框发了一会呆,回过神来之后给沙发上的女巫套了几个束缚咒,然后飞快地捋起袖子——

    左臂上的皮肤隐隐发烫,那个丑陋的标记颜色淡了一点。

    他想起黑魔王的话,知道这个困扰他、束缚他这么多年的标记,这枚耻辱的烙印,过了零点就会彻底消失。

    他将迎来梦寐以求的自由。

    可是为什么即将自由的人,连呼吸都隐隐作痛。

    他们的感情建立在太多不成立的假设之上,分崩离析是他早该预见到的结局。

    “呼神护……”

    黑发巫师有点不甘心,他一个劲搜刮脑子里可以称之为“快乐”的回忆,又颓然地放下魔杖。

    算了,已经毫无意义。

    .

    世上不存在“毫无意义”的事物,小斯内普先生一直这么认为。

    哪怕微小如沙砾,用魔法放到足够大之后,也会显露出精巧的形状和绚烂的色泽,上面风侵水蚀的痕迹,本身就是一部自然历史。

    普林斯家的列祖列宗们显然和他看法一致,他们总是一丝不苟地记录下每一个可能有价值的细节。

    德拉科被埃默里拎走研究头上那朵小葵花,希尔正好有空来藏书室办点正事。

    藏书室有三分之一空间用来存放先辈们的实验记录,另外三分之二分别是先辈们的论文、著作(手稿和印本)、手札,以及他们偏好,或者认为有价值的书籍。

    这些文献按照每个成员生前的习惯和遗嘱整理成三十几个小隔间。

    妻子的隔间和丈夫的挨在一起,子女的又和父母相靠近,偌大的藏书室本身就是一张家谱。

    如果在每个人的隔间里挂上各自的画像,那就更加名副其实,但画像们似乎不像本尊那样热爱知识。

    “不不不,你太小看他们了。”兰伯特·普林斯懒洋洋地纠正,“如果一定要把一个普林斯挂在藏书室,那你必须额外安排一个仆人,二十四小时站在他面前为他翻书。”

    “否则你将有幸领略到一千多年里的脏话演变史。”

    让一个热爱学术的普林斯看着书的封皮干瞪眼,还不如把他们从画布上扣下来扔进壁炉。

    “好吧,我只是随便说说。”希尔耸了耸肩,保证不会轻易尝试。

    说起来很奇怪,就连兰伯特这个据说“不爱学习”的家伙都勉强留下了一架子手稿,他的兄长克拉伦斯却只留下了一点魔药学徒的启蒙书籍。

    英年早逝也不至于早到这个地步。

    哪里都找不到克拉伦斯的手迹,他只好来画像室叨扰。

    “好久不见,你怎么想起来找我?”

    黑发巫师和先祖的画像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等了好一会,正主终于姗姗来迟。

    画像上的年轻人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看清站在画框外的巫师后,他却蓦然变了声调:“你怎么会——”

    “不,你不该是这副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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