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喜怒哀乐全凭另一个人做主,这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在此之前,希尔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个人,能够如此轻易地左右他的情绪。
德拉科高兴,他就心满意足。
德拉科沮丧,他便焦急懊恼,不住担忧。
德拉科想念他,不在他身边的时间他几乎一分钟也熬不下去。
从成年期的尾声开始,他无时无刻不在接收小少爷模糊的念头。
那些别扭的埋怨和深藏的担忧让希尔的心每天都酸酸胀胀,心情跌宕起伏。
发情期令他变得敏感而脆弱,多情又温柔。
他曾经为此烦恼,希望德拉科不要再因为他而忧心忡忡,然而真正失去感应时,他却窒息一般痛苦。
领着斯内普登塔时,他突然感应不到德拉科。
那个男孩的心绪,那些想念和担忧,戛然而止,消散无踪。
仿佛他们再次分别后,有洁癖的小少爷终于下定决心,把他从自己的心里清理了出去。
自以为遭到背弃的人,被巨大的痛楚骤然淹没。
——他不再想要我。
痛苦的浪涛中升起熊熊怒火,即将化作致死的力量激射而出,巫师的最后一丝理智却堪堪抓住箭尾。
希尔意识到自己失控的情绪可能杀死对方时,身体已经本能地无声念到最后一节咒词。
一度被天性和本能控制的年轻巫师惊出冷汗,使出全部意念清空大脑,试图阻止。
这一场发生在脑子里的战争他打得格外艰难,毕竟敌人是他的天性和本能。
魔力耗尽、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瞬,他模糊地听见父亲惊怒的声音。
他想告诉他自己很好,无奈眼皮太重,脑袋好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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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尔醒来时,第一眼看见的是一张无比阴沉的脸——大大的鹰钩鼻看起来像中世纪的鸟嘴医生。
一身黑袍的男巫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仿佛一座耸入阴云、荆棘缠绕的黑色古堡。
侧躺着的年轻人压下心底的焦躁,困惑地揉了揉眼睛,好一会才辨认出那不是什么地狱的使者,而是他愤怒担忧的父亲。
两双黑色的眼睛无言地对视一会,魔药大师沉默地递了只胳膊给儿子。
希尔借着父亲手臂下床,发力时牵动背部肌肉,伤口的撕裂感让他忍不住龇牙:“Dad?”
“三天前,你从台阶上摔下去了。”
斯内普瞥了他一眼,到底容忍了肩上儿子硌人的脑袋,以及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的不得体行为。
“然后你在地面召唤鬼荆棘,把我捅了个对穿?”希尔一边抽气,一边含糊地抱怨。
“听起来是个好主意,下次你再自寻死路我就这么干。”
年长者开始考虑是不是后退一步,让这个不识好歹的兔崽子趴到地上去。
然而他刚要抬起脚后跟,挂在身上的蠢儿子就开始夸张的大叫:“天了Dad,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只是不小心长大了一点,你就不爱我了!”
“长大?”魔药教授黑了脸,他才没有这种戏精儿子,“怕不是你发育身体的时候忘了带上脑子。”
这种程度的刻薄话对他厚脸皮的戏精儿子不起作用,小斯内普先生硬是“哭闹”了十分钟。
直到从自家老爸肚子里掏出那句“我没有不爱你”,他才心满意足地消停。
“不过,我这到底是怎么啦。”
希尔咕哝着看了看自己的手,手背上的鳞片纹路已经很浅,还残留着一丝火辣辣的麻痛,仿佛那些薄而坚硬的鳞片一度刺穿他的皮肤。
这种纹路大概遍布全身,密集的痛感让他的感知有点迟钝。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能感觉到,它们在缓慢的愈合。
“你摔成肉酱之前发生了一次不完全转变——留下了一点伤口,但保住了性命。”
“我更想知道的是,在那之前发生了什么。”斯内普把视线从那些未消退的痕迹上移开,审视地看着儿子,“我相信格林德沃教你大脑封闭术的时候,应该教过你怎么清空自己的大脑,而不是炸掉它——”
“你差点把自己变成白痴。”
“……对不起。”孩子伸出一只胳膊,抱了抱父亲,“我这样的小孩真的很让人头疼,是不是?”
“真高兴你至少还有这么一点自觉。”斯内普动作轻柔地和他拉开一点距离,扶着他走到小木屋的窗户边。
白巫师站在远处一言不发,注意到屋内窗边的父子,才稍微展眉。
他向希尔点了点头,神色有些愧疚。
他身边的空地上,两位黑魔王正在激烈地战斗,各种黑魔法的运用和破解很值得一看——
“……我有何‘居心’?”格林德沃冷笑着召出黑盾,吸收掉对方抛出的黑蛇,“他是我的弟子,我为什么要害他,反倒是你,口口声声说‘听见世界’,却拿不出半分证据。”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让人知道你那些‘资料’是哪来的——”汤姆实力受到压制,只能以巧取胜。
他嘶嘶说了句蛇语,被融化的蛇立刻从盾牌后面伸出脑袋,差一点咬上对手的脖子。
“为什么不说说,那些流落到沃林顿家,后来又被你借走的,署有克拉伦斯·普林斯姓名的手稿?小沃林顿可是什么都招了。”
格林德沃警觉地躲过这一击,瞥见窗边的学生,干脆地罢手。
“当着小辈的面,你确定就这么逃走?”汤姆不悦地眯起眼睛,到底没有继续纠缠。
“我会给出交代,但不是对你。”老魔王冷哼一声,转身向木屋走去,白巫师也跟他一起。
他们进屋的时候,希尔正耐着性子听Dad解释汤姆在沃林顿家的发现,以及那位先祖的画像古怪微妙的态度。
“我不明白,Dad。”手撑着窗台勉强站稳的大男孩一脸茫然,“克拉伦斯死了快有一千年,而你觉得他认识并且试图算计我?”
“你父亲恐怕是对的。”格林德沃板着脸走来,手杖敲在地面,发出规律的笃笃声,“你昏迷的时候我跟你们的Lord交换了一下情报,不得不承认,我收到了蒙蔽和误导。”
“呃,盖勒特?”希尔觉得老师的态度有点过于严肃,他不知所措地看向另一位老师,却发现邓布利多脸上也是差不多的凝重和自责。
“抱歉让你承受这些,这是我的错误。”
白巫师紧蹙着眉毛解开男孩手腕上的禁制——如果不是那两条细线一样的束缚咒,他坠落时本没必要强行变形自保,可以直接安全地移动到地上。
“不是这样的。”希尔摇了摇头,无视父亲响亮的哼声,“是我无法自控,你们只是为了帮我——”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掌握事实之前不要轻易接受别人的道歉,更不要主动谅解他们。”老魔王不高兴地训斥了一句,得到学生家长和刚进门的后辈的一致赞同,连白巫师都没有微词,“这样只会让你看起来更加好欺负。”
希尔闭上了嘴巴,摸不着头脑的处境让他几乎按捺不住心里的焦躁感。
“你的确无法自控,但实际上,也许你根本不需要控制自己。”格林德沃沉静地说道,“我之前认为你会杀死那个孩子,而距离可能削弱影响,现在看来,这两项推断都缺少证据。”
“也许你应该回到他身边去。”
“我不回去。”希尔在父亲的帮助下坐进克里斯推进来的轮椅,柔软的坐垫让他略微松了一口气,“我的确差点杀死他。”
“如果不是你们教我控制,也许我就真的……盖勒特,我认为你是对的,我不能呆在他身边。”
“他们教你的‘控制’就是攻击你自己的脑子?”斯内普危险地眯起眼睛。
老魔王没好气地冷哼:“虽然我是他的老师,但那一招是你儿子自学成才。”
邓布利多轻咳一声,转向希尔:“孩子,到底怎么回事?”
轮椅上的男孩深吸了一口气,简单说了他现在和德拉科失去联系的状态。
听说之前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情绪和一点想法,两位黑魔王不由得心生羡慕——他们但凡能够感应到自家那位哪怕一点点想法,都不至于进度被这两个小孩子甩开这么多。
“但是他不再想到我了,他屏蔽了我,到现在也什么都没有。”希尔不知道前辈们在想什么,烦躁地用魔杖敲击扶手,“我觉得遭到背叛,气昏了头,差点动手报复。”
男孩沮丧地自言自语:“这不公平,他都感觉不到我的感受。”
斯内普扯了扯嘴角,发誓再也不管这两个小兔崽子。
他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几乎吓破他的胆,逼得格林德沃自我检讨,最后竟然只是因为绿豆大小的这么一点破事。
早恋真要命。
他就不该亲自养儿子,也不该有教子,斯内普生气地想,如果一开始坚持让他跟着莉莉……还是算了。
那样的话,说不定现在跟他纠缠不清地就是波特……
梅林,幸好不是波特!
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向儿子的性向屈服、上一秒还一肚子怨气的家长先生顿时对教子改观,感谢命运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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