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

    第一百零七章

    “一年没见, 你还是这副病秧子模样, 没什么长进啊。”

    刚刚走出略显阴暗的时空通道，站在现世耀眼阳光下的莫白芷有些不自在地眯了眯眼睛, 在那熟悉的清冷声音飘来的时候, 意料之外的来人让他微怔了片刻, 而后俊秀的面容上绽开了淡淡的微笑, 十分欣喜地望向前来迎接他的好友——凤镜夜。

    “镜夜你也是, 毒舌的属性真是一如既往。”

    “我这是实话实说，只有心灵脆弱的人才会觉得刺耳。”

    抱着胳膊斜倚在墙上的黑发少年的容貌极为俊秀，勾起唇角的时候却有种淡淡冰冷和嘲讽感。他推了推自己的金丝眼镜, 视线从莫白芷腰间佩戴着的那振打刀上划过, 目光一凝，“怎么，你这是终于忍受不了那群愚蠢的亲戚, 要亲自手刃他们么？”

    “虽然这个计划听起来十分有诱惑力，但谁让现在是法\治社会呢，杀人带来的麻烦还是不小的。”

    莫白芷摊了摊手掌表示无可奈何，也懒得再去谈起那几个虽说和自己有血缘关系, 却没有任何亲情可言的糟心家伙, 他扫了眼四周，确定镜夜身旁并没有其他人后, 不免好奇, “环呢？有事没来？”

    因为童年体弱多病的缘故, 他那时在医院待的时间远远超过了家里, 或者说可以说医院成了他的另一个「家」，而那个被他的父母寄予厚望，医疗水准也很高超的医院，正是隶属于凤镜夜所处的家族的产业之一。

    可能是被独子过于病弱的身体情况刺激，他的父亲决心让柳山集团踏足之前并未涉猎过的医疗行业，如此一来，外界势力——特别是如柳山家族这样堪称庞然大物的外界势力——的异动会引起这个行业原来的的巨头凤集团的注意和警惕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在了解到这一代柳山家族的家主唯一的孩子还身处自己麾下的医院的时候，作为自己年纪与其相差无几的凤氏家族三男，凤镜夜便在有心之人的刻意安排下，与他结识了。

    而莫白芷先前所说的环，指的是他和镜夜的另一位好友——须王环，一个性情阳光热情，有时候又显得十分迟钝大条的「白痴王子」——他亦是镜夜幼时在家族的利益驱使下，被要求务必要与其成为好友的对象。

    都是年纪不大的小小少年，在最美好懵懂的年纪相识，就算当初接近的动机不纯，随着时间的过去，结下的羁绊却是真真切切的。

    “那个蠢货听说你要回来的消息，高兴过头，莫名其妙庆祝了一个晚上，今天早上发了高烧，还得连累春绯照顾他。”

    凤镜夜嘴角一撇，谈到这件事时淡定表情说明他对须王环的日常犯蠢早就习以为常了。

    “哈哈，环就是这样的性嘛......春绯照顾啊，难道他们两个已经在一起了？”

    莫白芷眨巴眨巴眼，饶有兴致地问道。

    在父母去世后就差不多独立生活的莫白芷并没有同环与镜夜一般去樱兰高校就读，而是去了一所名声不显的普通高中。

    不过他们却也没有因此就断了联系，对于环在那所非高\干贵族子女很难入学闹出来的大动静同样相当了解——毕竟环那家伙根本就不是在友人面前能藏住秘密的性子，一早就翘着尾巴和他分享了自己的「壮举」，甚至还起过让他一并加入男公关部的主意，理由是「病弱型美男是部里的稀缺设定」，当然，最终还是被他婉言谢绝了。

    而以债务相逼，拖着一个叫做藤冈春绯的「男性」加入公关部，却在不久之后发现其竟然是一位女生这样的大乌龙发生后，第一次从镜夜那里听完事情原委的莫白芷更是乐不可支地笑了许久。亲眼见过春绯，很清楚地了解到这是一个善良纯粹的可爱女孩的他，对于环与她之间暗暗生出的情愫，还是相当乐见其成的。

    “还差得远呢，两个人一个比一个迟钝，天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开窍......”想起那那两个各种天然呆而不自知的男女，特别是环这个日常撩女生撩得飞起，一遇正主就各种掉链子，然后哭唧唧跑来和他求援的蠢货，镜夜就是一阵脑壳痛，“突然问起这个话题，果然，即将踏入婚姻这个坟墓的家伙总会不自觉地关注起他人的恋情来呢。”

    莫白芷腰间的刀剑忽然隐隐颤动起来。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会乖乖照那老家伙的话去相亲吧，镜夜。”

    不动声色地拍了拍刀鞘作为安抚的莫白芷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朝带着满满的恶意来调侃他的凤镜夜说道。

    “谁知道呢，毕竟在我看来，会选择在这种敏/感时候回来的你，心里抱着的基本就是甘愿成为傀儡，为了所谓的家族荣誉即使牺牲自己也没关系——这样「伟大」的奉献思想。”

    “......呜哇，你这话说得真是越来越狠毒了，牺牲这样的词语跟我有什么关系。”莫白芷捂着胸口，表情浮夸地摆出一副受到伤害的可怜模样。

    “难道你还不知道你那「亲爱的」叔叔给你安排的那位相亲对象的底细？”

    听得出莫白芷语气中的疑惑不似作伪，凤镜夜目中寒芒一闪，声音也比之前低沉了不少。

    “——肤白貌美大长腿，温婉贤惠识大体？”

    莫白芷迟疑地将当初那封信笺上所写的文字直白地翻译了一遍。

    凤镜夜：“......”

    “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究竟是个天才，还是像环一样，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八嘎。”

    半晌的沉默后，凤镜夜方才咬牙切齿地开口说道。

    ****

    环境清幽的甜品店包间

    “才五天？”

    “不要说「才」好吗？这可是作为新审的我透支了未来好几年的假期才申请下来时间，宝贵得不得了呢。”

    抱着手上的鲜榨果汁喝了一大口的莫白芷委屈地鼓起了脸颊。

    “五天啊......也就是说，五天后你还要回去当那什么审神者？”

    “本来就是真的啊，对于这份职业我个人还是相当满意的，暂时没有舍弃的念头。”

    莫白芷有些不太明白镜夜如此诧异的原因。

    “算了，如果这是你的意愿的话。”

    时之政府的存在以及它所抵御防备的对象，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完全隐没在黑暗之中，不可得见的秘密，但对于站在这个社会顶端的一小撮人而言，却并不算是机密。勉强算得上这个金字塔尖一员的凤镜夜即使无法知晓有关于「审神者」这个职业的所有信息，但是对其大概的职能还是清楚的。

    正是因为清楚，作为莫白芷好友的他才更希望前者放弃这重危险且不可控的身份，不过如果事不可为，他也不会强做要求，那样做不仅没有效果，反而有损他们间的情谊。

    当了莫白芷这么多年的竹马，凤镜夜对这位看上去很乖巧无害的友人固执坚定的秉性可谓相当了解。

    “那，浅川雅子的事——”

    “国中以及在那之后的去向行踪对吧，我记住了。”

    虽然凤镜夜不知道为什么莫白芷会突然提出让他去调查一个完全不曾听说过的普通女性的人生经历，不过既然对方有需要，他自然不吝援手。

    只不过——

    “价钱和以前一样，记得明天这个时间点前打到我的账户。”

    歪了歪头，此时凤镜夜的笑容相当有他所处的男子公关部的特色，身后的背景仿佛盛开了大片大片的绮丽花朵。

    莫白芷：“......知道了，葛朗台。”

    他就知道镜夜这家伙绝对不会放过任何可以获取利益的机会，即使是对方是他这个感情很好的竹马也一样。

    “接下来就来谈一谈你这次要相亲的对象吧，这是我所能找到的，有关她的全部资料。”

    镜夜将手中薄薄的文件推到莫白芷面前。

    因为坐下时会抵到椅背而被莫白芷解下放在玻璃桌上的打刀刀身再一次开始自发颤动。

    “这是——”

    这时才注意到这振日本刀的古怪，凤镜夜联想到莫白芷如今的职业，心中隐约有了几分猜测。

    “压切长谷部，一位非常认真负责的刀剑男士。”莫白芷坦然回答道，“出于对我安全的顾虑，以及想提前见识一下可能成为他们未来「主母」的女性，所以特意要求要跟随我一同回来......不过过于强大的付丧神的出现在现世，对于其平衡本身就是一种破坏，所以时政一方虽然通过了我的申请，却也对长谷部他的力量做出了限制，除非是我输出大量灵力冲破那层封印，不然他在现世都只能维持刀剑的形态。”

    “压切长谷部......就是那振织田信长......咳咳，没什么——不过我记得这把刀是国宝来着，随身携带如果被人认出来会应该会很麻烦吧？”

    因为莫白芷工作的原因很是钻研了一阵日本刀剑史的凤镜夜很快就想到了长谷部的来历，脱口说出织田信长的名字后自觉失礼，很快就避开不谈，转而提及了另外一个重要的问题。

    “放心，”莫白芷拿着手机噼里啪啦按了一阵，搜出网上拍摄的，位于福冈市博物馆的压切长谷部的图片伸到凤镜夜面前，“喏，看得出来吗？”

    “......”

    看着照片中在灯光的照耀下，寒光逼人，却也难掩岁月风霜的利刃，再侧头打量着那振光华湛然，没有任何残损豁口和划痕，光鲜美丽得如同刚刚从锻刀炉中取出般的，属于莫白芷的压切长谷部，凤镜夜一时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