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隔着沾满水汽的透明锅盖, 莫白芷能够清楚看到一大片像小船般漂浮在水面打转的米白色饺子，估摸着时间差不多, 再继续下去可能面皮就会发糯的他关掉了灶火, 用漏勺把锅中的饺子全都捞出来放在盘子里沥干。

    “真香啊。”

    清新的米面之气裹挟着浓浓的肉香扑鼻而来, 莫白芷轻声感叹了一句，从厨具盒里取了双乌木筷子, 从饺子堆中夹了个伸到了站在他身旁，好像在莫名发怔的山姥切面前。

    “要不要尝尝味道, 小心点, 比较......”

    眼下脑海中不断盘旋着只有那两个被他特意做了记号的硬币饺子, 山姥切根本不晓得那时候的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 就像是身体越过思维，自然而然地做出了选择。心乱如麻的他在闻到那股诱人的食物香气后，根本没注意去看那究竟是什么，直接一口把它咬进了嘴里。

    “——烫。”

    眼睁睁看着山姥切一口把刚出锅的饺子囫囵吞了的莫白芷先是一怔，对方被它烫得眼角都冒出了泪花也要捂着嘴巴使劲嚼着把饺子咽下去的狼狈模样更是让他忍俊不禁。

    “要是实在吃不下就吐掉吧, 反正饺子还多的是。”取了杯凉白开递给他的莫白芷轻笑道。

    “户忍土（不能吐）。”

    白皙的脸颊上泛起大片大片的潮红，颜色明丽的翠眸之中水光盈盈，山姥切废了好半天劲才把那个滚烫但鲜美的饺子咽下了肚, 只觉舌头都被烫得迟钝许多，说出来的话含含糊糊，变了腔调。

    这可是主殿亲自动手, 还亲自夹给他的食物, 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吐掉！

    这么做会遭雷劈的！

    被审神者蓄满笑意的暖棕色眼眸瞧得浑身不自在的山姥切心中骤然涌起一股无端的冲动, 他匆匆抓起厨台上放着的一把木筷同样夹了个饺子，仔细吹凉后递到莫白芷面前，支支吾吾地开口说道，“真的很、很好吃，主殿您也试试看。”

    盯着那双分外眼熟的筷子看了片刻，莫白芷最终还是凑上前把饺子吃了下去，白菜的鲜嫩自然与猪肉的醇厚浓郁相得益彰，激起了味蕾的狂欢，他享受般地微眯双眼，半晌之后方才点头赞同道，“嗯，美味。”

    等会用来参与考验的食物已经准备好了，莫白芷开始打包接下来要让山姥切带回本丸的生饺子，在动手把它们往食盒里放的过程中，他像是意外察觉了什么，微笑着招手示意山姥切过来看一眼。

    “后来都已经分不清哪些是你的，哪些又是我的了。”

    的确，在短短几十分钟的时间里，山姥切的作品就获得了飞跃性的进步，虽然还不至于可以与莫白芷那样千锤百炼的手法相媲美，但至少也是有模有样，分外精神，不再像最初那般难看磕碜。

    “才没有这回事......主殿包的饺子比我的漂亮多了。”

    在自家主殿的示意中走过来的山姥切听到这句话后，下意识地低声反驳了一句。觉得手上的那双筷子有点碍事的他正要把它放回原位，直到这时他才恍然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主、主、主殿......”

    不知所措地舌头都开始打结的山姥切过了许久才一脸慌乱地把自己的问题捋清楚，“刚才，刚才的那双筷子——”

    “咳，夹给你饺子之后就被我随手放到桌上了......你现在手上的那双就是。”

    “......”

    由于直播镜头正好在不久前切到这边的缘故，接下来的围观审神者们有幸见见证了某位金发付丧神原地爆炸（？）的全过程。

    “233被被是不是头顶冒烟了？”

    “何止冒烟，感觉浇点油上去都能着火了hhh”

    “同一双筷子啊......那不就相当于间接接吻了？噫，羡慕到变形。”

    “四舍五入一下就相当于现场直播寝当番了！”

    “草药小哥哥用过的筷子啊OTZ官方有没有周边，砸锅卖铁我也要买下来啊啊啊【撕心裂肺.jpg】”

    6666号本丸

    “咔擦。”

    伴随着清脆的木材断裂声，面色铁青的长谷部成功地把身前的桌角掰了一截下来。

    “【哔——】一样的时政，为什么还没有选到我！！选我啊魂淡！！”

    连番受到重大刺激的乱已经哭唧唧地趴到一期怀里求安慰去了。

    至于这位粟田口的大家长，此时也暂时没心思去安慰怀里撒娇的弟弟，光顾着盯着那双身为罪魁祸首的筷子发呆去了。

    “只是一场巧合而已，间接接吻什么的，我才不会承认！”

    “哈哈哈，刻意把这样的镜头拍摄给观众，时之政府的用意还真是有趣啊。”

    ****

    “怎么只有草药你一个人？被被去哪儿了？”

    最早完成料理事宜的曼殊原本正和她的刀剑男士大俱利交谈着什么，发现只有莫白芷一人端着一盘热气萦绕的食物出现，山姥切却没有跟在他身后，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

    “山姥切他......因为有点事，暂时过不来。”

    想到在他离开前还蜷缩在厨房角落，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的自家付丧神，莫白芷只能维持着僵硬的笑容，语焉不详地回答道。

    之后过了不久，其他的几位参赛者也陆陆续续端着他们奋斗的成果来到了餐厅。

    “锵锵，油豆腐寿司！鸣狐教我做的，好看吗好看吗？”

    得意洋洋地举着自己的餐盘进行全餐厅巡回炫耀的阿鬼身后似乎出现了一条翘得老高的大尾巴，跟在她身后的鸣狐两手捏着狐之窗的手势，肩上的狐狸也在造势般地高声叫嚷着。

    「哦哦哦，主殿做的油豆腐赛高！！」

    「世界第一！」

    看着一人一刀那么兴奋激动的模样，餐厅里的其余几人默契地交换了眼神，决定对他们盘中一边整整齐齐方方正正，另一边则是东倒西歪形状诡异的油豆腐保持沉默。

    曼殊准备了两道菜，一道是番茄牛腩，另一道则是充满异域气息的咖喱饭。从她身边安静坐着的大俱利伽罗来看，很可能就是为这位特意准备的。

    晴子则是脸色微红地用隔热手套捧着一大盆排骨萝卜汤放在了餐桌上，汤头乳白，香气四溢，显然费了她很大的心力，也成功解决了午餐没有配汤的窘境。

    木童莺丸组......

    这位始终表现得十分淡定高冷的男婶，此时头发散乱，右颊上还沾着几道灰迹，沉默地坐在餐椅上表情空洞目光失神，他的付丧神莺丸也破天荒地没有手捧茶盏，稍长的那一侧刘海上甚至隐隐有点焦痕，保持着和自家主殿相差无几的神色，一言不发。

    至于他们准备的菜肴，一看就知道是......炭？

    瞅了老半天也没弄明白他们盘里装着的墨黑一片，散发着浓浓焦臭味的东西是什么，莫白芷也不好意思去问，直至后来狐之助再度出现，让他们各种介绍自己准备的料理后，他才知道，原来那堆炭（...）的原身，其实是蛋炒饭。

    “蛋炒饭能做成这种样子......是在下输了”

    “噗哈哈哈前面一看就知道是没有全程关注的，你难道不知道为了煮这道菜，茶球的头发都差点被烧没了吗？”

    “不行，笑得肚子疼，前面你别再提这事了，火苗蹿上来的时候莺丸那懵逼的表情，2333我能指着它乐一年。”

    “看看木童大佬这一组生无可恋的表情，果然我之前的蜡烛没有白点【蜡烛】”

    虽然菜色迥异，各人的水平也不尽相同，但作为评审的本就是他们这些参赛的人员，偏向自然外明显，别的不说，就算是那道炭烧蛋炒饭（？），不照样还有身为制作者之一的莺丸作为拥趸。

    对于这一点质疑，狐之助则表示本来这一轮就是为拉进审神者和付丧神间的关系而设，说是考核，其实只是为了让过程更加精彩，而别墅里用作休息的客房其实也大同小异，根本没有多少区别。

    互相分享完各自小组【咳，木童组除外】的美食后，与付丧神们的离别便再度来临。

    如今还是不敢正眼去看自家主殿，只能垂着视线数着地毯上图案的山姥切干巴巴地说着加油鼓劲的例行台词。

    “山姥切——”

    因为主殿的呼唤而下意识抬起头的山姥切忽觉眼前光线一亮，原来不知何时对方已经来到他近前，径自抬手扯落了他的兜帽。

    “这次真是帮了大忙了，我的期待，你回应地很完美。”

    “所以从今以后，我会对你寄予更多更多的关注和期待。”

    “——请多多指教哦。”

    “我......”

    呐呐地想要说些什么的山姥切此时已经隐隐感觉到些微的拉扯感，深知自己很快就要离开的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对他来说，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勇气再度实践的举动。

    重新又往前走了几步，将他与主殿间的距离拉进得近乎于无，山姥切将头轻轻埋在自家审神者的肩侧，颤抖着双手揽住了他的腰肢，倒映着纯净金发的翠绿双眼眸色深深，艳色惊人。

    “您真的已经做好准备了吗？”

    “即使是我这样的仿制品......”

    “我从来都不知道什么仿制品，”笑眯眯地把破天荒做出如此坦率举动的山姥切的头发揉乱，莫白芷分外认真地说道，“我只知道，山姥切国广是新刀之祖的第一杰作，是可以抬头挺胸，骄傲地和本丸里所有刀剑并立的，既美丽又强大的刀剑付丧神呢。”

    “漂亮什么的....如果是主殿您的话......”向来讨厌被人用这个词汇来形容的山姥切嘴唇启合数次，最后还是放弃般地轻叹道，“如果是主殿您的话，没有关系的。”

    作为名刀仿制品诞生以来，习惯了种种鄙夷和不屑目光的山姥切，即使是在最虚妄的梦境中也从来不曾设想过，有朝一日被人信赖和珍视的画面。

    铺天盖地而来的喜悦动容中，同样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惶恐忧虑。

    接触到这样的光芒和温柔，并因此心生贪恋后，他就再也无法回到那个曾经给了自己无尽安全感的灰暗世界了——再也无法泰然处之，再也无法习惯黑暗。

    彻彻底底，没了退路。

    所以，作为交换——

    “......无论如何，请一直，一直注视着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