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喜欢？”
步音思索着是否让制衣阁把今年的款式版样都拿过来看看, 那可太多了，她房间是堆不下的。
于是她问：“我带你出去看看，你自己挑选衣服好不好？”
拇指高的小花仙同意了。他倒是发现, 除了眼前的少女, 其他人看不见自己，那几个丫鬟都是直接掠过他的。
末春融夏的日子里，寒气拢成雾。
步音就穿行在这浅薄的雾气中, 袖口下的手里捧着一寸多的小人。
制衣店前头待客的老板娘听着人来了很是惊讶, 她知道这位主子不常出门，有接到丫鬟传过来的消息，没成想是亲自来。瞧了一圈的挑衣服小姐, 她把人给迎到三楼去了。
谢樱有些愣怔, 旁边的谢凌瑶撞了她一下：“哟呵看哪家公子呢？眼珠子都不带转的。”
谢樱被撞得一个踉跄，脸上闪过不耐烦。她快受够这个七妹了，天天找茬。
想到方才少女上楼时看见的半张侧脸, 她捏紧了手里的布料。
步之瑶，她上次是见过了的, 不是这张脸。
步之瑶不是女主么？怎么连一个路人千金的姿色都比不过。这般看来，小说果真又夸大之处。
谢樱想要仔细回想小说内容，面色恍惚了一瞬, 下一秒就忘了。
她记不起这个小说世界的具体剧情，只记得某一天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这是一个话本中有男女主的世界，而那个声音满足了她的愿望, 将她的身份和女主谢之瑶交换。
从那之后, 步樱成为了谢樱，谢之瑶成为了步之瑶。
那个声音很是熟悉，只是断断续续的出现, 带着高高在上的口吻。
谢樱一边恐惧又屈辱，一边又仰仗着那个声音给出的“剧情”提示。
凭借这些提示，她浮云了本该有的谢府刺杀，在浮屠楼里下单了现在的步家，想来很快，步家就会想剧情里的谢家一样，被盯上，然后后期死得很惨。
谢樱这么想着，唇边露出一丝哼笑。
至于剧情里那个受伤后被谢之瑶收留包庇的杀手，她一点也不感兴趣，非常厌恶这种藏在阴暗里的小角色。
这个围绕女主谢之瑶旋转的多彩世界里，杀手是谢樱排除的攻略对象之一。
不错，她已经和女主谢之瑶转换身份了，现在她才是女主。谢之瑶的那些蓝颜知己，都将是她的。
谢樱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像是再玩一场玛丽苏的真人游戏……玛丽、苏……是、什么……？
思维有一瞬的凝滞，很快谢凌瑶盛气凌人的声音打断了大脑诡异的空白，谢樱抿着唇拉回心绪，在谢凌瑶惊讶又愤怒的注视下，有点小得意地买下了自己看中的版式。
她不清楚浮屠楼里关于谢家的任务是谁下的单，但她能隐晦提醒谢家家主加强戒备，毕竟原剧情里没有加强戒备的谢家暗卫都能伤了杀手，更别说警戒之后。
她被奖赏了，这次能够大方出来采购，就是家主赏赐的银子。
谢樱望了望三楼的入口，压下心里的不舒服和一眼惊鸿后的不舍，寻思还是要自立自强，凭借家主给的银子除了买点东西无法给她更尊贵的待遇。
好在，她最中意的男主端王……马上，就要亲自召开宴席。
这一次，她要学着谢之瑶的套路，和端王爷碰面！
三楼，短时间内被清理出来的新衣版样都堆放在这里，为了腾出空间，三楼展示的其他华丽长裙和占地的零碎装饰都收了起来。
阳光从雕花的窗口洒入，在衣服上形成美丽的光斑图案。
步音说是自己一人看着就好，其他人下去后，她轻轻看了眼角落。
阴影里存在感薄弱的女侍躬身，听从命令退远，完全离开是不可能的。
这个距离足够了。
步音放出小花仙，碰了碰他黯淡的灰色裙子，眉宇有忧心：“真的不要把花也带过来吗？”
“不必。”何宴被拢在手心里时几乎能嗅闻到少女肌肤间散发的清浅香气，因为他矜着站的端正，连手指也不扶，没有实际感触，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情绪变好是真的。
在这个身体里，他的状况在一点点变好，身体仍旧没有睡意，常年的狂躁和残忍念头短暂离开他脑中。
何宴抬头看了眼隐含担忧的少女，冷静的大脑能分析出对方的好意，斟酌两秒，加了一句：“短时间内离开不会有问题。”
这次的语气几近温和。
步音揉了揉眉心，笑了下，把手心抬高，带他去看衣服。
何宴对于衣物不算挑剔，很快选好。
男式。
步音的指尖动了下，低首，和穿着小裙子的小花仙对上视线。
端王足够小，也就能看见她的瞳孔极细微的缩小又放大，像是发现有趣东西的猫儿全神贯注的表情，唇角眉峰都是抱歉的笑意，可再他眼里无限放大的情绪，怎么都遮不住那几分好奇和恍然。
不是小仙子，是小仙男啊。
搞清楚了性别，步音足够大，把端王的每一个举动也看在眼里。掌心里的小家伙分外不喜欢也不习惯自己最初穿的这身灰色长裙。
裙子的材料和花朵的浅灰外衣相似，步音有偷偷掐过，确定是一样的。说明小花仙出生后就是穿着这一套。
现在他不习惯，是因为刚新生不久么？
想到在自己之前没有人也不会有人饲养这个珍贵的小宝贝，步音骨头里都弥散出愉悦的气息，除了端王看中的那套，她又指了几套利落的或者华丽的。好在她忘了说男式的不要拿过来，否则不知何时才能找到符合掌心小人心意的衣服。
在唤人进来前，步音轻声细语，询问虚空合拢的双掌里的小东西：“小可爱，你有没有名字？”
虽然公良五说没有，小花仙自己不一定这么认为。
“有。”
“何宴。”
步音讶然，王朝的王姓就是何，不过陛下慈悲，倒也没下什么禁口，凡间也有姓何的人家，何况这是一位不在世俗常理里的小花仙。
“yan，是艳丽的艳？宴席的宴？”
她想着，何yan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端王大方告知姓名，一来知晓皇室真名的少，大多不以冠位也是以字称之；二来，花仙之事太过神异，他不认为一个闺中小姐会将之联想到王爷身上。
听步音的猜测，他眼里有极深的厌倦和讽刺：“是厌恶的厌。”
“……原来是乐而不厌的厌啊。”步音笑着，转而又苦恼起来，“这个名字，我该怎么称呼呢……阿厌？”
端王的呼吸莫名一滞，再开口：“不要这么叫我。”
再低沉的声音，人太小，传到少女耳里都成了轻轻弱弱的撒娇抱怨。她笑着：“多好听啊，阿厌可以唤我阿音或者音音。”
小人皱眉，抱臂侧身躲开她戳过来的指腹：“不知羞耻。”明知他是男性，还如此亲昵动手动脚。
步音再碰，这一次直接被抱住了手指，小人抱着指头的姿势可爱又意外乖巧，可步音知道这小花仙心里跟住了个厌世又冷冰冰的小老头一样。
她轻巧抽出手指，端王顺势放开，指尖摩挲。指甲盖圆润浅粉，指腹没有一点茧子，就算抱着也不觉得粗糙，而是格外细腻。
端王意识到自己手心里的茧子还在。
他换了衣服和发型，身体貌似仍是自己的。不过从太医和其他人的话中得知，他在这边后另一边的身体不会消失，只是沉睡。
有了上一次，王府的人短时间不会打扰。
“不想叫我的名字啊？”步音慢吞吞拖长声音，慵懒撑着一边下巴，何宴已经被她放在桌上了，不然待会儿有人进来看见她捧着一团空气，多尴尬，“那~——叫声主人来听听？”
“……”端王从未遭受过这种调戏和挑衅。
他理智还在，就是明白对方是故意的。
“步音。”
步音不惊讶他知道自己名字，可能是猜出来的，她的小花仙一看就很聪明，只是……“我反悔了哦，现在只想听你叫我主人。”
端王用阴沉又幽深的瞳看着步音，意味不明的笑了下：“主人。”
“嗯，阿厌的声音真好听。”步音不为难气呼呼（在她眼里）的小花仙了，敲敲桌子，外头得了信号的人鱼贯而入。
老板娘抱起她看中的版式，步音又另外买了布料和针线。
回了府，紫茗清点一堆男式版样，黄杏路过瞧见，走过来：“小姐出去就买了这些？”不是说去挑衣服，怎么挑的都是男式的，瞧着也不是老爷的尺码。
旁边帮忙的橙香皱着小鼻子扬起小脑袋轻哼一笑：“现在不是黄杏姐当值啦！我才不告诉你！”
黄杏挑了下眉，这妮子还记着上次没选她的事呢？真是小孩子的报复心。
紫茗拍了下橙香：“别闹，小姐还买了些料子、尺子和针线，说是要自己做。”
黄杏眼皮一跳，她家小姐除了偶尔绣花应付老师，可从没亲自做过衣服：“你……有没有问是给谁做的？”
橙香嘀嘀咕咕：“除了老爷还能给谁啊？”
紫茗倒是脸色微变，提高速度清点完哒哒哒就回去了。
拿着各种大尺小尺琢磨的少女拧着眉，感觉比画画还难。
紫茗缓了缓气息，温声试探：“老爷真是好福气，小姐给做了衣服，夫人怕是要吃醋的。”
步音二话不说否认：“不是给爹做的。”
紫茗：“……”
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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