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第二章

    汽车后排的聊天虽然算不上是不欢而散, 但也就是个不了了之。金柔嘉从头到尾就说了一句实话,之后不管河证宇是保证她照实说也没事,还是威胁再不说你就给我走, 她也都装听不懂了。

    装作听不懂的金柔嘉想做的是赌一把大的, 当然不能让河证宇三言两句就得到他想要的, 不然她的实话岂不是很不值钱?

    至于河证宇威胁她什么赶她走之类的也就是说的凶, 真想赶她走根本不会说出来,直接赶人不就完了。

    河导演倒是不知道妹子有那么险恶的用心,只以为小孩子还小, 哪怕看着很会跟人打交道年龄到底摆在那呢, 不敢往深水里掺和也不奇怪。他就准备换个人, 片场能有一个说实话的就有下一个,他就不信自己找不到下一个。

    而为了让自己的真话值钱, 金柔嘉把下一个人的通道都堵死了,如果谁都能站出来说实话,她的实话就不值钱了。

    这个项目是河证宇的处女/作,团队绝大部分人跟河证宇都曾经直接或者间接的合作过。

    比如摄像导演苏正午,这位拍过《夺宝联盟》和《柏林》,第二部戏由河证宇参演。他们算是老朋友了, 都是老朋友说句真话还不容易?

    不容易, 老朋友更不方便说真话。

    金柔嘉以己度人, 她要是苏正午,在河证宇准备当导演之前关系足够好的情况下肯定劝过他,这东西□□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可河证宇一意孤行要拍,开机都开了,劝也劝过了,有些话就不方便说了, 说了跟唱衰一样。

    而如果双方的关系就是合作关系,签了合约成了摄像导演的苏正午就更不方便评价导演的能力如何,越线了。他就是个摄像导演而已,摄像导演能评价画面,却不能直说我觉得这个画面不行,我们重来。

    为了堵住苏正午开口的机会,金柔嘉两天前故意蹭到摄像导演那边,假模假样的装一个有责任心的弱智新人。

    新人很是忧虑的跟老前辈说,她觉得导演的基本功好像不太行,可她又不知道要怎么跟导演讲,怕自己说了导演会误会自己,毕竟她就是个助理,助理哪来的资格说那些话呢。助理就想拜托摄像导演去讲,到底是前辈么,前辈跟导演的关系又好。

    听了这话的前辈左思右想觉得不合适,他跟河证宇的关系是还行,但朋友归朋友,上司是上司。下属说上司工作能力不行,助理不合适,他也不合适啊。河证宇会误会助理,搞不好也能误会他。

    以后大家说不定还能合作,作为导演的河证宇差点东西,作为演员的河证宇没问题,那要是把关系搞坏了,没那个必要。

    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午饭听说了这件事的孙正武,在下午就趁着休息的时间让金柔嘉也别多事。

    小助理还不乐意,维持着敬业的人设讲,我们得为作品负责啊。摄像导演苦口婆心的劝单纯的新人,在为作品负责之前先为饭碗负责才是真的,说了你被恼羞成怒的导演赶出去了呢?那倒霉的不就是你么!

    敬业的小助理表示,话总得有人说啊,而且导演看着脾气很好,她说的也是实话,又是为拍摄考虑,导演未必就会生气,也可能觉得她做得好也未可知。

    深感新人就是傻的摄像导演心里想着,人家性格好不好得看遇到了什么事,平时没矛盾谁性格都好,踩线了,谁都会生气。可小助理讲不通,脑子轴,苏正午想了一招,反正就是一句话么,不是非得他们两说。

    摄像导演就带着小助理去找了美术导演崔延植,这位跟河证宇就没那么熟,但崔延植跟制作人关系不错,跟河证宇也算有过来往。像什么你工作能力可能有点欠缺的话,大熟人不好讲,半生不熟的工作同僚不就好说很多么。

    苏正午就用小助理的话,我们得为项目考虑,鼓捣崔延植,要不您去提一嘴?

    熟人都不好说的话,半生不熟的崔延植才不说呢,你们怕影响以后合作,我就不担心?但他也没直接拒绝,而是带着两人去找制作人了。

    按照崔延植的说法是,这话谁说都没有制作人说合适,为了项目考虑哪有制作人的立场更端正。

    制作人的立场极其端正,手一指,就定了最初‘组建’三人组的金柔嘉,指派她去讲。很是冠冕堂皇的讲,当初找金柔嘉进组就是为了给河证宇查缺补漏的,再加上既然是金柔嘉发现的问题,那当然要金柔嘉去讲最合适,一事不烦二主么。

    这帮老男人套路一个比一个深,谁都不想做坏人,但事情还是得解决,就把小姑娘推出来扛枪。这要不是金柔嘉自己挖的坑,能一口盐汽水把这帮人都喷死。

    背着导演饶了一圈把问题摆在台面上的金柔嘉,也成了官方指定处理问题的人。这问题既然有人处理,坏人的旗帜有人扛了,那其他人当然站稳好人的立场,只等着金柔嘉点火,他们再上去灭火。

    如今这火看着还没点起来,河证宇自然是不管找谁都问不到一句真话。

    开机第十四天,今天片场的气氛稍微有点不和谐,因为导演阴着脸。

    站在导演身后看着河导背影的金柔嘉盘算着,这都过去两天了,河导还没上套,很可能是打算往外发展。要是等河证宇从外面找了人过来帮他,那坑就白挖了,得速战速决。

    改计划的金柔嘉在快到中午放饭的点等到了出手的机会,他们组拍摄拍的特别友善,到点就放饭,一点不拖时间,河导人是真的好。

    而河导之所以人能那么好,也有大家都不想饿肚子的原因。每次临到饭点的那幕戏,不管拍成咋样,被河导问意见的人都说可以,不错,完美,过!

    重点就在于,等下要吃饭了。

    现在就是这个情况,等下要吃饭了,河导问大家这场戏感觉如何时,竖拇指的竖拇指,比划OK的比划OK,颔首表示没问题的人成片,唯有金柔嘉嘴上说着特别棒,暗地里却偷摸用脚尖戳导演的小腿。

    河证宇余光瞄下去看攻击他的人是谁,视线再往上看小助理连连点头说好的样子,暗暗吐槽,这姑娘不当演员可惜了,转而扬起胳膊挥舞剧本,示意大家再来一次。

    导演都说再来一次了,那就得再来一次啊,吃饭啥的再等等呗。可再来一次不能就这么来,总得说点之前那条为什么不行,不然再来一万次不还是那样么。

    而河导之所以问周围的人是什么想法,就代表他认为这条是可以过的,但他自己也不太确定所以问问别人的想法。既然河导觉得可以过,那他就讲不出来不能过的原因。

    讲不出来原因的河导是个真正的演员,影帝冲助理勾了勾手指,等她靠近,对她耳语一句,“想谈价钱,你得先证明自己有价值。”随后摆摆手,跟他想要的改变都跟助理说了一样,示意助理可以去操作了。

    金柔嘉冲导演扬眉一笑,站起身就往片场去了。

    片场是搭在一所有自己航空专业训练基地的学校里,他们的故事发生在飞机上,学校本身就有A380的机舱,有这么个现成的景省了剧组不少事。

    金柔嘉去现场之前先让苏正午换机器,她不要怼人拍的摄像,她要轨道。苏正午半真半假的说轨道不好进场,尺寸可能合不上。金柔嘉就乐,也不说一定能进,就问他手上有几种轨道,是一米的呢,还是一米一的呢,或者更宽?

    这话出来,苏正午也笑了,小姑娘还是懂点东西的。拍摄用的轨道根据宽度分几种,确实有轨道距离宽到进不了机舱的,但也有轨道距离足以进机舱的。

    这东西啊,不懂行的人呢,听说轨道进不去,也就只能认了进不去用人扛着摄像机拍。可懂行的呢,就大家互相笑笑,该干嘛干嘛。

    至于轨道拍摄为什么比人扛着摄像机好,复杂的就不说了,双方也算各有优劣,简单点讲就是轨道更稳。

    碰到懂行的了,苏正午就招呼人去换轨道了。金柔嘉在轨道架设时,在让妆造带着男演员去换衣服。随后去找灯光组调整光板再把大灯撤一个走换个灯进来,现在的光她不满意。

    这么饶了一圈,机舱里的东西换了大半,轨道得慢慢来,金柔嘉回头招呼导演,咱们可以分批吃饭了。

    河证宇也没说什么,就让其他人先吃,再让颇为诧异的朴相炫去买点好的来,示意围着周围的人都去吃饭,最后看向笑眯眯站着的姑娘,可以说点有用的了。

    金柔嘉没什么太有用的东西,就是跟演技非常好见识过很多大剧组的演员科普一个小知识,摄像团队的器材多半都是租赁的,只有极少数财大气粗的摄像团队会自己买设备。

    “这个我也知道。”河证宇用抓着剧本的手点了点斜对面的副导演椅,示意她坐。

    左右扭头扫了一圈的金柔嘉从角落提个小马甲来坐在导演边上,不管是位置还是姿态都很低的跟导演讲他不知道的,“租来的器材,尤其是贵的器材,大家一般都不想动,这个能理解?”

    低头望着她的河证宇颔首表示能理解,并且让她,“直接进重点,我不是什么都不懂。”

    金柔嘉敢肯定自己不说前情,他不懂,“那您知道,为什么贵的器材苏正午导演不想拿出来吗?”

    “怕出意外,擦破点皮都得赔钱。”河证宇自认还是懂规矩的,他不是愣头青,一头就扎进来了。

    “这是对外解释的原因之一,对内的原因你知道吗?”金柔嘉笑看愣头青,看他不说话,也不玩花招,就直接解释,“机器整包是一个价,退回去是另一个价钱。”

    拍摄器材有便宜的就有很贵的,贵到能换栋房子的机器都有。那种大宝贝一般不外借,得关系非常好,要不然就出高价。

    器材出借有一种特殊的借法,是我不动你的器材,我只运到片场,告诉制片方我有这个器材,器材按天租借,租一天多少钱。这钱制片方得给,不然导演需要什么器材我们没有,你别说是我们的问题。

    这种大宝贝在片场待一天,摄像团队跟制片方拿到的钱就同租借器材的公司一家一半。

    空手套白狼,血赚!

    河证宇被这种特殊的赚钱方式说楞了,金柔嘉则是告诉他,这种租借方式已经扩散到不止是租贵价器材上了。

    “你仔细研究过我们的拍摄计划吗,拍摄计划是最容易出猫腻的地方,我这一天要拍什么景,用到什么拍摄器材,道具用哪个,摄像要跟多少人,团队多少能拆分出去等等能省钱的门道,都在拍摄计划里。”

    金柔嘉用眼神示意他看因为放饭了多少显得有些空荡的地方,“这里不是所有人都需要存在的,他们很多人都只是来确保你需要用到的时候,他们得随叫随到。”

    拍摄器材也是一样,不是所有机器都得在同一天出现,但制片方得保证导演随时能用到他想要的机器。至于机器用不用,怎么用,那就是另一回事,反正用了有用了的价钱,没用有没用的价钱。

    学到新知识的河证宇听懂了她的潜台词,苏正午没想坑他的制作费,那就是行业潜规则,懂行的人自然知道,不懂的人活该倒霉。

    关键是在不缺钱的情况下,这种坑必须踩,不然总不能等拍摄前一天,前一个礼拜再去租器材。拍摄计划理论上可以避免这种坑,但拍摄计划不是定死了的,随时可能出现变动,有了变动机器跟不上,更耽误时间。

    片场的所有人,所有机器,一草一木,都是按天算钱的,时间对他们最宝贵。

    听懂了的河证宇确实学到了点东西,那是他当演员的时候不会有人跟他讲的,等他当了导演就更不会有人跟他讲了,可这点潜规则方面的小知识不足以让他觉得金柔嘉有价值。

    那是个稍微懂点内幕的人都知道的不是么,区别不过是金柔嘉说出来了而已。

    科普了点小知识的金柔嘉笑道,“您想要知道这些至少要在摄影行当混三、五个月,不然人家为什么平白无故的要告诉你呢。”

    “就当你说得对,只凭这点,也不足以你跟我谈价钱啊。”河证宇让她讲点干货,得在某个行当蹲三、五年才能知道的那种。

    金柔嘉抿唇笑笑,“我的价值不在于我知道多少小门道,而在于我可以帮你执导,问题在于,我那么做能换得什么呢?”你先把价钱开出来,我的货才方便拿出来卖啊。

    拿着剧本敲打掌心的河证宇打量着跟自己谈买卖的姑娘,他有点好奇,这姑娘是怎么走到他面前的了,“你想要多少?”

    “谈钱多俗啊,咱们是艺术家。”艺术家表示,谈钱伤感情,我们谈感情,“您这部剧拍完能空一个月给我吗?”

    微楞半拍的河证宇笑出了声,她还真敢想,“你知道我拍一部戏报价多少吗?”

    “我们不是朋友么,互帮互助啊~”金柔嘉眨巴着大眼睛试图传达真切的情谊,“我真的太欣赏您的演技了,每天求神拜佛就为了祈祷能跟您合作一次。”

    “你的神佛有没跟你说,国内男演员的片酬我是第一梯队。”河证宇冲她摊开巴掌,“常规报价七亿。”冲她晃晃手掌,把五根指头给她展示一下,“我给你个友情价,如何?”

    暗自换算汇率的金柔嘉为三百来万的数字流口水,南韩的演员都是白菜价啊,就算是2012年也是白菜价,便宜的不能再便宜了。可面前这颗大白菜她买不起,太惨了~

    爪子一伸就握住‘白菜手’的金柔嘉眼巴巴的看着白玉白菜,“哥,咱们之间就不能......”

    河证宇捏了下白嫩嫩的小爪子,脑子里开着小差想着手好软,面上乐呵呵的打断妹妹的小心思,“不能。”

    妹妹一声长叹,很是惋惜,转而丢开了手,跟河导说,“那您就再看看,我值不值这个价。”

    买卖是谈不了了饭还是可以吃的,吃饭过程中金柔嘉无视一直偷瞄她的朴相炫,跟河证宇研究等下唱双簧的方法。到时候她会在对讲机里问他的意见,他只要负责同意就行。

    河证宇听着她像是要改动拍摄的画面,多少有些犹豫,但还是点头了,本来闹这一出就是因为画面有问题的。

    饭吃完,轨道好了,灯光换了,演员也重新穿了衣服回到现场,导演助理就带着导演给的鸡毛去发挥令箭的作用了。

    这部电影的核心故事一句话就能讲完,韩流巨星男主角乘坐的飞机碰到了台风,由此引发的一系列笑料。喜剧题材,纯商业作品。剧本灵感来自于河证宇偶然听一个演员讲起类似的事情,有导演梦的演员就写了本子,项目就这么起来了。

    这一幕拍的职业空姐的女演员在给巨星倒水时刚好碰到飞机晃动,一瓶矿泉水‘意外’全泼在男主的核心三角区,随后就是男主各类操作诱发观众笑声。喜剧么,就是创造各种笑料啊。

    简单点讲,这个画面就是拍空姐从内舱出来,边走边打开矿泉水瓶,走到巨星边上给巨星倒水,借着飞机晃动,水就这么淋上去,没了。

    这不是什么困难的戏,演员表演没问题,水也淋到了重点区域,该达成的条件都达成了,要说过,确实是可以过的。

    金柔嘉认为不能过是因为一切都太套路了,就是观众能预知到的套路。从空姐拿着水瓶往外走,扭开瓶盖开始倒水,此时不管飞机晃不晃,观众都能猜到,空姐手上的水会泼在男主身上。

    镜头不会给无效的道具,专门对着拍的道具就一定是有种用的,这点观众很了解。了解了就能猜到之后会发生什么事,电影一旦没有惊喜,没有让观众猜不到的套路,那就没得玩。

    观众永远是傻子,不要期待观众带脑子去看电影,人家就图一乐,何况还是喜剧片,谁带脑子看喜剧片。可也不能把观众当弱智,这年头的观众什么招数没看过,想要逗观众乐,就得在他们预想不到的地方给惊喜,能猜到开头没问题,但在结尾总要来个意料之外的展开不是么。

    金柔嘉对原定的拍摄安排改动很小,那到底不是她的作品,她只动了一点,女演员手里的水要怎么泼,泼成什么样。

    导演助理要求女演员手上的矿泉水瓶要在水泼出去的时候就跟着飞出去,接着女演员想要抓住水瓶人就顺着水瓶往下倒,脑袋要砸在男演员的重点区域。

    很微小的改动对,可就这一个小改动,现场折腾了快三个小时,才得到导演助理的OK。

    这三个小时让河证宇详细了解了,什么叫吹毛求疵。

    金柔嘉很扣细节,而且很霸道,她需要演员完全听她的,绝对的提线木偶。什么发挥演技,别发挥,听我的。

    导演助理从女演员用哪只脚先跨出舱门,再到走路时挺胸的弧度,接着是男主角在空姐从舱门走过来是什么坐姿,走到一半坐姿改变,进了,要倒水了坐姿再变。

    河证宇用剧本抵着下巴望着监视器里,正在手把手教女演员用什么姿势拧开矿泉水瓶盖这个动作的姑娘,内心的第一个想法是,他们要是合作能打一架。

    对于创作型很强的演员来说最烦金柔嘉这种什么都要插一手的导演,表演是对于剧本的二次创作,创作就要有一定的自由度,因为演员脑子里的角色是什么样的跟导演想的肯定有出入。

    还是路人甲的时候河证宇就坚持自己的表演要有自己的风格,时间证明了,他的路线是对的,正因为他的坚持,他才成为现在的河证宇。

    而金柔嘉那种,我不要你发挥,我要你连头发丝的摆动弧度都按照我想要的来,是河证宇最不想合作的导演。这姑娘就是很典型‘电影是导演的艺术’这句话的实践者,那确实是她的艺术,从头到脚,都是她想表达的思想。

    秉持着一切都是我的艺术的导演助理,再次喊停,用对讲机指着男主角的扮演者郑京浩说,“我知道你本能的想要保护你的大宝贝,但你并不知道她要砸中你,反应太快了,往回收,肩膀不能动,不能往后躲。”

    河证宇看着又想吐槽,郑京浩没动,他那个顶多是条件反射,镜头不怼着拍都拍不出来的那种细微到只有肉眼能抓到的颤动。

    说是说演员要能在表演上做到违背本能,但演员也是人啊,本能就是本能。男人的本能就是会在知道自己大宝贝要受伤的前提下,本能的保护。那有什么问题,吹毛求疵。

    金柔嘉觉得有问题,有问题到郑京浩连续四次出了同一个问题后,勾着嘴角笑问他,“要不要休息半小时,让你找找感觉?”

    不在现场在监控器后面的河证宇都感受到脊背一凉,这话的杀伤力太凶了,比直接骂还凶,那是你耽误了全组的工作,那是你要是不会演就回家,那是这都做不到你还出来拍什么,那是比任何脏话让让演员有心理压力的话。

    直面现场的郑京浩更堂皇,他承认,他一开始没把这姑娘当回事,导演助理么,年级还那么小,漂亮的脸蛋又那么有迷惑性。可排戏排了快一个小时了也没让机器开拍,他已经感受到小姑娘不好惹了。没必要搞那么严重,我这已经很控制了。

    干笑的男演员表示再来一遍,认为他再来一遍也不会有多少改变的金柔嘉卷起手上的剧本,冲着男演员说,“我要打下去了。”说这话剧本就冲着对方的大宝贝而去。

    郑京浩反射性就想躲,大腿肌肉绷紧的那一毫秒,理智战胜了本能,没动。剧本就那么停在布料之上,一指不到的距离,男演员冷汗都下来了,金柔嘉找到了问题在哪。

    “你是不是不信她...”金柔嘉指着演空姐女演员,“不信她能准确的避开你的宝贝?”

    宝贝什么的听起来多少有点羞耻,郑京浩摸了摸鼻尖,算是默认了。对方得整个人砸到他的...宝贝上,排练再顺利,也没办法真的相信自己不会...受伤啊。

    金柔嘉确定了问题在哪,就把解决方法用短信发给河证宇了。一种是慢慢磨,就让两人都排练到信任对方,还有一种是让男演员牺牲一下,宝贝是个□□的器官,被撞一下不会残疾的。

    收到短信的河证宇毫不犹豫选择了第一种,女人就是凶残,知道什么啊,什么就不会残疾!干什么发那么恐怖的短信来,稍微受点伤也很严重的!

    就这样,本来一小时能搞定的拍摄拖了快三个小时,大多数时间都在保护郑京浩的宝贝了。而排戏就排了两个多小时的金柔嘉用开机三次就过的效率,让河证宇知道,她花费的那两个多小时是很有用的。

    更有用的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脑袋载进宝贝领地的女演员被雷劈中的表情和男主角化身尖叫鸡的画面,确实比之前拍的那个要好的多。监视器后面的人都笑,笑的很开心,笑着看喜剧。

    唯一笑不出来的河证宇,眼尾的余光扫视一圈乐出声的人们,那些人在他上午准备要说过的时候虽然也笑了,但远没有这次整齐。整齐的在金柔嘉喊了‘OK’后,知道能出声了,笑声就都出来了。

    河证宇笑不出来,也不可能笑出来,一个年级比他小的快要能当女儿的姑娘,用一个画面证明,她的执导能力比他高出不止一个档次。

    这要是某个知名的大导演,或者不用那么知名,哪怕就是个拍过一两部电视剧的导演做到了金柔嘉做的事,河证宇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在导演这个领域里他确实是新人,他认他是个新人,他也抱着学习的态度在拍摄,所以他才那么想要找到一个说真话的人,那个人能帮到他。

    可那个人是金柔嘉,一个94年生的孩子,河证宇笑不出来。

    笑不出来的河证宇努力发挥着演技跟大家一起笑着,笑的后退到人群外的金柔嘉知道,是生是死就看这一局。

    身体变年轻了,身体还很健康,这是莫大的好事,好的不能再好。可拥有年轻身体稚嫩脸庞的自己,使用当头一棒的技能打碎一个成名已久的男明星,被无数人捧着的自尊,那是很危险的。

    尤其是那个男明星掌握能踢她出局的能力时,非常危险。

    金柔嘉这场赌局,赌的是河证宇的导演梦是切实存在的,而不是单纯的演而优则导,只是想混个好听的名头,找个更好的发展方向。否则,今天就是她在片场的最后一天。

    她在挑衅他,光明正大毫无遮掩的挑衅,先用摄像团队的小门道跟他讲,你都不懂行就来当导演,再用高压的方式告诉他,演员是导演手中的傀儡,你远没有到能成为傀儡师的资格。

    中年男人,事业有成,自尊心,面子,这些东西都是墙壁,是把河证宇挡在跨进新的领域,得放下身段弯腰低头跟别人学习的高墙。这位要是没勇气砸穿那堵墙,那这个人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什么优秀的导演。

    金柔嘉在赌,赌那个人有资格跟她合作,她也不是什么演员都要的好吗。

    开盘丢出筹码的金柔嘉也不管拍摄结没结束都先走了,她不用留下。敢赌就不怕输,输了不就是回家么,她先回家呗,不能等人赶啊。这要是赢了,对方自然会来找她的。

    找不到怎么办?

    别闹,真心想要找人,哪有找不到的。何况她个人简历里有家庭住址,河证宇但凡真的想找她就不可能找不到。

    金柔嘉到家的时候六点多,手机一路上也没什么动静,她感觉自己要输。输了也就认啊,开电脑找下条出路在哪。

    路找得心烦意乱,找路的金柔嘉在快九点的时候后悔了,暗自唾弃自己赌性太大,试图发誓要戒毒,但肚子先叫,姑娘晚饭还没吃呢。

    拿着钱包出门觅食的金柔嘉在迈进家门口炒年糕店时接到了电话,一直攥在手里的手机响起来,响的本来在看小店墙上的菜单的姑娘整个人一抖,跟手机通电了一样。

    通电的手机带来了一条价值五亿的买卖,金柔嘉却在听到卖家的要求后极其蛋疼的拒绝了对方。

    打电话给金柔嘉的不是河证宇,是制作人。下午的消息传到对方那边,看过画面的制作人慧眼识珠,给了金柔嘉一个新职位,副导演。

    副导演的权利比助理大多了,副导演也能掌控拍摄,副导演运气好还能有资格出现在演职员表里呢。副导演最爽的是,制作人表示,他可以帮忙跟河证宇协调,要是金柔嘉以后有自己的项目,让河证宇也还个人情。

    这通电话给金柔嘉郁闷到了,这圈子大鱼吃小鱼她一直都知道,制作人开出的价码也很不错,她甚至都不介意给河证宇抬轿子,不就是她创作他出名么,无所谓。

    唯一的问题,巨大的BUG在于,金柔嘉不喜欢喜剧,不喜欢到她没拍过喜剧片,一次都没有。

    今天是第一次?今天不算!

    今天的金柔嘉顶多算拍了个能引人发笑的片段,那不是完整讲一个故事,也不是什么喜剧电影,那只是一个片段而已。她能用那个片段去压制河证宇,也是因为那就是个片段,片段比故事要直观的多。那是直接能体现对镜头的掌控力的方法。

    这世上是没有什么某个导演就一定比某个导演好的,这是个创作行当啊,大家都在创作属于自己的作品。小学生的画是不可能大学生比,但无法欣赏抽象画的观众也比比皆是啊,再烂的导演只要能找到对口的观众就是成功的导演。

    成功导演的标准就是看谁片子好卖,虽然标准很世俗,但世俗就是标准啊,那怎么办呢。

    没有接触过喜剧的金柔嘉不觉得她跟河证宇能完全匹配,对方摆明了不是混日子的演员,也不想成为混日子的导演,要是两人合作,对方一个想法,她一个想法,听谁的?听她的,她凭什么?听河证宇的,那制作人找她干嘛?

    买卖听起来是很好,可惜这钱赚不了。

    金柔嘉很郁闷,极其郁闷的挂断了制作人的电话,转头河证宇的电话就打来了。

    河导貌似心情不太好,问她在哪。金柔嘉先确定,你不会带人来围殴我?

    “我看着像是会打女人的?”

    “我在你眼中算女人?”

    金柔嘉很疑惑,都被踩自尊了还算女人?

    河证宇哭笑不得,这就是我还是会揍你的意思呗?

    “金柔嘉。”

    “您吩咐。”

    “给地址,现在讲。”

    “好的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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