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寅城

    赵寅城第一次见到或者说是听到宋撄宁的声音是在《辩护人》内部试映会结束后的派对上, 他当时有点醉了，想着隔天要拍摄就去了会所的空中花园醒醒酒，准备待会儿回去跟大家告辞。

    他记不清那个空中花园具体长什么样了, 只记得挂着一堆小彩灯很有气氛，就是光线有点暗。暗淡的光线下, 他坐在拐角处好像是在抽烟，好像没有，记不清了。但对宋撄宁的声音，和她说的话记得非常清楚, 那是很难忘怀的记忆。

    他们没有直接接触，他在墙这边，对方在墙那边。彼时听到脚步声他已经做好准备有人过来打个招呼什么的，但脚步声在墙那边停下，紧接着就进入了告白阶段。男孩子他不太熟, 女声他就更不熟了。赵寅城没打算听墙角，在男孩子东拉西扯半天终于要说重点之前，他准备咳嗽一声或者干点什么提醒那两人, 这边还有个活人，但女声以一句话让他什么都干不了，顺便留下了非常深刻的记忆。

    “你该不会喜欢我？”女声惊诧道“你不是GAY？！”

    告白的男孩子这么想赵寅城不知道, 他反正尴尬的要死，全身僵硬, 不敢发出一点动静。这场面他要是暴露了, 那真的是尴尬的他和外面三个以后不用再见了！

    男声沉默了好一会儿可能也不知道要怎么接这句话, 好半天才说“谁跟你说我是？”

    赵寅城手指不自觉的蜷缩，脚趾都要蜷缩了，他都替那个男生尴尬, 告白对象以为自己是同性恋什么的，这是什么奇葩的展开。说起来他好像在外界也有类似的传闻？女朋友好像没怀疑过他的性向，因为他笔直笔直的？也不对，那位应该不会这么想。他表现的还算明显，不可能感觉不到。

    一墙之隔的男孩子也是这么想的“我对你的示好你感觉不到？”

    女生发现事情劈叉了“抱歉抱歉抱歉，你长了张诱受的脸，我当你姐妹来着，一直以为你......”

    “宋！撄！宁！”

    “对不起嘛~”

    “呀！”

    “你长成那样干嘛怪我~~~”

    “你！你简直...呀！”

    从此赵寅城对宋撄宁这个名字有了深刻的印象，脚步声远走，听着像是男孩子负气走了，女生跑过去追，此后这对小朋友成没成赵寅城不知道，在他确定外面没人后回到包间特地看了一圈，想要寻找一下刚才听墙角的男女主角，也不打算做什么就是好奇而已。可惜他们好像是没回来，他没见到人，浅薄的好奇心随着时间流逝也就散了，再听到这个名字是一年后，在新项目的剧本会议上。

    宋撄宁，很特别的名字。

    宋撄宁是助理导演，具体是哪方面的助理赵寅城不太清楚，剧组能被称之为助理导演的职位太多了，一直到剧本会议结束后的聚餐，酒桌上他才知道宋撄宁是总导演的助理。起初也没太在意，会关注除了是因为名字特别，人长得也漂亮，就是一眼看过去很打眼的明艳，妆容精致身材高挑，在一群工作人员里很出挑，有攻击性的美，作为直男，被漂亮妹子吸引视线是本能。

    直男有女朋友所以看到妹子漂亮也就是看看没多接触，不熟么，以为是第一次见，虽然这个名字总觉得有点熟悉，也没想起来。直到第一趴结束去二场的KTV，胡闹半天大家都有些醉了，什么地位不地位的也没管都是乱坐，宋撄宁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他边上，准确的说是都暻秀的边上，好像还是都暻秀拽过来的。

    赵寅城倒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小朋友们可能以为他喝醉了，也可能是小朋友自己喝醉了，又或者是因为场子里全魔乱舞压根也没人在管身边的人是谁，又那么吵可能以为他听不见。不管是什么原因，反正聊天完全没有在顾忌他的。他就听都暻秀问宋撄宁是不是真的分手了，宋撄宁说是啊，都暻秀又说，你觉得我怎么样。

    “我艹，你们这些爱豆的长相太有迷惑性了，你居然也是异性恋！”

    赵寅城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宋撄宁！这名字他熟啊！

    熟悉的名字的主人和第一次跟他合作的爱豆都盯着他看，看的赵寅城发挥毕生的演技举手大吼一声“唱得好！”随后秒速摊到，伪装昏厥。此后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因为那两人总算发现身边还有活人，不适合私聊，避出去了。

    疑似告白的小孩子们躲了，赵寅城则是挖出了蒙尘的记忆，他见过宋撄宁的，不止是在墙角偷听她被人家告白，去年《辩护人》破千万人次的庆祝派对上见到的。见到她跟任时完亲亲密密玩我有樱桃不给你吃的小游戏，玩的可开心了，但他不知道她是谁，只以为是什么不知名的艺人，新人之类的。

    剧组包了个夜店请所有人，当初去过内部试映会和首映礼的人都邀请了，赵寅城带着女朋友出席，双方有各自的社交圈，进场就分开了。当时他在台跟朋友聊天，对面就是跟任时完和宋撄宁。他看任时完拿着鸡尾酒里点缀的樱桃逗姑娘玩，跟朋友感慨，年轻真好。

    朋友笑话他难道七老八十的了么，赵寅城不好跟他说，他和女朋友的感情出了点问题，就说年轻的时候才能玩樱桃都玩的那么开心啊。朋友看了那边一眼，同赵寅城说，年轻不是只有优点的，那边那个是个爱豆，虽说在往演员的路线走，作品还过了千万人次，但想要谈恋爱也没那么容易问题多着呢。妹子是个作家没这方面困扰，但男孩子一直不给力，小姑娘估计撑不下去。

    朋友之间闲聊，聊过了也就过了，赵寅城没再看过去，也不知道他们的恋爱有多困难，倒是在最后跟女朋友一起出门上车时，透过车窗又看到了那对小情侣。男孩子敞开羽绒外套把姑娘裹在怀里裹的严严实实的，妹子扬起脸笑容让飘雪的天都没那么冷了，低头亲吻她的男孩子脸上的表情让他记忆深刻。

    他很喜欢她，很喜欢很喜欢，把怀里的人当宝贝呢。

    车内的情侣分坐两边，明明是一辆车硬是做成了两个空间，车外的情侣在宽阔的马路上恨不得挤出所有的空气就为了心贴心，对比太明显，明显的赵寅城想忘都忘不掉。

    可现在听起来，飘雪中拥吻的小情侣分手了啊，连下任男朋友搞不好都有了呢。

    时间还真是......等等。

    赵寅城眼睛一睁，望向已经没人了的位置，那姑娘在《辩护人》是作家，怎么到这个项目变成了助理导演？

    男男女女的事先放在一边，事业比较重要。圈内不是没有身兼作家和导演的人，也不是没有先当作家再当导演的人，更不是没有一时是作家一时是导演的人，但基本不可能发生电影作家又变成电视剧导演的事情，光顺序就不对。从电视剧导演变成电影作家才是正常的上升方式，哪有都跑去拍电影了再跑到电视剧项目里当助理导演的。

    赵寅城起身去找助理，他需要了解一下内情，得防止出意外，敬而远之是一种保全自己的方式，但对项目里有特殊身份的人敬而远之总要知道为什么远离对方。

    一个礼拜后，赵寅城知道了宋撄宁是什么情况，东国大学的学生，教授跟卢熙京（项目作家）有些交情，宋撄宁只是过来熟悉一下拍摄环境。也没有具体的职位，更多像是打杂的实习生，背后有什么背景不知道，但《辩护人》的项目也是同一个教授推荐她过去的。

    “学生的话，她还在读书？”

    “大三。”

    “多大？”

    “93年生，23（韩国虚岁加两岁）。”

    赵寅城看向助理“那么小？”

    “是哥太老了。”助理毫不犹豫的吐槽“草太嫩，你可控制住，不然我都不好意思见人。”

    一脚踹过去的赵寅城让他老实点，助理笑着避开跟他说，应该是他想多了，宋撄宁不是什么背景特殊的人，就是学院派的圈子比较广，得教授喜欢的学生能多点实习机会。至于为什么去了电影又跑来电视剧职位还不同，很简单啊，教授的人情不够大么。电影导演称王，塞个作家助理进去不困难，塞助理导演进去就有点麻烦。电视剧相反，作家为王，拿到导演组的实习工牌比从作家组那要简单。

    “你不是说他们教授跟卢作家关系好？”

    “那也不代表作家要把人带到自己那里去啊，项目要拍了，作家那边忙的很呢。”

    “她学什么的？”

    “导演。”

    助理补充了一句“本来是学视觉艺术的，大二改了专业学文学，大三又变成了导演，好像没什么定性。”

    赵寅城摆手示意这件事到此为止，有没有定性都跟他们没什么关系。

    等开机之后赵寅城发现没什么关系的小姑娘跟都暻秀在一起了，两人地下恋玩的不怎么样，主要是宋撄宁可能没什么躲藏的意识，冲都暻秀笑的特别甜，每次私下聚会时都黏在一起。都暻秀倒是有躲藏的意识主要是躲他那个经纪人，但不是有句话说爱情是堵住嘴巴也会从眼睛里冒出来么，他就算是在片场看到了宋撄宁路过，眼睛都会发光。

    大人们对小朋友的恋爱很是包容，没人拆穿还帮着他们支开经纪人，都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么，青春多美好，要好好保护才行。热恋期的小朋友们无意识的把狗粮洒遍剧组，洒到经纪人发现了，开始玩间谍战，玩的大家都跟着乐，剧组的气氛本来就好，多了这一对就更好了。

    倒是赵寅城有些郁闷，因为他分手了，不止分手了还被媒体盖了个疑似劈腿的帽子牵扯到同组的搭档孔哮真，到处都是他们两因戏生情导致他分手的新闻，弄得他跟孔哮真都有些尴尬。孔哮真倒是看得开，新闻也就闹个两三天么，他们要演情侣总不能真的不尴不尬的，那耽误拍摄。

    万幸收视率还不错，剧组也没有受到太多纷扰，就是小情侣们狗粮撒的他心累，作为一个刚分手的男人，对这种甜蜜的戏码接受不良。但他又不能跟情侣们说，照顾一下单身狗，他倒是能跟都暻秀说，可都暻秀为了应付经纪人已经很头疼了，他再说点什么小孩子也不知道要这么做。

    至于宋撄宁，不熟，几乎没有说过话。

    作为实习生，宋撄宁在片场干的大多是杂活，跟演员基本不接触，唯一接触的演员是都暻秀，跟其他人都不太来往。私下聚会也不会跟他们那些年长者玩，小朋友当然是跟小朋友厮混，何况还有男朋友呢。

    赵寅城跟宋撄宁有限的几次对话也都是因为给都暻秀当传声筒，爱豆被经纪人发现恋情后就被管制了，有点棒打鸳鸯的意思，他们几个前辈们都给小情侣搭过鹊桥。赵寅城对宋撄宁没什么恶感也没什么好感，就不熟么，直到杀青当天任时完来探班，赵寅城看到人想找助理去跟都暻秀提醒一下，别因为年少气盛闹出事情来，没想到看见宋撄宁过去了。

    站在远处的赵寅城有些犹豫要不要上前帮个忙什么的，可两人好像没有前任见面剑拔弩张的感觉，反倒关系还不错？赵寅城望着上手揉妹子脑袋，眼底的情谊没有消失，却在看到都暻秀跑过来时也没有生气的三人组，感觉自己真的老了，搞不懂这年头小孩子都在想什么，但能确定那个局不用自己参与，小姑娘应该搞得定就走了。

    小姑娘如何搞定的修罗场赵寅城不知道，他知道的是甜蜜的好像全天下就他们一对情侣的小孩子们分手了，他再次变成听墙角的人，站在VIP专位，一动都不敢动。

    赵寅城都不懂为什么每次都会发展成这样，是他跟小姑娘很有缘分还是孽缘太深，他怎么老是能碰到这种场面。

    依旧是在事故高发地的聚餐后，电视剧成绩不错，制作组提出补偿休假，明天组团飞曼谷，今天是为了因为行程没时间过去的都暻秀办的聚会，但也就是借着都暻秀的名义聚在一起喝酒而已。

    酒上头，到临界点的赵寅城在烤肉店外的巷子里抽烟，这边比一年前的空中花园黑多了，他站在角落不仔细看确实看不见。小情侣们背着光走进来，赵寅城手都抬起来准备打招呼了，就听到都暻秀语气阴沉的问宋撄宁为什么。这话让赵寅城反射性丢下烟头，藏进黑暗里，他要是出去也很尴尬啊。

    “分手还能因为什么，不喜欢了，没兴趣了，随便你选。”

    “我不信！”

    “那也随便你。”

    “宋撄宁！”

    “别叫啊，叫来人我倒是无所谓，你就不好搞了。”

    “你怎么能......”

    “停，我不喜欢吵架，好聚好散对大家都好。”

    都暻秀还想说什么，巷子口传来喊他的声音，他的经纪人找来了。什么话在此时都不方便说，都暻秀再不甘也只能往外走。光线暗淡的小巷子里只剩藏在黑暗处的赵寅城还有站在原地没动的宋撄宁，赵寅城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他不清楚那孩子是在难过还是如何，更多是诧异，昨天还甜甜蜜蜜的情侣今天毫无征兆的就分手了。

    就在赵寅城想着要不要出声提醒一下或者说句安慰的时候，巷子里又进来一个人，这个解释了，昨天还惋惜不能跟女朋友一起去度假的男朋友，时隔一天怎么就被分手了。

    赵寅城眯着眼睛打量跟宋撄宁说着一堆他们都还年轻，未来很长，人生有更值得去追求的东西之类废话的经纪人，心里想着对方不过就是看小朋友好欺负而已。他们确实还年轻，未来也很长，人生当然有非常多值得追求的东西，但爱情就不值得了吗，真心就不宝贵了吗！

    杂碎！

    杂碎说完话走了，小姑娘站了一会儿也走了，赵寅城从黑暗中出来，骂了句脏话，也不好多说什么。人家的事情他能说什么，小姑娘既然选择了放手，他特地跑去跟都暻秀说分手有隐情又有什么用呢。都暻秀是能跟公司反抗破坏自己如日中天的事业，还是能对小姑娘做出什么未来的保证？

    都做不到，做不到就这么分手也未尝是坏事。

    只是青春啊，有些疼痛是必须经历的，就是希望阵痛期别太长......

    “那是谁？”

    “JYP的一个爱豆。”

    李光洙顺着赵寅城的手指看向泳池的方向，剧组在曼谷包了两栋度假别墅，明天要回首尔了，今晚搞大联欢。李光洙看到人想起来，有个综艺节目在曼谷拍，赵寅城指的那个人是泰国人，在韩国出道，要不是长相跟大家不太一样李光洙还想不起来。

    赵寅城看着穿着泳衣抱着沙滩球，顶着‘波涛汹涌’跟爱豆玩着打水仗游戏，开心的不能再开心的宋撄宁，有些怀疑人生。这姑娘是巷子里那个为了男朋友有更好的未来而忍痛分手的人吗？

    他怎么觉得痛的是他呢？头痛！这年头的小孩子都太厉害，老人家跟不上节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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