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桃泽卯雪还在和夏油杰进行交涉。
夏油杰说起五条悟的态度很奇怪。
五条悟虽然跟桃泽卯雪说过自己以前和夏油杰的关系有多么好, 但比较细节的、关于夏油杰为什么会叛变的原因并没有跟他说。
就连家入硝子也是一样，两个人说起夏油杰就是普通的说起过去朋友的态度，若不是他们说起夏油杰时让桃泽卯雪离夏油杰远点，告诉桃泽卯雪这人很危险, 桃泽卯雪真的觉得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个人还保持着联系。
然而事实是, 这两个人已经将近十年没有联系了。
见夏油杰情绪低落桃泽卯雪便没有说话, 而夏油杰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 恢复到了原本的状态。
“好了, 那么现在言归正传。”夏油杰拍拍手, 让桃泽卯雪看向自己, “你和悟的关系绝对不止如此。”
“……啊，是朋友。”桃泽卯雪犹豫到，“毕竟五条先生对我还不错。”
“你是他的学生？”
“不，我是警察。”桃泽卯雪摇头, “学生的话……我只见过禅院真希他们几个。”
“警察啊……”夏油杰若有所思。 “你是警察, 会保护普通人，但是你在做这些之前，你有没有想过保护这些人的意义？哪怕你在保护这些他们时会被他们误会，会被他们厌恶，甚至会被他们记恨, 到那个时候你会怎么办？”
这还是夏油杰至高专毕业后第一次和警察交流。
咒术高专和警署有合作。
偶尔他们祓除咒灵闹出大动静, 就会麻烦警署的人帮他们擦屁股, 但不会有除此之外的交流，基本都是交给辅助监督的。自从他从咒术高专叛逃后，就再也没有和警察有过亲密接触。
哪怕见面也只是隔着老远, 自己可以看见警察, 警察却见不到他们。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咒术师和警察那些维护国家和平的机构是有相似之处的。都是为了世界和平而努力的一种职业。
可警察和咒术师之间的区别却也非常地明显。
他们咒术师是凌驾于普通人类之上的，而警察则是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的普通生物。
立场不同，看法也不同，夏油杰换了个姿势，“我不应该问你，毕竟你才入职没多久，还没有遇到可以让你痛苦抉择的事情。”夏油杰举了个例子，“比如说人质被犯人劫持，要用你换人质，你会怎么做？”
“虽然害怕但是还是会换的。”桃泽卯雪并没有犹豫的回答。
“那如果是必死的呢？”夏油杰又问。
“相信队友。”
“你还真是天真。”夏油杰无聊的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冠冕堂皇。”
“这是警察的标准答案，可如果我不是警察我是不会去的。”桃泽卯雪又说，“我很怕死，也不想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我还有妈妈和妹妹，还有家要养，如果我是普通人，我就不会做这种选择，可是我是警察。”
“可能的确很天真，但作为警察的我就已经肩负起了保护普通人的职责，如果连警察都逃避，那还有谁呢？”
“军警？他们不是挺活跃的。”夏油杰笑起来，“你和悟是完全不同的人，也不是他喜欢的类型，我搞不懂他为什么会看上你？”
“我的父亲就是一名军警，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国家特殊部门的一员。”桃泽卯雪无视了夏油杰的那句‘为什么会看上你。
他就当夏油杰在开玩笑。
“猎犬吗？我见过一次。”夏油杰听桃泽卯雪给自己讲故事，“是个叫福地樱痴的老头子，我们两个打了一架，他的实力还不错。”
夏油杰还真的知道猎犬，毕竟他们曾经交手过。
普通警察根本不敢碰盘星教这么棘手的刺头，就连公安也只是试探性地接触了一下就撤退，只有军警里面的猎犬动手了。
福地樱痴和自己的手下们大战一场，而自己则是用咒灵压制。
异能力者的能力对咒灵是不起效的，有咒灵在，猎犬就会被牵制住，夏油杰甚至连脸都没露就已经带着手底下的人撤退。
除了一部分炮灰，盘星教的实力基本没怎么受损。
也是那之后，军警就不怎么管盘星教了，毕竟术业有专攻，再加上他们也找不到盘星教，就只能暂时放置。
“其实我并不清楚我父亲是怎么死的，我妈妈一直在哭，刚刚出生的妹妹也一直哭闹不休，对于我父亲的死，我其实没有什么实感，但是，别人对我说，我的父亲是为了救其他人而死的。”
夏油杰不置可否。
猎犬本来的目的的确是为了国家，可是这么多年下来，这个猎犬真的干净吗？
绝对不可能。
夏油杰混了这么多年，可不只是为了收敛钱财，他也在向其他组织渗透。
只不过猎犬的人太少了，互相知根知底，咒术师又和普通的异能力者不太一样，盘星教还真没能渗透进去。
这么多年下来，夏油杰也知道不少猎犬当中的隐秘情报。
咒术就是这么好用。
“猎犬里面的人实力都不差，不过……与其说是执行任务，为了保护别人而死，不如说是因为身体承受不住身体改造手术的后遗症衰竭而亡。”夏油杰举了个例子，“比如说猎犬的队长福地樱痴，别看他现在还能够活着，能够战斗，但只要不定期去做手术，他就会死。”
桃泽卯雪见过福地樱痴，那位长者还邀请自己加入猎犬。
当时桃泽卯雪觉得猎犬这地方实在不靠谱，再加上他父亲的事情对猎犬没什么好感索性就直接拒绝了，现在又从夏油杰的口中得知猎犬这地方的人体实验比当初五条悟跟自己说的还要凶，桃泽卯雪对自己父亲的死因又加深了几分。
夏油杰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留意桃泽卯雪的神色，“那么话说回来，聊了这么久，你叫什么名字？”
“桃泽，桃泽卯雪。”
夏油杰觉得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但他不确定。
“那么这位桃泽警官，继续说你对守护的看法。”
“其实并没有什么看法，在其位谋其职，趋利避害，尽自己所能，若是可以救就救，若是救不了超出了自己能力范围，就让其他人救，总有人有办法的。”桃泽卯雪言简意赅地解释，“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我的父亲不是为了这个国家而死，而是因为那个人体实验，我想我的父亲应该不会心甘情愿去死。”
在见过猎犬之后，桃泽卯雪的心里其实一直有一个疑问，那就是如果自己的父亲真的是因为执行危险任务为了保护其他人殉职，那么作为国家公职机关本应该给他们家一笔数目不菲的抚恤金。
自己父亲刚死时，按母亲那边的口风，他们家的确是拿到了一部分的抚恤金，然而那一部分抚恤金对于拥有两个年幼孩子的桃泽家来说杯水车薪，没用几年就全部已经花干净。
这还是桃泽母亲省吃俭用、缩减了自己用度之后的结果。
原本的桃泽卯雪是不太想掺和进猎犬里的，可现在的情况却不能让桃泽卯雪置身事外。
以前不知道情况觉得还算正常，可现在在接触到了一部分真相后，桃泽卯雪就越发觉得事情不对。
他们拿到的那少量抚恤金，反倒像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意思意思拿出来的钱。
按理来说猎犬这种高危职业绝不可能只有这么一点钱的。
“然后呢，你要去猎犬调查吗？”夏油杰好奇，“为了自己父亲报仇，可真是感人。”
“人会趋利避害，我会去调查，但会离猎犬远远的。”桃泽卯雪顿了顿，“我的回答到此为止，现在该我问你了。”
夏油杰哈哈大笑：“好，可以，就当我临死前的大发慈悲。”
夏油杰打了个响指，卸掉了桃泽卯雪手腕上的手铐，桃泽卯雪的手铐是掉了，但他的胳膊还以一种扭曲的状态垂在身后，桃泽卯雪像是没有感觉到疼痛似的，用力把自己的胳膊扭回原位，这才活动了一下手臂。
夏油杰看着自己开始缓慢变得透明的手。
他在自己的身体当中滞留了很久，夏油杰也判断不出来，能够在自己身体里面停留这么久早已出乎他的意料。现在多的这些时间可以说是从死神手中抢过来的。
他其实还想再看一眼五条悟，不过没什么可能，又不能诈尸。
“问你问题吗，那你八月二十号左右会在哪里？”桃泽卯雪想了想，问了一下：“我打算先把你抓起来。”
“…你果然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夏油杰突然感叹。
“我一直在好奇你说的是过去还是未来，没想到是平行世界，因为我那个世界的五条悟是独居。”夏油杰坐直了身体，他看桃泽卯雪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就知道桃泽卯雪其实也猜到了，不然也不能问出这个问题。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夏油杰问。
“八月十七。”
“我死的那天是九月十八号。”夏油杰在自己肩膀到胸口部分比划了一下“是悟亲自动的手。”
夏油杰本不是什么八卦的人，但他还是头一次知道五条悟会对某一个人这么好。
哪怕那并不是自己这个世界的五条悟。
“不久之后会有一个叫做乙骨忧太的转学生，一入学就是特级咒术师。”
桃泽卯雪的注意力已经被夏油杰说的那前半段话给吸引了注意力。
是五条悟杀了夏油杰。
在桃泽卯雪的印象当中，五条悟虽然是个喜欢撒娇但是人还是比较不错的家伙，平常也算是遵纪守法，怎么可能会杀人呢？
“别看五条悟那家伙平常看起来不怎么靠谱，但他是最强的咒术师。”夏油杰一想自己要给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家伙讲基础知识就不耐烦。
他也奇怪，明明和五条悟的关系不错，为什么桃泽卯雪不知道咒术的事情，就好像五条悟在刻意瞒着桃泽卯雪一样。
夏油杰的脚已经变得透明，从小腿开始缓缓消散，照这个速度用不了多长时间他就会消失。
还不错。
夏油杰并不意外。
在彻底消失之前，还能够遇见这么有趣的一件事，能够见到另外一个世界的人，本身就很知己。
但要说不遗憾那肯定是不可能的，毕竟自己努力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超过五条悟，为了实现自己心中的大义，然而最后的结局还是失败。
“我马上就要下地狱，到那个时候我的记忆随便你看，反正也没有什么用了。”
“如果你想了解悟的一切，又或者改变你们那个世界的我的命运？随便你怎么做。”
夏油杰再了解不过自己。
他想了想，如果有一个人突然过来说你现在做的是不对的，那自己肯定会二话不说把他给杀了的。
桃泽卯雪也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反对。
他把夏油杰的话当成放屁。
就算自己和这个夏油杰聊得再好，也不能否认自己那个世界的夏油杰其实是个□□头子，是个杀人如麻的坏蛋。
自己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相信夏油杰说的话呢？
夏油杰对着桃泽卯雪挥了挥手，示意桃泽卯雪去吸收自己的记忆。
他索性就这么侧躺在原地，看着桃泽卯雪闭上了眼睛查看自己的记忆，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消失。
直到这个世界突然染上了一抹红。
红色的丝线从某一处开始向四周蔓延，桃泽卯雪若有所觉。
他从记忆中挣脱，这片黑色的天地像是被一柄巨斧劈开，原本全黑色的世界突然染上了一抹血红，红色的丝线蔓延开，以极快的速度布满了整片黑色。
而这个时候的夏油杰身体几近消失，看桃泽卯雪还在呆愣，一时间有些好笑。
“你应该看到我的记忆了，这是咒灵打算侵占我的身体。”夏油杰解释，“你快点走，不然你也要被吞掉回不去了，你不是最惜命的吗？”
“我很感谢你让我逃走，但是现在这个情况不太对啊。”
桃泽卯雪从夏油杰的记忆当中挣脱出来，将夏油杰护在身后。
“哦呀，没想到这具身体里面还有意识。”那些红色的丝线组成了一个像是大脑似的粉色物体，然而这个人脑大小的东西张着嘴还能开口说话。
已经从夏油杰记忆当中得知了咒术师常识的桃泽卯雪瞬间判断出了对方的等级。
是特级。
自己这个初学者肯定打不过。
“一个是这个身体里的原有意识……那么，你是谁？”那个大脑闪现到桃泽卯雪面前，那些红色的丝线想要缠上桃泽卯雪的尸体，但是却被桃泽卯雪粗暴地一把薅了下来。
“都说了快走了。”桃泽卯雪的后背被人推了一把，夏油杰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然后将自己耳垂上的耳钉撕了下来丢给桃泽卯雪。
桃泽卯雪手忙脚乱地接过，视线却一片扭曲。
自己又回来了？
桃泽卯雪猛地睁眼，发现外面不是黑夜，而是傍晚的火烧云。
桃泽卯雪猛地一惊，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八月十九日，晚上五点三十。
自己……睡了两天？？？
桃泽卯雪从床上爬起来，坐在床边有点恍惚，他撑着额头，太阳穴止不住地抽疼。
自己昨晚似乎又附身了，附身到谁的身体里来着……
夏油杰……对，是夏油杰。
可桃泽卯雪这次只能回忆起夏油杰从小到大的经历，还有高中去了一个叫做咒术高专的地方，和五条悟做朋友的沙雕事，还有他杀了一整个村子的人，成为盘星教□□头子之后的事。
很完整，可是桃泽卯雪本能地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就比如自己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吃猪脑花。
桃泽卯雪努力地捋清自己脑海中关于夏油杰的记忆，按照常理来说，桃泽卯雪是不会记那些人的记忆的，可这次不一样，桃泽卯雪觉得这些记忆里面有很重要的事情。
然而他反复回想了好几遍，都没有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
一切都非常正常，正常到不可思议了。
比如夏油杰为什么会和五条悟一起出任务，出的什么任务，为什么夏油杰可以一下子杀了一百多个人？
砰砰砰。
敲门声打断了桃泽卯雪的思绪，他去开了门，见到了伏黑惠。
见到好好过来开门的桃泽卯雪，伏黑惠松了一口气，“本来想把你送到医院的，但是五条悟说不用，说你在睡觉，还给你请了假。”
“也算是……”桃泽卯雪往客厅看了一眼，没有看到其他人，在听到五条悟还给自己请了假便放下了心：“你现在有事吗？没事的话和我去趟超市，我去买晚饭的材料。”
伏黑惠不是很赞成桃泽卯雪现在出去，“要不去医院看看。”
“我没什么事。”桃泽卯雪走回房间找可以换的衣服，“对了，你吃脑花吗？”
桃泽卯雪现在就是很想吃，非常想吃。
多少带点咬牙切齿的那种。
“脑、脑花？没吃过。”伏黑惠摇头，“为什么要吃这个？”
只是听着就很恐怖了，为什么要吃？
“没吃过吗？那我就给你做一道让你吃吃看，对了，五条先生不在吗？”
“还在出差。”伏黑惠背过身等桃泽卯雪换衣服，“晚上应该会回来的。”
“这样啊，那要多做一点。”桃泽卯雪顿了顿，又问道，“你是喜欢红烧还是清蒸还是剁块还是酱爆？刺身也可以，就是看你吃不吃得下，但肯定是最新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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