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第 136 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我为天灾

    如果让八岐大蛇知道, 自己曾经那样百般的威逼利诱，但是却死活不肯松口、哪怕是被他关在了自己的领域里面预备用邪气去一点点的污染、控制、倾蚀的青行灯，如今居然这样轻易的、仅仅只是因为利姆露的一句话, 便没有丝毫犹豫的打开了这一道他朝思暮想的大门, 不知道八岐大蛇会不会直接气的仰卧起坐。

    通往地狱的通道被展现出来，幽色的灯火在路的两旁一路缀着向前, 将原本漆黑一片的道路照亮。青行灯拢了自己的衣袖，顺遂而乖巧的跟在利姆露的身后，看着对方手中捏着那一个已经不复之前的华丽的木匣。

    “朱辞, 还好吗？”

    利姆露垂下眼眸，低声问。

    冰色长发的少女背对着利姆露, 不想要让对方看见自己如今的脸。——这一副被八岐大蛇的邪气所侵染的丑陋模样, 一分一毫的也不想被对方瞧见。

    少女双手捂着脸, 像是在低低的哭泣，泪水从眼眶当中溢出来之后便结成了冰晶，从她的指缝里面滑落。

    “没、没关系的, 利姆露大人。”雪女哽咽着说, “虽然一时不察, 被加以控制，但是您已经斩灭了手握傀儡之线的魍魉之匣，只需要等到这些邪气自然消散就好了……请不用为了我过多担心。”

    魍魉之匣已经被利姆露破坏到连维持人类形态化形的力量都没有, 如今仅仅只是因为对方的一丝垂怜……又或者说，是某种恶意的抱负，所以还没有被完全的销毁, 而是保持着不上不下的样子被吊着，一定要对方看见不但她的诡计没有能够实现，甚至是被反过来实施在她的身上。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必须是这样的抱负才可以。

    名为[利姆露]的个体，拥有着与他的地位以及力量毫不相符的、过分柔软了的心肠。

    但是，就是这样的人，却能够在极度的愤怒和失望之下，做到以一己之力屠杀两万名实力强劲的人类士兵的举措。

    他因此而得以晋升为魔王，被冠以了“天灾”的名号。

    ……而同样的，也是因为这样的巨大反差，所以利姆露获得了世界级的特有技能——[无心者]。

    其意指无慈悲之人。处于这样状态下的利姆露，时刻都燃烧着冰冷的怒火，甚至会做出一些平日里面的他并不会做出来的事情。

    比起活生生的、有血有肉、会哭会笑的生灵，那个模样的他，反倒是更加接近高高在上的、傲慢而又淡漠的神明了。

    ——至少对于他的敌人来说，是如此。

    但是，对于被利姆露所看重和在意的那些存在来说，无论什么样的利姆露，那全部都是利姆露，无有不同。

    少年魔王上前了几步，站在了雪女的身后。

    他能够看见自己面前少女的身形因为他的接近而顿了下来，腰背微微弓起，像是一只受到了惊吓的猫。

    利姆露并没有要强迫雪女、亦或者是违背对方意愿的意思。他只是就着这样的姿势，伸展开双臂，从背后给了雪女一个拥抱。

    “没有关系。”

    雪女能够察觉到从自己的身后传来的那一片的温暖，是几乎能够将这一具用冰雪浇筑而成的身躯都融化掉的程度。

    滚烫而又炽热，但是她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松手脱离这温度。

    “等到朱辞愿意的时候，再来见我吧。女孩子想要让自己漂漂亮亮的见人，这件事情并没有什么问题。”

    利姆露收回手。

    与他一并被收回的，还有几缕如果不是仔细去注意的话，根本就没有办法发现的黑色的气流。

    一只手，递了什么过来。

    雪女迟疑的接过，随后发现自己手中拿着的，是一张有些过分熟悉了的面具。

    ……是，从她第一次见到利姆露的时候开始，就被对方斜扣在自己的头上的那一个面具，跟随在利姆露身边这么多年的时间里面，雪女还从来都没有见过利姆露将其摘下。

    可是眼下，对方却将这一张面具摘了下来，给到了自己的手中。

    “利姆露大人……”

    “这一张面具对我来说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是一位对我来说，拥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的人送给我的。”

    “那么，在你愿意之前，这一张面具就先借给你用了，朱辞。”

    “……”

    雪女紧紧的将那一张面具抱在自己的怀中，低低的“嗯”了一声。

    “是！利姆露大人！”

    这个世界上面真正的神明，应该就是这样吧。

    雪女将面具小心翼翼的扣在自己的脸上，心底这样想着。

    温柔的，宽仁的，强大的……让人不由自主的就想要去追随，就像是天边的太阳，足以照亮一切黑暗，驱逐一切阴霾。

    那就是她一直都在追随的存在啊。

    雪女敛下眸去，加快了脚步，追上利姆露和青行灯的身影。冰雪的力量在她的指尖时不时的萦绕，像是在表达着某些主人自己极力掩饰、但是还是会泄露出来一星半点的激动情绪。

    愿为您献上一切。

    敬我此世唯一的王。

    ****

    青行灯的火焰在这一条仿佛是没有尽头的漆□□路上面点亮，若是没有这一位守门人的指引，那么就只会在无尽的黑暗当中迷失了方向，而永远都不可能有退出、亦或者是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地的时候。

    越是往前走，邪气便越发的浓厚，到了最后几乎都要凝固成为了固体的程度，已经是寸步难行。

    “唔！”

    青行灯抬起一只手来，宽大的广袖掩住了自己的口鼻，面上露出来了不是多么舒服的表情。

    利姆露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点，他前进的步伐停了下来。

    “就到这里吧。”他说，“虽然知道朱辞和青行灯都是在担心我，想要和我一起去，但是八岐大蛇的邪气也的确难以抵御。”

    “你们的心意我感受到了，但是就到这里为止。剩下的路，我自己去。”

    “不！请让我跟随在您的身边、请让我为您贡献出哪怕是极为微笑的一丝一毫的力量！利姆露大人！”

    雪女立时就叫了起来。

    而青行灯虽然不像是雪女那样的毫不顾忌自己形象的情绪外泄，却也是面上挂着极为温婉娴雅的笑容，否决了利姆露的话。

    “您在说什么？”

    她转了转自己手中宫灯的长杆，那一双颜色清冷的眼眸里面都因为这样的动作而染上了几分的光亮，看着像是镜花水月一样缥缈虚幻的美丽。

    “如果我走了的话，谁来为您照亮前行的路呢？”

    “我是灯。”女妖轻声道，“是为您而被点亮的灯。”

    利姆露叹了口气：“听话。”

    “你们也不希望我在和八岐大蛇战斗的时候，还要分心看顾你们吧？”

    青行灯和雪女迟疑了。

    如果利姆露拿出来了别的什么借口和理由，那么她们都万万是不可能答应的，即便知道自己不是八岐大蛇的对手，但是也无法说服自己就那样看着利姆露一个人去同那古早的魔神交战。

    可是，比起那一点点的遗憾和不甘心，更加让人在意的果然还是……自己会成为他的拖累的，这件事情吧？

    “……是，我明白了，利姆露大人。”

    青行灯拽住了还想要再说些什么的雪女，朝着利姆露的方向盈盈下拜。

    “那么，我等便在此，祝您武运昌隆。”

    “请您一定要……平安归来。”

    利姆露那一张一直都冷着的脸上终于是有了些许的情绪变动——那是一个很好看的笑：“嗯。”

    他允诺：“我会的。”

    这样说完之后，利姆露便独自一个人再度的踏上了前路。

    属于八岐大蛇积年累月的邪气在朝着他涌过来，叫嚣着想要将利姆露污染吞噬，却不防少年身边同样是黑色的、像是漩涡又像是黑洞那样的究极能力悄然出现，有如永远都没有办法被填饱、足以侵吞万物的饕餮一样，将他们都尽数吞纳。

    或许是因为[暴食之王]吞吃了大量的邪气的缘故，分明现在并没有青行灯继续为他照亮前路，但是利姆露却发现，自己能够看清楚周遭的大致地形了。

    他正行走在一条崎岖的山路上，朝着山顶不断的前进。路的两侧是皑皑的枯骨，各种分辨不清楚种族的头骨上，空洞的眼窝在沉默的向着他投来注视。

    利姆露不知道前进了多久，直到最后，终于在某一个时刻，他来到了山顶。

    更准确的来说，这里应当是一处悬崖才对。

    崖壁足有千仞高，利姆露站在崖边上，朝着下方望了过去。只见在深陷的山谷当中，是一片岩浆汇聚而成的……与其说是池子，倒不如说是湖泊要来的更为形象一些。

    而在这岩浆当中盘着的，是拥有着八首的巨蛇，狰狞、可怖，的的确确就是神话当中会有的模样。

    眼下，或许是因为被利姆露的到来惊动，原本闭着眼的八岐大蛇动作了起来，像是山岳一样的身体耸动之间带来的是一种极致的震慑。睁开的双眼像是灯笼那样大，直立起来身子的时候，似能够顶天立地。

    与八岐大蛇相比，利姆露简直是渺小到几乎要到了看不见的地步。

    上古的魔神张开口，声如洪钟：“是你……吾还记得你！”

    毕竟，即便只是一抹□□，但是被用天羽羽斩再一次的斩下头颅的滋味也并不好受，并且会让八岐大蛇回想起来在久远的岁月之前的经历。

    这些混杂在一起，无疑会让八岐大蛇更加的恼怒。

    “啊，是么？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面对着来自八岐大蛇的恼怒，利姆露却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我是利姆露，利姆露.特恩佩斯特……按照通俗一些的说法来讲的话，是外界盛传的【黄金之国】的主人，鬼域阴阳两界如今的域主。”

    “八岐大蛇。”

    “你三番五次的对我的下属动手，又觊觎着我所创建的国家，于情于理，我都没有办法坐视不理。”

    从八岐大蛇的方向，传来了一阵奇异的、似有若无的嘲笑声。

    “那又如何？”

    “莫说区区一个黄金之国，待吾归来之日，这世间诸般，皆为吾之贡品！”

    “那也要……你做得到才行。”

    利姆露并不欲同他高声争论什么，眸光淡淡；但是与这完全相反的，则是从他的身上骤然迸发出来的力量，有如惊涛，有如深海，甚至同面前的八岐大蛇不相上下。

    八岐大蛇盘起来了身子，在片刻后惊疑出声：“你分明并非神明，为何身上却会拥有着法则的力量？！”

    这一份惊讶也不过就持续了片刻，因为继而，八岐大蛇便狂笑出声：“居然还是同【生命】拥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法则……很好！很好！”

    对于被封印在地狱当中上万年、生机黯淡的八岐大蛇来说，这简直是送上门来的美食。

    哪怕是用再多的人类的血肉去祭祀，从中所能够获得的力量也不过尔尔，与法则和本源根本无法做比！

    他看着利姆露，眼神灼热，就像是在看一盘美味的珍馐。

    利姆露读懂了八岐大蛇眼中的意思——而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觉得可笑了起来。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是只能够任由你宰割而毫无还手之力的废物啊。”

    “上一次被斩下头颅的痛不够刻骨铭心吗，八岐大蛇？”

    利姆露笑了起来。

    他很少会像是这般张狂的去笑，而随之一同出现的，是一把巨大的长剑。

    翠色的，高悬于天空当中，周围缭绕着光晕，看上去古朴、庄严而又神圣。

    那是在这个时代少有人知晓、却在日后将被整个世界畏惧着不安着的，高悬于空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是足以同“末日”划上等号的存在。

    利姆露缓缓的收拢了自己的手指。

    随后，便见天空当中的那一把巨剑对准了下方的八岐大蛇，猛然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