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旁人或许不知道二房有多少现钱，周氏却是知道的——早在老太爷把姜桃送上山之后，姜杨还在城里的学堂没回来，赵氏和周氏两个就偷偷摸进过三房的正屋，翻了好大一通，才找到了一个装了几十个大钱的银匣子。

    当时她还觉得没劲透了，同赵氏说早知道三房这么穷苦，她们还忙前忙后地做什么？

    赵氏嘿嘿笑着没接话，说蚊子再小也是肉，几十个大钱也是钱，你要是想要就都拿着。

    周氏也不是什么叫花子，几十个大钱她还是不看在眼里的，就把钱匣子都放回了原处。

    她当时还觉得不对劲，赵氏比她眼皮子还浅呢，怎么知道三房没有银钱的时候不急？后头她觉出味儿来，怕是赵氏肖想的还是三房那一屋子书。那才是真正值钱的宝贝！

    她又觉的有些好笑，觉得赵氏想的太美了，难不成斗倒了三房，那一屋子书就全是姜柏的囊中物了？她家的杰哥儿也要开蒙了，以后也是读书人，那肯定也是要分一些的！

    不过这话还不好同赵氏说，免不得又要闹起来。在正式把三房姐弟斗倒之前，周氏觉得自己还是需要赵氏这个帮手的，就也只假装不知道。

    眼下听到姜霖也要去和举人念书的事，周氏立刻不淡定了。这分书的事还八字没一撇呢，老太爷这是也要把姜霖也作为重点培养对象？偏心一个姜杨还不够，难不成还要对姜霖特殊照顾？那他们两房还忙活什么？斗完了姜桃、姜杨，再接着斗姜霖？

    她们又不是神仙，事事都能神机妙算，心想事成，今日大房就出了一回纰漏了，要是再来一回，怕是连带着他们二房也要被二老厌弃。

    周氏脑子里乱糟糟的，也顾不上管姜霖了，抬脚就往老太爷和老太太的屋里去。

    正赶巧的，姜桃就从二老的屋里出来了，两人打了个照面，姜桃笑得眉眼弯弯，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很开心的事，可是一看到周氏，她立刻收起了笑，显得有些心虚地垂下了眼睛，喊了一声‘二伯娘’，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

    周氏的脸更黑了几分，后头老太太听到了门口的响动，把她喊了进去。

    周氏连忙僵着脸端起假笑说爹娘，我来问个事情。

    老太爷忙活了一下午，此时正想好好歇着，就也没给她什么好脸色，硬邦邦地说你问吧。

    周氏继续赔笑，说：“爹，开了年我们杰哥儿也大了，是不是该找个好先生教教了？”

    老太爷蹙眉道：“这不是早就说好的么，开年霖哥儿和杰哥儿都去城里念书。你又特地来问什么？”

    周氏闻言面上一喜，心道难不成是她想岔了，老太爷不是偏心姜霖，还是要把她家杰哥儿也送到举人门下？

    可还不等她高兴，老太爷就接着道：“明天柏哥儿就要去给黄秀才送年礼，到时候你让杰哥儿也跟着一道去。”

    黄秀才也就是姜柏后头另寻的秀才先生，周氏急着问道：“爹的意思是让杰哥儿跟黄秀才学？”

    老太爷不悦地看了她一眼，说你不是废话么，老三没了，城里数的上号的就是黄秀才了，杰哥儿不跟黄秀才学还能和谁学？

    周氏被他骂的缩了缩脖子，但还是硬着头皮接着道：“我怎么方才听霖哥儿说，他开年是要和举人学的？爹，你可不能偏心！”说着周氏的声音又低了下去，“从前小叔还在，他出银钱给杨哥儿找更好的先生，我也不说什么了。现下小叔都不在了……”

    小儿子的去世一直是老太爷心头的一道伤疤，闻言他立刻从炕上坐了起来，拍着炕桌斥责道：“你在这胡吣什么？老三是不在了，但是我没死呢！难不成他不在了，就不管他儿子了？”

    周氏忙赔笑说自己说错话了，爹你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也不该多嘴提小叔。

    老太爷气得直喘粗气，老太太赶紧给他捋后背，帮着他顺了好一会儿的气，他才接着道：“你也别觉得我多偏心，老实和你说吧，霖哥儿的学费是三房自己来出，她爹在世时毕竟是当了半辈子的教书先生，家里还有不少盈余。所以你也别盯着这事儿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这话周氏更是不信了，先不说她知道三房的现钱，只说方才姜桃那先是高兴不已，后头见了她就慌张的心虚样儿，要真像老太爷说的这样，她能那样？

    “三房自然有盈余，但是这念书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少不得学个十来年，那些盈余能支撑那么久？”

    姜老太爷已经烦的不想说话了，躺下之后翻了个身，直接背对着周氏。

    老太太也怕老太爷吃气吃太多，把身体吃坏了，就开口道：“你不用操心这样多。天也晚了，你爹累了，你先回去吧。”

    周氏这才没办法，只能怏怏地出了屋。

    等她走了，老太爷就哼声道：“这一个两个，都白活那么些年岁了，还不如阿桃来的通透可心！”

    姜老太爷早在破庙事件之后就对姜桃心存愧疚，后头她回来后表现得也十分平和，不显怨怼，更是让他觉得过去这些年没白疼这个孙女。最近姜桃的表现就更是好好了，乖乖地定了亲，又乖乖地定下婚期不说，在周氏进屋之前，姜桃来和他们说想开年把霖哥儿一道送到举人门下念书，说那是他爹还在世时就说过的，算是他一桩心愿。

    老太爷一听是小儿子的心愿，那自然没有什么不同意的，说银钱的事你也别操心，都包在他身上。

    姜桃却说不用，说爷奶攒些银钱也不容易，没道理年纪大了不享福，还要为银钱发愁。爹娘在的时候留下了为霖哥儿攒的束脩，能顶一阵子，后头她虽然要嫁人了，但也不会置两个弟弟于不顾，她做刺绣有进项，就她来想法子好了，至多就是辛苦一些。

    姜桃之前做完了桌屏的活计，就私下里交了一份到老太太这里。所以老太爷和老太太是知道她在梦中得了仙人传授技艺的事的。只是姜桃说仙人说的这仙人之事不能对人细说，二老也就没特地在人前提。

    同样的，二老也是把姜桃的辛苦看在眼里。她前头累的太狠了，饭都没怎么吃，不过两天人就憔悴了不少，歇到今天还眼底下一片青影。

    后头姜桃说完她以后来给姜霖交束脩后，又有点怯懦地道：“两个伯娘还不知道我能挣银钱呢，若是她们知道了……我就怕他们还要对阿霖不好。”

    姜老太爷立刻拍了桌子说他们敢！

    不过他也知道姜桃的思虑不是多余的，今天大房意图给姜杨下药的事还近在眼前呢！

    连老太太听了都心中不忍，说：“阿桃你别怕，只要我和你爷爷在一天，杨哥儿肯定不会再出事。这事儿我们知道了，也不会对他们提你会做刺绣的事，不会让她们还有旁的想头！”

    姜桃这才笑起来，说不打扰爷奶休息了，我接着做活去了。

    所以也难怪此时姜老太爷此时说其他两房还不如姜桃这个孙女可心。

    姜老太爷在屋里拍桌子拍的邦邦响，姜桃和姜杨在三房正屋都听到了一些。

    姜桃就一边做针黹，一边笑着对姜杨道：“你看，二伯娘这不是也急了？”

    姜杨正苦着脸嚼人参须根，但想到这是他姐姐下了重本买的，所以尽管他舌尖都苦麻了，都没忍心吐出来。

    姜桃见他这样就止了笑，说不然你就缓缓再吃吧，反正大伯娘已经相信你把人参给吞了，剩一点须根也不碍什么。

    姜杨说不用，然后皱着眉把嚼碎了的须根给咽了下去。

    姜霖虽然不懂他们在聊什么，但还是腻在姜桃身边，拉着她的衣摆求表扬，“姐姐你看阿霖聪不聪明，你说等二伯娘他们问三遍我再说，我可是数到了正好三遍呢！”

    “小阿霖真棒！”姜桃腾出了一只手，摸了摸姜霖柔软的发顶。

    其实她本是不愿把小姜霖牵扯进来的，但是没办法，二房周氏最在意的就是小儿子姜杰，唯恐老太爷像偏心姜杨一般，偏心到了姜霖身上。不过她也是想足了办法的，并没有让姜霖说一句假话，只是要让周氏误会他们在说谎而已。

    “后头咱们该怎么办？”姜杨拿着热水一边漱口，一边问：“两个伯娘都急了，但还是畏惧着爷奶，恐怕只是这样她们还不会闹着要分家。”

    姜杨垂下眼没接话，其实她下头的办法她也想好了。但是还是要拿老太爷和老太太偏心姜杨这事儿做文章。但是今天已经让两个伯娘误会了二老两遭，再接着往下，姜杨同二老感情深厚，看到他们接二连三的被人误会，怕他会心里难受。

    所以姜桃说不急，反正她还有一个月才出嫁，如今已经在两个伯娘心里种下苗头，只等一个契机。

    可姜桃也没想到，她没有再急着筹谋，分家的契机却来得如此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