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贵低下头,半晌道:“说实话,我真的很失望,你不知道跟随童贯打仗是多么窝囊,简直不把我们地方军当人,就当畜生一样使唤,我宁愿单枪匹马去和辽军拼命,也受不了这种窝囊气。”
李延庆注视他片刻,又转开话头问道:“说说五哥吧!他现在如何了。”
“他也从军了。”
王贵眼光闪烁,躲避着李延庆锐利的目光,“就在二十天前,禁军班师退到相州,前线空虚,童贯手下的宣抚参谋官刘韐便在河北各地招募壮丁去前线防御,五哥也报名了,听说颇得刘韐器重。”
李延庆缓缓对王贵道:“你看五哥在关键时刻并没有退却,反而主动从军保家卫国,连我这个因强烈反对北伐而被贬黜的人,也不顾个人荣辱而赶赴前线,你却要去鄂州避难,你让我怎么说你呢?”
“我没有想去鄂州!”
王贵胀红了脸,狠狠一拳砸在桌上,将旁边的食客吓了一跳,纷纷怒视他。
王贵咬牙道:“我来京城之前就决定去投奔你,但我父亲和叔伯兄弟纷纷反对,只有祖父一人支持我,我只是说,我不想再跟童贯。”
李延庆微微笑道:“我也不想跟那个阉贼,种帅对你也格外器重,这次我们一起跟随种师北伐,岂不是正合你我心意。”
王贵叹了口气,“可是我现在已经被革职了。”
“那没有关系,种帅有权任命你为偏将,你有武举功名,立功后就能直接授官衔,岂不比你那个憋屈的团练更爽气!”
王贵精神大振,咬牙道:“好!这一次我听你的。”
“那我们一言为定,今晚你带汤圆儿和孩子住到我家里去,我家里有空院子,明天一早你跟我去北大营报到。”
.........
次日天不亮,李延庆带着王贵以及张虎等四人离开了府宅,前往北大营报到。
当然,现在第二次北伐还处于一种筹备阶段,至少要准备一个月会才会北伐,李延庆今天便暂时没有带莫俊等人,他们也要跟随李延庆一起北伐立功求仕。
北大营位于新封丘门外,当年的骑射大赛便是在这里举行,军营占地规模极大,足有上万亩之多,可以容纳十万大军,目前驻扎了刚从太原府开来的三万河东军,这三万军队将是东路军主力,按照计划,他们会再从河北两路以及京东两路调五万厢军,以八万大军为北伐东路军。
今天是北大营开营的第一天,率军从太原过来的种师中正式将军队交给了种师道,种师道做梦也想不到,他三次退仕,又三次复出,这一次率军北伐也是他最不愿意做的事情,但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既然君主和朝廷做出北伐决定,让他来担任主帅,他也义不容辞地接过了帅印。
种师道心里明白,这次北伐不仅仅是夺取燕京那么简单,这次北伐还关系到太子的地位以及捍卫宋军尊严的重任,使种师道感到肩头沉甸甸的。
不过有一点让他心中异常欣慰,那就是童贯并不节制东路军,他不受童贯的控制,粮食、军械、兵源都完全独立,直接向太子汇报,比几年前的西夏战役还要轻松,至少那一次,童贯还控制了他的后勤粮草。
上午时分,种师道在帅帐内召开了第一次军机议事,包括种师中、张叔夜、宗泽、李纲、李延庆、杨世可、王渊、高世宣、刘光世等等在内的十几名文武高官都参加了议事。
种师道头戴铁盔、身披铁甲,虽然年过七旬,但依旧威风凛凛,他手按尚方天子剑缓缓对众人道:“这次本帅被任命为宣抚都统制,赐天子剑,全权负责东路军北伐军政事宜,所有文武官员对我的军令若有不满,可以向我提醒建议,但不许争辩,也可以在战争结束后投诉天子,但在战争期间,我军令如山,不服军令立斩。”
众人凛然,种师道看了一眼众人又继续道:“想必大家都已经得到了兵部的任命,这里我有必要再重复一遍,让大家都知道,都统制一人,由本帅担任,副都统三人,分别由种师中、张叔夜和宗泽担任,另外再设前后左右中五军,其中种师中负责前军和左军,张叔夜负责右军和后军,我兼管中军,宗泽负责军务与后勤,这是三位副都统的职责,相信大家已明白了。”
种师道又指着李纲道:“这次我们暂时没有监军,不过有军监使,由监察御史李纲担任,负责监察军资粮草。”
李纲起身向众人点点头,他脸色苍白,身体削瘦,不苟言笑。
“下面我再宣布五军统制名单,中军统制由步军都指挥使刘光世出任。”
刘光世是刘延庆之子,年约三十岁,虽然他父亲因第一次惨败而被免职,但他没有受影响,作为西军将领继续跟随种师道北伐,他立刻起身向众人行一礼。
“右军统制由雄州刺史李延庆出任。”
李延庆也站起身,他是五军统制中唯一的文官,也是种师道心腹爱将,他向众人抱拳行一礼。
“左军统制杨世可、前军统制高世宣、后军统制王渊。”
三人一起站起身行礼。
种师道又对众人道:“我们有八万大军,所以前后左右每军一万人,五千禁军和五千厢军,剩下四万人,分配给中军三万,后勤营一万,另外,兵部又调了八千匹战马给我们东路军,我考虑每军分配一千匹战马,其余四千匹战马归中军,粮草军资由后勤营统一调拨,各位还有什么问题?”
刘光世举手道:“卑职有一个疑问。”
“你说!”
“现在三万主力禁军已至,那五万厢军几时到来?”
种师道脸上表情略有点苦涩,“这个问题问得很好,这样说吧!五万厢军中,三万人已从京东两路调来,估计过两天就到,还有两万厢军的缺口是从河北两路调厢军,但枢密院告诉我,河北两路十万厢军都在童太尉手中,现在只剩下一半了,童太尉已明确表态,河北厢军不会交给我们,所以这两万军队的缺口需要我们自己招募补充。”
大帐内顿时一片嗡嗡之声,简直太让人想不到了,居然还要临时招募军队,训练还来得及吗?
这时,李延庆举手道:“卑职请求发言!”
种师道呵呵一笑,“延庆一开口,我就知道有办法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李延庆也笑道:“卑职听到一个消息,童太尉大军屯集在相州,前敌防御空虚,宣抚参谋官刘韐特地在河北各州募兵,估计有一两万人,大帅能不能请太子殿下和童太尉交涉一下,把刘韐招募的军队交给我们,这样就减轻了我们很大的压力。”
众人眼睛一亮,这倒是好主意,种师道点点头道:“这个建议不错,明天我正好面圣,我请天子交涉,效果会更好一点。”
“请问大帅,北伐什么时候出发?”
“天子给我们一个月战备训练时间,也就是一个月后,大军离京北上。”
.......
众人从帅帐内出来,宗泽便走到李延庆身边问道:“岳飞现在在做什么?”
在剿灭梁山乱匪时,岳飞便是跟随宗泽,深得宗泽的器重,他后来辞职回乡,宗泽也没有他的消息了,却一直对他念念不忘。
“他一直在家务农,不过前段时间刘韐在河北募兵,他也从军了,现在应该在真定府。”
“务农太可惜了!”
宗泽长长叹一声,又道:“我也得劝劝大帅把刘韐的军队要过来。”
“有什么事情又说到我了?”身后传来种师道的声音。
两人连忙行一礼,宗泽笑道:“我在说从前一个旧部,我一直很器重他,他现在在刘韐的手下。”
种师道点点头,“刘韐原来在河东路当转运使,和我关系极好,他为人十分正直,在童贯的手下太憋屈了,刚才延庆提醒了我,我想把他要过来出任东路军司马一职。”
“种帅觉得童贯会放人吗?”
“童贯一向是非我同类者斥之,要刘韐肯定没有问题,关键是把他招募的军队一起要来就稍微麻烦一点,不过我们有理在先,童贯不能把所有的河北厢军都占了,既然天子用我,这点要求他应该答应。”
这时,李延庆行礼告辞,种师道却叫住了他。
种师道又和宗泽说了两句,宗泽先走了,种师道这才笑眯眯对李延庆道:“我们一起去右军大营看看!”
“卑职遵命!”
李延庆陪同种师道缓步向军营走去,种师道笑道:“我们一年半没见了,听说你在嘉鱼县做得不错,为官清廉,为民除害,被百姓誉为李青天,令我欣慰啊!”
李延庆笑了笑说:“范党被贬黜,朝中一直在监视,所以卑职也格外谨慎,不让王黼之流抓住把柄,至于剿匪,那实属手痒难耐,牛刀小试耳!”
“好一个牛刀小试,说得好!”
种师道赞许地夸他一句,又开玩笑道:“还有你父亲经营宝妍斋,你岳父家更是朝中大贵,对你而言钱财已经不重要了,这个清官头衔当然非你莫属。”
“让大帅见笑了。”
“开个玩笑,对了,王贵现在在哪里?”种师道最喜欢王贵,一直对他念念不忘。
“他随卑职一起来了,但他参加前一次北伐因兵败被免去团练一职,还望大帅继续提携。”
“前一次北伐兵败和他无关,既然他来了,可以任命他为偏将,如果还有其他需要任命之人,你可以给我一个名单,我估计你那个岳祖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
李延庆苦笑一声,确实如此,曹评特别叮嘱,要把曹家的两个子弟交给自己,而且李延庆也想把高宠拉进来,加上王贵、牛皋,还有刘錡、杨再兴等将领,就形成了自己的班底。
“多谢大帅信任。”
种师道见左右无人,又低声道:“还有就是关于震天雷,我得到确切消息,西夏军已经仿制成功震天雷,这次辽军偷袭平鹰谷用的震天雷,我怀疑就是从西夏送过去,现在我们宋军反而没有犀利的火器,这件事我得指望你了。”
“请大帅放心,在嘉鱼县卑职为了对付江贼,又继续研制了好几种比较犀利的火器,不仅有震天雷,还有单兵使用的铁火雷,回头我呈给大帅。”
种师道大喜,有了这些犀利的火器,他也有信心和辽军一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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