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三更,阴风乍起,浓雾一般的云往一处聚,将清亮亮的半月遮掩住了。
县衙后宅正堂中点着的几盏烛火随风摇曳,带来了光与影的频繁转换,而后大开的窗户也吱呀呀作响,最后砰的一声齐刷刷的关上了,直叫人心惊胆战、坐立不安。随着咣啷啷的铁链拖地而行的声响,半掩着的大门猛然大开,铺满而来的冷风叫坐于堂中的诸人忍不住侧过头避开了些。
吕娘子最是信这些神神鬼鬼的,这会儿腿都吓软了,两排银牙直打架,不过她强撑着,半点也不肯退缩,她抖着嗓音道:“知县大人,小娘子,这——这怕是鬼差大人来了呀,可,可如何是好?!”
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抓刘世昌的手,结果抓了个空。
“娘子莫怕,不管是什么结果,我都能受着,别为我担心!”刘世昌心中酸涩,伸手虚虚地在吕娘子手背上拍了拍,柔声安抚道。
这夫妻俩说话的功夫一黑一白两个鬼差已然飘到了正堂大门出,只见黑衣鬼差伸手一扬,手腕粗的锁链便套到了刘世昌的脖子上,叫他动弹不得。那白衣鬼差则道:“你在尘世的仇怨已了,且随我等去阎罗殿罢!”
吕娘子登时泪流满面,满含祈求之意的眸光投向了包拯与方慕。
“且慢!”包拯朗声道。
“谁敢——”黑白鬼差异口同声叱道,他们转头看向出声的包拯,本就狭长的双眸此时更是眯成了一条缝隙,身子僵硬了片刻后,他们俩猛地睁大了双眼,惊声道:“竟——此处竟有三位星主!”
近视眼害死人呐!
“三位大人在上,请受小黑(大白)一拜!”黑白鬼差齐刷刷跪倒在地,慌忙忙赔罪道:“方才小的们只顾着锁拿冤魂,没先同三位星主见礼,实在是罪过,万望三位星主宽恕我等啊!”
“夫君,你怎么了?夫君!”吕娘子扑到刘世昌的身边,哭道。
“两位鬼差大人,可否先将那锁链松开些,刘世昌怕是叫你们给勒晕了……”方慕以手扶额,无奈道。刚刚这俩鬼差不由分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可手上的锁链半分没松,直接将刘世昌拽到在地。她看得分明,那刘世昌被勒得直翻白眼,然后就厥过去了。
真是醉了!
“哦,哦,星主说的是!”黑衣鬼差这才注意到刘世昌的惨状,一抖手将锁魂链收回了袖中。
“鬼差大人,星主什么的可不必再提,咱们坐着叙话可好?”包拯道。
“诺。”星主有命,他们怎敢不听。
“两位鬼差,刘世昌生前为善,遭逢大难而死后依旧保有纯善心性,只一心求官府做主,并未以恶止恶。他不该得这样的结果啊!”包拯言道:“他的老母已怀着遗憾离开了人世,若此时再将刘世昌带走,留下那孤儿寡母,可叫他们如何度日?”
“是是是!”黑白鬼差忙不迭点头。
“况刘世昌前几日还助我们抓了恶贯满盈的采花贼玉蝴蝶,若没有他在,还不知有多少好人家的姑娘要受到伤害,这样的大功德二位可不能忽视!”方慕接着道。
“是是是!”黑白鬼差继续点头。
“所以,你们且说说,到底是个怎么解决法?”庞统道。
“嘤嘤嘤~”黑白鬼差被庞统扫视过来的那一眼吓得哆哆嗦嗦抱成了一团,眼里含着两泡泪水。
这位不愧是主杀伐的星主,也太可怕了!要是早知道来此处会碰到他,就算打滚儿耍赖他们也绝不接这任务,坑死鬼差了啊!
“可生死簿上写得清清楚楚,刘世昌他阳寿已尽……”大白嗫嚅数次,最终鼓足了勇气开口道。
“嗯?”庞统挑眉,轻哼一声。
“这,这,这不怪我们俩,我们只是小小的鬼差而已啊,求放过!”小黑扑过去抱住庞统的大腿,哭道。他们做鬼差的心里也苦啊!
然后他被庞统踢开了……
“我们明白两位鬼差的苦衷,既然生死簿上定了刘世昌的死期,那必是不能还阳的,我们怎么也不能为难鬼差大人,叫你们去撕了那一页罢。”方慕的笑容可亲,语调温和,言辞更是善解人意到到极致,叫黑白鬼差感动得眼泪汪汪的。
不愧是主守护的善星,听听,这话说的多好,叫鬼心里熨贴!
“不过,叫他作为鬼留在阳间如何?有乌盆寄托魂魄,由我为他提供生机,若两位鬼差愿意,叫他替你们跑跑腿也好呀!”方慕的言语间带着些试探之意,说真的,她并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能一直为刘世昌提供稳定魂体的力量。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小黑不由得点了点头。
“可行倒是可行,只是怎么感觉哪里不对的样子……”鬼差大白皱着眉头做思考状。
“既然可行,那就这样定了!”庞统将手中的宝剑往桌上一放,发出一声脆响,他直接替两位鬼差拍板了。他心里清楚得很,这黑白鬼差不知为何异常惧他怕他,他若不好好利用岂不浪费了。
“是是是,您说的是!”庞统一发话,白衣鬼差哪还顾得上再思考到底是何处不对劲,只与小黑一同连连点头,生怕点头晚了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
刘世昌与吕娘子所求之事算是得到了圆满的结局。
被吓得不轻的黑白二位鬼差蔫头耷拉脑的回到了阴曹地府,刚一进门,鬼差大白猛地一拍脑门,叫道:“我想明白了!我就说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吧,你说,那刘世昌替咱俩跑腿儿了,咱俩做甚么?这是要丢了差事啊!”
黑衣鬼差差点就哭了,心里拔凉拔凉的!
此时,定远县衙后宅正堂内,醒转过来的刘世昌与吕娘子喜极而泣,两人跪倒在包拯他们三人的面前,连连磕头道:“三位恩公的情谊我们一家永生永世不会忘怀,但凡恩公有需要,便是赴汤蹈火也万死不辞!”
“二位快快请起!”包拯忙道:“能叫你们一家圆满就好,如此我们也就放心了。以后就在定远县安定下来,好好过日子罢!”
“恩公说的是!”刘世昌和吕娘子再次拜了拜,点头应道。
第二天,展昭并各捕快、衙役接过刘世昌送过来的茶水和毛巾时,整个人都是恍惚的。他们县衙了不得呀,这以后是要有个鬼杂役的节奏啊!杂役小刘更恍惚,眼泪哗哗的往下流,扑倒在包拯跟前便开始哭诉:“青天大老爷呐,您,您别赶我走啊!我上有八十岁老母要养,现有嗷嗷待哺孩儿要喂,还得供着家里的败家娘们花钱,我这日子过得艰难啊!”
“小刘,你这是作甚,包兄不曾说要赶你离开啊!”展昭俯身去扶小刘。
“是啊,小刘,你快快起来,有话好好说,本县会为你做主的。”包拯点头道。
“我,我知道您没说过这话!可现在有刘世昌在这儿,我比不过他呀!这日子一长了……”这还不到半日,小刘便被狂涌的危机感给淹没了。
“对呀,那采花贼玉蝴蝶还是刘世昌抓住的呢!”经小刘这么一提醒,捕快们也开始心慌了。
“刘世昌要是在包大人升堂问案的时候弄点阴风鬼嚎出来,那还不得把案犯给吓尿了啊,还敢咆哮公堂?还敢不招供?这可比咱们喊威武有用多了!”诸衙役也跟着想多了。
“请包大人放心,我等一定竭尽所能护佑一方百姓平安!”胡捕头拍着胸脯表决心。
“没错,百姓都是家人,能为他们做事,我高兴!”守门的差役开始喊口号了。
“我爱劳动,谁也不能阻止我劳动!”小刘抹了抹眼泪,高举着擦桌布喊道。
“如此……甚好!”包拯还能说甚么呢,只挥挥手叫他们忙去了。有这样的一群属下,他很为自己担心呀!
因吕娘子要随方慕、周大嫂等人到附近看宅子,小百岁就乐颠颠的去寻庞统了。抛高高什么的,他最爱玩儿了。
“想要飞?可以,不过用什么来交换?”庞统觉得自己有必要教会百岁一个道理——这天上可不会凭白掉馅饼,想得到,需先付出!
“压岁钱可以吗?我全给叔叔!”百岁仰着小脑袋道。
“不行。”
“那,那娘亲给我做得新衣裳?”百岁有点舍不得。
“不要。”
“百岁把方慕姐姐给的果子糖给叔叔吃?”百岁吧嗒了下小嘴儿。
“不够。”
“那,那连荷包也一起给叔叔?”百岁心疼得皱起了包子脸。
“好,一言为定!”庞统终于点头了。也许是终于觉得和一个奶娃儿谈条件着实有些不厚道,他便道:“你想玩多久都行。”
“啊啊,太好啦!”百岁乐得直蹦达,身上的小肥肉颤颤悠悠的。
“前提是,在你娘和方慕回来之前。”庞统补充道。若叫方慕瞧见他又同百岁玩抛高高的游戏,多不好啊!
“好吧。”百岁点了点头。
得了方慕亲手绣的荷包的庞统心中欢喜,被抛得高高的百岁也开心不已,可站在墙外看百岁飞高又落下又飞高的方慕笑得尴尬又无奈,她攥住吕娘子的衣袖,轻声道:“刘家嫂子,百岁他又在玩抛高高!”
方慕心道:庞大哥,你莫要搞事情啊!
“等等,我,我的腿有点软!”吕娘子靠着墙,声音虚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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