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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连瑾搂着陶梦阮坐着,慢悠悠给陶梦阮解说了一番靖国公府的家史。就如许多人都知道的,第一代靖国公与太祖皇帝是生死之交,当时正处乱世,靖国公辅佐太祖皇帝打下了江山,建国之后就封了靖国公,乃是世袭罔替的爵位。但外人所不知的是,靖国公府不仅是世袭罔替的一等公,还是皇家的暗卫统领,虽然暗卫效忠于皇帝,但靖国公以及世子的地位也远远不是寻常勋贵可以相比的。
正是因为靖国公府这般超然的地位,靖国公府每一代世子几乎都是跟太子一起养大的,等长大之后就是新一代皇帝从小培养的班底。因为这个缘故,靖国公世子相当于是皇家培养出来的,这般培养没有十几二十年是不够的,所以若是司连瑾意外早逝,接替世子之位的要么是司连瑾的儿子,要么是靖国公府年幼的孩子,而自认为有资格接替司连瑾的司蒙,和安氏千方百计往上推的司连珏才是最没有机会的人选。
司连瑾提起这些没有什么骄傲的情绪,只是心疼的摸了摸陶梦阮的肚子,道:“这个孩子若是个男孩,也要像我一般自小肩负靖国公府的责任,所以我们都得好好地,至少有我们在,孩子不用从小就养在宫里。”
陶梦阮知道司连瑾的母亲死得早,那时安氏刚刚嫁入靖国公府,又没有半点疼爱继子的样子,司连瑾就被太后抱到了宫里去养。便是有皇帝的着重栽培、太后的疼爱,一个小孩子在宫里待着,又是太子预定的班底,哪有不受委屈的,司连瑾这些年必定是吃了不少苦头的,不然,有哪个孩子是天生腹黑的?
“我们就不能安安稳稳的做个寻常勋贵吗?”陶梦阮与这个时代的人不同,她并不觉得做皇家信任非常的臣子有什么荣耀的,所谓伴君如伴虎,谁能保证每个当皇帝的都是心胸宽广重情义的,若是哪个小心眼的猜忌司家,可不是一下子就要抄家灭族的的节奏?
司连瑾看出了陶梦阮的担心,轻轻拂开陶梦阮皱起的眉头,道:“靖国公府又不是傻的,哪能当真将身家性命都送到皇家手中,这也是靖国公府和皇家达成的平衡,若是打破了这份平衡,只怕不只是腥风血雨这样简单。”司连瑾当然舍不得自己的孩子从小就要那么辛苦,但若是靖国公府打破了这个常例,皇家必定会猜忌靖国公府,到时候除非靖国公府自己翻身做主,否则就只能被皇家绞杀。
“我猜想,当初先祖和太祖皇帝立下这个规矩也是出于这个考虑吧!”司连瑾叹了口气,“谁会希望好兄弟的后辈跟自家后人打起来,全靠情分自然是不够的,还得相互制衡才行。”
陶梦阮前世跟着兄姐们也学会了不少本事,至少司连瑾解释到这里,她已经明白了自家的处境。靖国公府的继承人由皇家来培养,跟太子养在一起,也算是一个人质,让靖国公府不能轻举妄动,当然另一方面,皇家也得斟酌着对待这个小人质的态度,若是激怒了靖国公府,靖国公府倾尽全力的反扑对皇家来说也绝对是不值得的。
“伴君如伴虎啊!”陶梦阮忍不住感叹了一句。
司连瑾闻言一笑,道:“去年九月里,太子刚刚得了一个女儿,现在还有两个没有出生的,不过都是寻常妾室生的,还没有那个资格跟咱们儿子做兄弟,何况司家儿子向来比皇家子弟更有习武的天分一些,将来咱们儿子可以随意欺负小太孙,想想是不是格外的解气?”
“……”陶梦阮扯了扯嘴角,司连瑾笑那么灿烂,看来小时候没少欺负太子殿下。
司连瑾小时候并不了解自家的具体情况,不过太子跟他年纪相仿,小孩子之间本来就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他将太子揍上一顿,太子也嫌告状丢脸,憋着一口气要等武功学好了打回来。只可惜太子习武的天分差了些,年纪又比他小了些,便是他荒废了两年,太子依然至今都没能打赢他。
见司连瑾这个样子,陶梦阮略微放心了些,只想着,哪怕太子家孩子目前还没影,她的孩子也万万不能像司连瑾一样任性的不好好习武,得从小就在武力上胜上一筹才是。
麟德帝一行人回京之后,司连瑾虽然也忙,但工作算是稳定了,河北这边的事情差不多也理顺了,只等新的巡抚到任,司连瑾就可以功成身退。只是巡抚这个官职虽然只有正四品,却是重要的一方大员,人选上是万万不能大意的,太子目前虽然担着监国的重任,但这种重要的官员他也顶多就是确定几个人选,最后拍板还得皇帝亲自决定。
司连瑾并不着急,只是到了四月份,数着就要做父亲了,两家大人又不在身边,司连瑾多少有些紧张,每日除了处理公务,都在陶梦阮身边守着,稳婆、大夫和奶娘都早早地找好了,就在府里候着,生怕出半点意外。
三月中旬的时候,京城里司老夫人派来的人就到了这边府上。陶梦阮有了身孕,司连瑾没有将她送回京城去,而是带到了这边来,司连瑾送信过去的时候,司老夫人就在回信里将司连瑾责骂了一回。不过到底没说将陶梦阮接回去的话,只是算着孩子快要出生了,将几个信得过的有经验的妇人送了过来,专门照顾陶梦阮。
老人家的好意,司连瑾和陶梦阮都没有拒绝,只是将人安排在府里。司连瑾虽然已经安排得周全,但毕竟没有经验,司老夫人送过来的人他也放心,就留在陶梦阮身边,倒是这边寻的几个人,虽然已经调查过,但总归是外面寻来的,只留着安心。
陶梦阮自己没有经验,但让那么多人跟着,更加紧张些,何况这边寻的人还多见了几次,司老夫人送来的人都是陌生的,让她们跟着多少有些不自在。
这边路远,又不是在游山玩水,司老夫人也没有安排小丫头过来,来的是两个三十出头的妇人,都是有经验又懂些医理的,就是为了保证曾孙能平平安安的出生。两个妇人一个姓李、一个姓严,平日里就称作李娘子和严娘子,看上去都是温和带笑的模样,很容易叫人生出好感。陶梦阮这段时间以来走哪里都是一群人跟着,虽说又多了两人也不多,但加进来两个不熟悉的,就有些不自在,这一日在园子里坐着,就说有些饿了,叫两人去做些点心来。
李娘子和严娘子虽然是司老夫人送来的,但司老夫人在京城呆着,这边司连瑾和陶梦阮怎么用她们,司老夫人也不会过问,毕竟是不熟悉的,都存了心思讨好陶梦阮,听说陶梦阮让她们弄点心,连忙就去办。
廖妈妈见陶梦阮将两人都打发走了,有些不赞同,道:“大奶奶这两天就该生了,怎么将她们一起打发走了,叫她们在旁边看着,也能安心些。”
“她们都是刚来的,我瞧着不熟悉,在我身边总觉得不自在。再说了,吃到嘴里的东西才是最要注意的,叫她们去弄吃的也没什么不好。”陶梦阮漫不经心的说着,突然抓紧了廖妈妈的手,道:“廖妈妈,我肚子痛……”
廖妈妈愣了一下,见陶梦阮的模样,一时反应过来了,连忙叫人将陶梦阮移到产房去。
陶梦阮没有经验,先前就听人说过,头一胎必定要艰难些,被移到产房里还在紧张。廖妈妈原先还在怪陶梦阮将李娘子和严娘子赶走了,这会儿也完全忘了这两人,连忙叫人将稳婆和大夫叫来。
陶梦阮原本已经做好了吃些苦头的准备,谁知李娘子和严娘子端着做好的点心赶过来的功夫,小家伙已经平安降生了。帮忙接生的稳婆惊讶了一回,连连恭喜陶梦阮有福气,小公子会疼人,才赶回来的司连瑾一高兴就赏了银子,将人都赶了出去。
便是生产十分顺利,陶梦阮也受了一回罪,只是强打着精神要看孩子。司连瑾刚刚跟廖妈妈学会了怎么抱孩子,小心翼翼地将孩子送到陶梦阮面前让她看。
陶梦阮怀孕的时候肚子并不很大,孩子生下来也不算重,只是大夫看了,说孩子足月生的,身子也很健康,旁人才都放心了。这个时候看,小家伙闭着眼睛乖乖的待在司连瑾怀里,小小的眉眼还看不出像谁,只是相比起葛蕴家女儿刚出生时孱弱的模样,小家伙看上去也是胖乎乎的,一双小爪子挥舞的也很有力气。
陶梦阮见到孩子健康活泼的样子,便放了心,轻轻地点了点孩子的眉心,便安心的睡过去了。司连瑾见陶梦阮苍白的脸,一脸心疼的模样,可看着孩子,又觉得格外的满足,也没忙着往京城和杭州报喜,就抱着孩子,在陶梦阮旁边陪着。
陶梦阮睡醒一回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候,司连瑾就坐在旁边逗孩子,小家伙睡着了,司连瑾那手指轻轻点他的脸颊,小家伙也没什么反应,偏司连瑾还乐此不疲的玩着这个游戏。
陶梦阮一动,司连瑾就发现了,侧头看陶梦阮,道:“感觉怎么样?饿不饿?我叫人送些吃的来。”
陶梦阮一觉醒来还有些恍惚,看到司连瑾在旁边逗孩子才反应过来,孩子已经出生了,听司连瑾问,便点了点头,侧头去看躺在旁边的孩子。仿佛感觉到母亲看他,小家伙挥舞着小手哭起来,司连瑾手忙脚乱的一面吩咐人去给陶梦阮取吃的来,一面抱起孩子来哄。
陶梦阮听到孩子的哭声也不嫌烦,向司连瑾伸手,道:“是饿了吧!我给他喂奶。”
司连瑾的母亲生他的时候伤了身子,勉强撑着活了下来,可身子不好,自然没有奶水给他喝,虽然知道大户人家的夫人都没有自己喂养孩子的,但司连瑾依然有些遗憾,听陶梦阮说要自己喂奶,也没有反对,小心的扶着陶梦阮坐起来,将孩子放到陶梦阮怀里。
大约是一种本能,小婴孩也不用人教,就自己找到了自己的口粮,立刻就不哭了,小小的手不时挥舞着,看得陶梦阮心软成一片,问司连瑾道:“孩子小名叫什么?”孩子的大名自然是要靖国公来取的,但小名就是他们做爹娘的选一个喜欢的就好。
司连瑾对于大名也不怎么关心,对于这个可以自己取的小名倒是很有积极性,原本已经挑了不少好字,这会儿却脱口而出,道:“叫晴哥儿怎么样?今天天气格外好,这会儿也是满天星斗呢!”
“……”陶梦阮默了默,“那你怎么不叫他星哥儿?我们儿子怎么能叫这么个女孩子的名字!”
这么一说也是,想了想,道:“俗话说河清海晏、时和岁丰,咱们定亲到现在,平了海寇修了河防,咱们儿子就叫清哥儿吧!”
陶梦阮虽然觉得清字用得太滥,但寓意是好的,也就点头答应了,反正只是小名,大名是要按族谱来取的,这一辈好像不取这个偏旁的。其实大多数人家,小名都是大名里面取一个字,但若是大名还没有定,或者体弱多病的,也会专门取一个小名,像他们这种情况,小名也就是他们夫妻两个叫一叫,等京城回信,孩子大名定下来了,就要改口了。
饭菜都是早就准备好了,给陶梦阮热着的,陶梦阮喂饱了孩子,饭菜也就端上来了。司连瑾没吃什么东西,将吃饱了又睡着了的孩子放下,便陪着陶梦阮一起吃东西。产妇吃的东西味道好不到哪里去,尤其陶梦阮要自己给孩子喂奶,要注意的就更多,陶梦阮见司连瑾坐她旁边吃,微微皱眉,道:“叫人另外给你弄些吃的吧!”
司连瑾自己却浑不在意,道:“没关系,你吃什么我陪你就是了。”
陶梦阮面前一桌子都是清淡的,见司连瑾面不改色的盛了一碗汤喝,也没有再劝,她不能吃许多东西,看着司连瑾吃当然也不开心,司连瑾要陪着她,她就更没有意见了。
李娘子和严娘子专心给陶梦阮做了一回点心,就错过了陶梦阮生孩子,心里多少有些懊恼。生孩子是女人的一道关口,若是她们守着小主子出生,哪怕帮不上什么忙,主子也能记住她们,现在倒好,人家若是问起,大奶奶生孩子时,你们在做什么?她们还能说自己在厨房做点心不成?好在母子平安,否则将来回京城去都不知该怎么跟老夫人交代。
两人懊恼了一回,这会儿也凑上来刷存在感,陶梦阮吃了东西,看司连瑾没打算离开,连忙提醒道:“世子爷,按照规矩,该分房睡的,小少爷也要挪到旁边的暖阁,免得小少爷夜间哭闹,吵到大奶奶休息……”
李娘子絮絮叨叨的准备接着说下去,司连瑾却不耐烦的皱起眉头,道:“我的妻子、我的孩子,为什么要分开了睡?你们出去吧,大奶奶累了,该早些歇息了。”
李娘子的话头让司连瑾打断了,严娘子接着道:“世子爷,这祖祖辈辈都是这般的,可见是有道理的,世子爷……”
“行了,祖祖辈辈还不吃螃蟹呢,如今不也上桌了?哪来那么多废话,你们下去吧!”司连瑾没打算听两个人啰嗦下去,这些规矩他没有听过,但他留下来又能如何,将老婆孩子交给别人看着,他哪能放心,挥挥手示意两个人可以退下了。
廖妈妈也知道这些规矩,但这规矩原本就只是为了保证男主子能睡得安稳罢了,若是世子爷疼妻子,愿意守在旁边,她们自然是为主子高兴的,见状只嘱咐了一些夜里需要注意的,就都退下了。而李娘子和严娘子两个虽然还想说什么,但见司连瑾越发不耐烦的样子,不敢再多说,老实退了下去,她们早就听过,这位世子可不是好脾气的。
司连瑾见人都走了,抱着孩子在陶梦阮身边躺下,见陶梦阮有些倦怠的模样,道:“睡吧,有什么需要就喊我。”
出门在外,家中的长辈也不在,孩子的洗三礼也办得简单,到满月的时候已经到了五月初。司连瑾在孩子出生的次日才送信报喜,到满月时,京城的回信已经到了,小家伙也有了大名,叫做司珉昭,原本还没叫熟的小名就这么抛弃了,都唤作珉哥儿。
刚刚满月的孩子模样已经长开了些,粉粉嫩嫩的十分讨喜,司连瑾每日抱着舍不得撒手,将孩子宠得无法。陶梦阮坐月子没什么事做,每天看着司连瑾抱着孩子傻乐,心里有些担心,当爹的都这么宠,这孩子不会惯得跟司连瑾一样娇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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