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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水路一路持往,中途不曾歇息,加快了行程,一月半就到了舒州。
幼章回府,从正门进,在门口相迎的正是她的新主母,苏宁氏。
打宁氏进门,幼章也只在敬茶那日见过她一回。
这回挑帘子看,宁氏虽着正装,却瞧着比她大不了几岁的模样,面色和善,未曾相交,不知秉性如何。
苏暮遮下马,扶幼章下车,门口迎的人齐刷刷唤了声,“大公子,十三姑娘。”
幼章上前去,宁氏便迎了上来。
“一别数月,姑娘你终得回来,”宁氏看去,面前人,到底是府里出来的姑娘,周身气度不与同人,举止投足皆可圈可指,宁氏也听下人说过,这位行十三的姑娘,虽是家里最小的一位,却性子温和,半点无有焦躁。这样想,宁氏也妥帖了,“姑娘舟车劳顿这样久,快快进屋歇一歇,待收拾好了,再去见老太太也不迟。”
“劳烦母亲了,这便回去。”
苏家人口众多,到上头还没有分宗,现如今,家里还有三位老太太,幼章头上这位便是五房老太太,因着年岁大,如今说话也不大清明,反倒不如比她略长年岁的二房老太君。
二房老太君便也是如今家中主持中馈的老太太,大房的老祖宗因年岁太大,现下已不管事,安心颐养天年去了。
家里五宗承孙,到孙子辈,共四十三子,姑娘却少,幼章最小,只排到十三,在五房里,却也只是行二,上头只有一个胞姐,便是少勤。
五房子嗣最为单薄,老太太只有两个儿子,老大是少勤的父亲,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女儿。小儿子似是今年才生了个庶子,对于这位小堂弟,幼章还没有见过。
幼章稍稍梳妆完,便去房见了父亲。
一年未见,幼章对于这位不苟言笑的老父亲,也是思念的。
从门口进去,正见着父亲在案上作画,一行一举严肃拘谨,是了,是他的父亲。
幼章不敢出声惊扰,待他自觉满意,搁置了笔案,幼章才说话,“幼章见过父亲。”
“哦,”苏州烈抬头,略略看一眼,嗓音忠厚,“回来了。”
幼章行礼,“回来了。”
“一时去见一见老太太,这些日子念你念得紧。”他复低头,观望新作的笔墨,“少勤前日亦回了信,这一年来,倒是妥善,那里的老太太似是对你有所满意,这便很好,居人篱下,礼节也是要有的。”
“没有忘记父亲临别说的话,克己复礼,幼章大抵只做到一半,还不是很好。”
“嗯,”他抬头来,“见过礼就下去罢,我这里也无事了。”
“是。”
家里老太太虽然言语不清明,惦记幼章的心着实不假,听着幼章今日回府,早巴巴地就在屋里等着。
幼章进屋去,屋里大丫头就说了,“可等了你好久,饭也不肯开。”
幼章受不过,进屋去,“老太太。”
老人家精神矍铄,见着了人,有些恍惚,“哎,玉柔,你身子不大好,怎么就来了?”
一句话,怔住了幼章的脚。
怕惹得伤感,大丫头看一眼宁氏,扶着老太太上前来,忙说,“老祖宗,哪里是夫人,是二姑娘,一年不见,你日日念叨着,怎么见了,还认不出来了。”
“昂,不是玉柔啊,可我瞅着,怎么这么像呐。”
幼章上前来,扶稳她,“老祖宗,是我,是宁丫头呢,母亲身子不好,今日还没来。”
老人家这才细细看,才算看清,当即就难过了起来,“啊,宁丫头呐。你这个丫头,怎么走了这么久啊,打你走了,就没人肯我陪我说话,孙奶奶这心里啊,就孤单的很了。”
“老祖宗,便是回来了,不孤单了啊。”
说老人家混沌,说话有时又分得清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一早就回来了。”
“你这回来了,怎么才来见我,可见是不把老祖宗我放在心上了。”
宁氏在身边听着,亦安顺老人家的心思,“怎么是呢,姑娘一早回来,见着您老人家正休息着,也不敢扰,所以这时才来的。”
“是嘛,是嘛。”
今日这一日才算结束,夜里回屋里休息,便是熟悉的地方,住了这些年,幼章往吊椅上躺去,听着一地的水声,一句话就也不想说了。
待喊姑娘梳洗,香涎看去,诺,又睡去了。
轻轻给她搭了毯子,点了燃香,扣了门,一室安宁,遣着满屋的丫头全出去了。
香涎正走出门,疏影就要打门进。
“轻些,姑娘现下才睡着。”香涎说话。
“睡着了?”
姑娘这些日子日日日难眠,现下一回了家,竟睡得安稳了。
真是一件喜事。
“只是……”
“怎么了?”
疏影还未来得及说话,屋外有声就传来了,“小十三,你给我出来!”
“八姑娘,我家姑娘才睡下,这样晚了,有事不妨明日再说罢。”
“说什么说,说不下去了,我就去了趟海南,这才回来,她就抢了我的意中人,要不要脸的,人呢,快给我出来。”
“八姑娘,轻些,轻些,我家姑娘难得睡下,这几日走水路都不舒服,还没有缓过劲来。”
“我才不管她,不舒服,也是活该——”
吱嘎——
门被推开了,幼章披着毯子出来,眉宇间颇是疲惫,“吵什么呢?”
“苏幼章——”哇,一年不见,竟要抬头去看她了,还得气势足,不能落了面子,“你怎么这样过分,都说了弘杉哥哥是我的,你还偏偏抢!”
真吵——
幼章撇过耳朵去,唤疏影,“烧壶茶来,给八姐润润嗓。”
推开门,幼章侧身让开,“进来说,什么弘杉哥哥,又是谁啊?”
从小她这位八姐嗓门就大,稍有不如意,喊得比谁都响亮。
“你说什么?!你不知道刘弘杉!”
刘?
幼章被她喊地身子抖了抖。
“你说得莫不是,咳,”幼章有心捉弄她,“原来是我的大官人,景真哥哥啊。”
“苏幼章!”
“你生的什么气,我也没说错,家里面的婚事,父亲做的主,我也没办法啊。”
“你……”这样想来,齐鹤就更加难过,板上钉钉的事,也扭转不了了,当即趴在桌案上又哭了一回,“怎么可以这样……”
说起刘景真,幼章却连他长得什么样也记不清了,走的时候,甚至连他的小字都不清楚,倒是听八姐齐鹤说过他几回,邻巷的刘家小公子,可谓颜如舜华、惊才风逸。
只是虽打小一起长大,却见的面不多,鲜少有这样几次远远见的机会,却还记得,这位刘家小哥哥脾气不顶好,时常面若冰霜,生人勿近。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不知道八姐怎么会这样喜欢他。
唉,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跟自己有了一纸婚约,还是父亲做的主,那便谁也改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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