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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则安顿了顿,随即抬眸看向了晓晴天,他勾唇,神情里带上了一抹苦笑,原本英俊的面容在这些天一而再再而三的意外之下变的有些颓唐。
“晴天,”他像是终于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个选择,我希望你能和我在一起,不管这世间发生什么变化,你都能与我并肩……”
晓晴天惊愕的瞪大了眼睛,王则安这话里的意思,赫然就是将三界安危置之不顾的意思。
明明是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可晓晴天却有些惊骇的发现,自己的心跳,竟然因为王则安这句话而骤然加快。
她竟然,有些期待那样的发展!
“我……”晓晴天张嘴,她没有犹豫太久的时间,勾唇,“哪怕世界颠覆,我亦与你并肩。”
这句话好似一句咒语,晓晴天话音刚落,风暴骤起,以两人为中心,直接将木屋的屋顶掀翻,随即姻缘花海里的紫色花枝也尽皆挣脱了土壤的束缚,在半空中以高速旋转起来!
“怎么回事?!”晓晴天惊骇的看向周围,事变突发的一瞬间王则安便在第一时间搂紧了她的腰,让她贴近对方的胸膛。
晓晴天有些迟疑的醒悟,能在危急时刻最先顾及到自己的爱人,又怎么可能是有目的有计划的骗自己的呢?
不管是什么人,演技也不会这么好吧?
“不知道,似乎是什么禁制被触发。”
“这片花海我熟悉,你站到我身后去,我来处理。”
晓晴天闻言忍不住笑了,她被王则安护在身后,但是却抓住了他的胳膊上前一步:“我也不是毫无武力值啊,我们是一起的,自然要一起并肩才行。”
晓晴天说完便直接祭出了手里的红线索,细而柔韧的红线直往半空中旋转的紫色细嫩花枝而去。
而就在红线即将缠绕上花枝的时候,突然一股掌力打来,晓晴天的红线应声而偏。
仙力倒流而侵蚀肉体的感觉并不好受,晓晴天忍耐着遍布四肢百骸的巨大痛楚,不可置信的看向王则安:“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则安推过她的手,脸上的神情忽然变得颇为冰冷。
“我说,让我来。”
他一字一顿的开口,晓晴天怔怔愣住,隐约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和自己所熟悉的爱人,似乎并不一样。
……
*
就在姻缘花海发生巨变的一刹那,远在人界的吴清秋浑身骤然一凛。
“出事了!”
一声暴喝从口中溢出,吴清秋不管不顾的就往回跑,他连跑带飞,只恨当初没将黑羽给带出来。
“怎么了就出事了,慌慌张张的一点也没有公子爷的派头!”
在吴清秋的身后,魔青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喊着,他三步两步追上了吴清秋,一把扯住了吴清秋的衣袖。
他认识吴清秋不算久,但可从来没见过这人这么不淡定的模样,什么时候不是拿着一柄玉骨折扇慢悠悠的摇着?
吴清秋的力气哪里比得过一只魔物,他挣了半天也没将自己的衣袖从对方手里拽出来,只好无奈的停了下来,温声劝告:“刚才我感觉到三界之间的气流起了巨大的变化,肯定是晴天那边出了问题,我得赶紧回去看看。”
“巨大变化?”魔青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头,“我怎么没感觉到?”
“因为你跟他们两人没关系!”吴清秋原本还想跟魔青细细解释,可不知为何他心里突然一跳,陡然惊慌起来,“不行我得赶紧回去!”
这一回吴清秋祭出了玉骨折扇,直接割断了自己的袖袍,一扬手便往天界赶去。
魔青一看这架势哪里还有什么开玩笑的心情,也连忙跟着吴清秋往天界赶去。
而彼时的姻缘花海花枝翻滚,浊浪翻天,数不清厚重的云彩积聚在姻缘花海的上空。
晓晴天与王则安被困在其中,连外面的天空都看不清楚,飓风从他们脸颊上刮过,逼得晓晴天连眼睛都睁不开。
自从十多分钟之前,王则安严正拒绝了晓晴天的出手,晓晴天虽说心里觉得有些怪,却也没有强自坚持。
她觉得自己应该相信爱人的立场和能力,作为月老,她很清楚两个人之间最为重要的,只有信任。
可不知为何,在王则安的处理之下,这状况好似越来越糟。
晓晴天无法再袖手旁观下去。
“王则安!究竟怎么样了!”她一边偏头去问王则安,一边尝试在这风暴之中睁开眼。
混乱之中,她听见王则安格外冷静的声音:“没事,你放心,这件事情我能解决。”
“你能解决个屁!”混乱之中晓晴天听见熟悉的声音,那声音从花墙之外进来,直冲两人耳中。
晓晴天站直了身体,努力用自己的意识去捕捉吴清秋的位置。
因而在这情形之中,她没有注意到王则安因为吴清秋的出现而骤然变了神色。
“现在情况危急,任何一个人的出现都会影响我压制禁制,晴天,你现在出去,跟吴清秋说清楚,叫他不要添乱。”
不知为何,晓晴天因为王则安没来由的命令语气感到些微的不爽。
但是即便事情发展到了此时此刻,晓晴天不可能再中途阻止王则安。
她只是按照王则安所要求的的那样,果真转了个身试图冲出花墙。
这过程并不容易,毕竟这些花墙是由姻缘花海的所有紫色花枝围成,细嫩的花枝和花瓣反复的花枝融合在一起,让这堵墙有了绝对的抵抗力,王则安想将其压制下去尚且不容易,更何况晓晴天想要穿过。
她祭出了红剑,细软但却绝对锋利的剑尖从花墙中劈过,留下一道一指宽的缝隙。
晓晴天抓住了这机会,空气中骤然爆发出红线无数,在那一指宽的缝隙当中骤然扩大,将那缝隙硬生生撑出了半人宽。
晓晴天没有心思等待,她飞身过去,从那缝隙当中硬生生挤过,出去之前,她最后一秒回过头来看向圈中的王则安。
他盘腿仍旧坐在原地,他那长及腰部的黑发随风飘荡着,他眼睛紧闭,额头上冒出了细汗。
而在他的周围,则围绕着淡淡的紫色气体。
这场景一闪而过,晓晴天甚至来不及多想,便被从花墙中探出的花枝缠住了身子,又往外一扔。
“晴天!”焦急的喊声从不远处响起来,随即一道青色人影飞一般过来,竟准确的接住了被花枝扔出来的晓晴天。
“到底怎么回事?!千灵他叫你做了什么?!”吴清秋话语中的焦急显而易见,甚至还有愤怒,但是在晴天面前,他准确的将那愤怒给压了下去。
晓晴天站起身来看向被花枝围成的圈子中央,此时此刻,那圈子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王则安还在里面!”晓晴天紧张起来,并没有将吴清秋的话放在耳朵里。
“你冷静一点!”吴清秋捏住了晓晴天的胳膊,“里面那个根本就不是王则安,他是千灵!他故意骗你的!”
“不可能!”晓晴天摇头,“他还在里面,我们得救他!”
吴清秋知道这种状况下晓晴天根本就冷静不下来,他冷下了声音:“晓晴天,你告诉我,他究竟让你做了什么!”
晓晴天愣愣的回想,最后犹犹豫豫的说道:“我答应他,不管三界怎么样,我都会做和他同样的选择,我可以不在乎三界的安危,但绝不会放弃和他的爱情。”
“你疯了!”吴清秋倏地扬手,重重的巴掌落在晓晴天脸上。
晓晴天惊愕的捂住脸,看着吴清秋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
“你看看这周围!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晓晴天顺着吴清秋的,目光看向周围,只见先前跟着吴清秋闯进姻缘花海的魔青正惊愕的望着自己的身体。
他的身体,从手和脚开始,竟渐渐变得透明。
越过魔青,可以看到原本自成一片天地的姻缘花海竟与天界处在一个空间之中,但此时此刻,那些巍峨的建筑,那些或臭屁或保守的仙君们,身体都在渐渐的变透明。
就好像……谁吸收了他们身体的力量一般……
晓晴天又往脚下望去,发现原本灵力微弱的人界早已经没了踪影,而处在三界最下层的地界,此刻竟以极快的速度往姻缘花海靠拢。
但又不仅仅是靠拢,在靠拢的同时,原本的地界建筑也如天界人界的一般渐渐变透明直至消失。
除了那片花海。
火红的颜色,在风中舞蹈着,像是在唱颂着赞歌一般。
他们妖艳,他们恣肆,他们吸收了三界所有的有生力量,一寸一寸的像姻缘花海靠拢。
晓晴天有些后知后觉的看向吴清秋:“这些……是怎么回事?”
“你是上上神的后代,你的生息连接着三界,千灵让你说的那句话,相当于你将三界生息的掌管权转让到了他的手里。”
“然后呢?”晓晴天愣愣的开口。
她看起来好似什么都不懂,她觉得自己满脑子浆糊,她知道答案呼之欲出,可是她不敢去寻找这个答案。
“然后……”吴清秋咽了口口水,嗓音干涩,“三界之中,只有你、我、他还活着了。”
“你知道的很多嘛。”忽然一段少年音在两人身后响起,他们诧异转身,便看到了已然长大的王小王。
或者说是魔尊。
“你怎么还好好的?”晓晴天有些怪异的开口。
“怎么,晴天姐姐不想见到我?”
晓晴天连忙摇头,便是自己不是那个意思。
王小王倒也没有多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他勾了勾唇道:“千灵拿到的掌管权只对三界管用,对魔界是无用的。”
“但魔界并不是不受影响,因此在魔界被毁之前,他们将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到了我的身上,用来与禁制抗衡。”
否则他早就死了。
“那些老东西平时闹得不可开交,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挺齐心的。”小王勾唇笑道。
他神情里丝毫不见惊慌和忧愁,好像被毁的,只是一个玩具罢了。
所以,原来所谓的虹缨与千灵二人不能在一起的原因,就是这样?
吴清秋显然是心系着苍生,此刻竟然也没了平日里那温文儒雅的模样,看着晓晴天的神色复杂难辨,像是不理解,又像是痛苦。
想必是痛苦的,他的爱人并没有将她的劝告听在耳里,甚至与自己的另一半灵魂亲手将这世界毁灭。
晓晴天早在将那句话说出口时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可可是当事实真正的摆在她面前,她只觉得一时间无法接受。
但千灵正在吸收三界之间所有的能量,已然无法停止。
那片妖冶的曼珠沙华已经和姻缘花海连到了一起,他们在风中随风摇曳,他们似乎是在欢笑,又似乎是在嘲讽。
自姻缘花海出世以来,它便从来都没有得到过滋养,它以千灵的灵力为支撑。
而曼珠沙华在三界初分之时便存在,这千万年来获得的的养料不过都是些意志力不坚定的灵魂,或者是一心求死之人的魂魄。
突然大量灵力涌进来让他们兴奋不已。
而彼时,围着王则安的花墙也越缩越小,晓晴天的心不禁揪到了一起,“他现在怎么样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还想再做什么?”
晓晴天到这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说是千灵与虹缨在一起的危害,倒不如说是千灵黑暗灵魂的危害。
是千灵夺得了三界的掌管权,然后才将三界的灵力抽空。
吴清秋听到了晓晴天的话,他摇着头:“我不清楚,即便那是我的另一份灵魂,我也不清楚……”
话是这么说出,可是吴清秋却拿出了那柄玉骨折扇,摆出了战斗姿势。
而王小王,则是随时都能进入状态。
晓晴天愣愣的去看那花墙,他们竟已然消失,原本在告诉高速旋转的花墙,此刻却突然没了踪影,那地方一片虚无,就好像从来没什么发生过一样。
“虹缨,活着的感觉,怎么样?”
几人的周围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那声音里仿佛带着笑意,又带着满满的邀功的感觉。
那是千灵的声音。
几人愕然抬头望去,便看到在距离他们几米远的地方,竟真的站着两个人。
白衣的千灵和红衣的虹缨,他们的黑发交缠在一起,他们并肩站着,一人手执红线一人手握软件,看起来竟真如传说中那般相配。
“这是怎么回事……”
晓晴天愣愣的问出了口,一旁的吴清秋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劲,赶忙过来握住了她的手。
“没事的晴天,我会一直陪着你。”
“你真的能一直陪着她吗?”嘲讽的声音从对面传来,那是千灵的声音。
吴清秋身体一僵,竟然没有立即去反驳千灵的话。
晓晴天紧张起来:“什么意思?!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紧紧握着吴清秋的手,好像下一秒吴清秋就会撒手离开一般。
而吴清秋也终于不得不开口,他皱着眉,声音听起来颇为痛苦:“晴天,你该知道,我是千灵灵魂的一部分,而他……他现在灵力太高,我真的……真的……”
吴清秋的话开始断断续续的,而就在下一秒,他忽然像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一般,身体猛地软了下去,然后直直倒在地上。
晓晴天看到一缕透明灵魂从他身体里被抽出去,然后直接进入了千灵的身体。
他活动了一下肩膀,声音变的更加浑厚:“终于完整了。”
“你这混蛋!”晓晴天心中的愤怒滔天。
“我杀了你!”她怒吼一声,直接祭出了红线,直冲千灵而去。
千灵却丝毫不见慌乱,他仅仅是抬了下袖子,便将晓晴天的红线拂偏,那看似轻飘飘的动作却竟蕴含着巨大的力量,晓晴天直接被摔在地上,咳出一口鲜血来。
“虹缨姐姐!”王小王担心的过来看,晓晴天却一把将他推开。
“我是晓晴天!不是什么虹缨!你去那边叫去!”
王小王听了这话之后猛地一愣,他顿了顿道:“晴天……”
晓晴天抬起眼睛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却蕴含着无数意思。
王小王连忙将她扶起。
晓晴天朝着地面啐了一口,她喉中腥甜,这滋味颇不好受。
她知道千灵在收复了他自己的灵魂之后,下一步,应该就是虹缨的。
没错,在晓晴天看到虹缨身影的第一眼,她就知道千灵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她也清楚的明白,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千灵喜欢的人,就只有虹缨一个。因此才不惜牺牲了三界的灵力,来塑造出一个虹缨的壳子。
而她晓晴天,在对方看来,不过是占了虹缨灵魂的一个冒牌货而已!
所以她被欺骗,被耍弄,统统都是活该!
她活该这么蠢!自以为碰到了爱情,可到头来不过是一个陷阱,亏得她还是月老仙君,屁的月老仙君!
晓晴天喉中突然爆发一声怒吼,直接往千灵那里冲过去:“我跟你拼了!”
反正三界已经毁了,她在乎的人已经都没有了,她期待的事情也再也不会发生,她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
她冲过去,被千灵掀翻。
她冲过去,红线被割断。
她冲过去,红剑卷了刃。
纸张翻页的沙沙声响起,婚姻薄上的字迹一点一点消失,就好像这个世界上,根本不曾存在过那些人一样,根本不曾存在过什么感人至深的爱情,不曾出现过一只白狐的执念,不曾出现过一段人鬼相恋的悲剧。
纸张被飓风撕碎,淡黄的白色碎片卷成了龙卷风形状,他们将晓晴天围在中央,为他们的主人做出最后的贡献。
一把软剑被插进土地,大地震颤,这动荡之中晓晴天几乎要站不稳。
震荡将那些碎片刮开,千灵已然站在晓晴天面前。
锋利的剑尖抵在她的额间。
她身上的衣衫早已经破烂成了碎片,她头发散开,在脑后飘飞,她身上大大小小八十一道剑痕,道道入骨。
纤细的血流顺着骨缝,顺着皮肉,渐染这片土地。
那鲜红的颜色,和曼珠沙华的笑声,就像是在嘲笑她的愚蠢和天真。
晓晴天看着那双眼睛,试图在那双黑色的毫无感情的眸子里看到自己曾经拥有过的爱人。
那个臭屁且张扬的算命先生,那个站在黑羽背上,俯瞰着苍茫大地的小少爷。
她多希望他们只是单纯的死去,而不是被人俘获,被人困在那一方躯体内,目睹自己的力量被人盗取,目睹这世界一寸寸崩溃。
她松手,将那卷了刃的绝世红剑“当啷”一声扔在地上,她抬手,将糊在眼前的鲜血一点点抹开。
她忽的笑了。
“你真的以为,这样做,她就会回来吗?”
她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也在那之后看到千灵骤然紧缩的瞳孔。
她得意的笑了出声,自爆灵魂,带着三界,带着魔界,带着她在乎的那些人,彻底的离开。
*
四周一片白茫茫,他一人坐在中央。
他听见风声,他撩起衣摆,站了起来。
值得吗?值得吗?
有道声音一遍遍的追问,他却说不出答案。
这一切,从他有意识的那一刻就开始算计,可最后的结果,却是什么也没有得到。
值得吗?值得吗?
那道声音又在追问。
他捂住了胸口,那个答案让他痛彻心扉。
值得,答案当然是值得。
“可是你们二人,都是我的孩子啊。”
“可是你们二人,本身就是一人啊。”
他听见空虚之中传来那道空灵声音,说出让他惊骇的话语,他睁大了眼睛,鲜血从七孔之中流出来。
他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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