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韩明秀是狐狸精这件事,韩明燕一直深信不疑,。
只是,她还没有等到那个出去云游的牛鼻子老道回来,要是等到那个牛鼻子老道回来,肯定有办法让韩明秀现出原形,将她置于死地。
可惜,她没有时间了。
派遣证上写着,让她一周内到农安县教育局报到,要是去晚了,她这份工作就算自动放弃了。
即便是她看不上小县城的教师工作,但不管怎么说,那个工作毕竟是铁饭碗,是多少人梦寐以求都求之不得的呢!
她就是再狂,心再高,也不至于把这么好的工作给丢了,只能乖乖的回去接受命运的安排了。
第二天早上,韩明燕带着满满的两大包行李和满心的不甘,跟高书记坐上了回东北的火车。
他们坐的这趟火车跟韩明秀以往坐的不是一个车次。韩明秀坐的那趟都是傍晚上车,第二天早上到春市,就是睡一宿觉第二天早上到站的那种。
而韩明燕他们的这趟车次,是早上凌晨四点半上车,晚上得十点多才能到达春市,得在车上呆整整一天。
因为高书记买的是硬座,硬座的火车不比卧铺的,车厢里面的乘客很多,而且都是大包小裹地带了很多东西。脚下及过道几乎都被占满了,人挨人人挤人的,整个车厢就跟沙丁鱼罐头似的,连转个身都费劲。
这一整天的时间,韩明燕都是站着度过的。每到一个站有下车的乘客时,韩明秀本想去抢坐空出来的位置,可每次都会被别人给抢去。
高书记年老体弱,韩明燕又是个柔弱女子,俩人在一帮如狼似虎的乘客间想要抢一个座位,真的是一件比登天还难的事。
有一次,火车在四平停车的时候,高书记身边的一个乘客到站刚下车,高书记一看他站起来了,就急忙一屁股坐下去。
总算抢到了一个座位。高书记高兴地裂开嘴,刚想叫韩明燕过来坐,没成想他身边的一个壮汉竟一把扯着高书记的胳膊把他拎了起来,随手往旁边一丢,自己一屁股坐了上去。
高书记气坏了,愤怒地问:“你干啥抢我座?”
壮汉眼睛一瞪,歪着脖子蛮横地说:“咋地?这是你的座啊?谁能证明这是你的?你叫它一声,看它答不答应?它要是答应了,我就把他让给你!”
“你……你,简直蛮不讲理!”高书记指着他,气得手都哆嗦。
壮汉听了,马上露出一副无赖嘴脸来,说道:“对,我就是不讲理,你能把我咋样?有能耐你来打我呀,来来来,你往这儿打。”
他握着沙包一样大的拳头,捶了捶自己的胸口,猖狂地向高书记挑衅。
高书记都是五十来岁的人了,能敢跟一个二十多岁的壮汉较劲吗?虽然气得直哆嗦,可又拿人家没办法,只好咬咬牙,强把这口恶气吞了下去……
韩明燕看到高书记这副怂样,不屑地撇了撇嘴,心里更厌恶他了。
老东西,连个无赖都对付不了,也就能欺负欺负她这样的弱女子吧,这要是小周在的话,就凭他哪高大的身材和青春的年纪,那壮汉就不能敢这么嘚瑟。
就算他嘚瑟了,小周也一定能把他打回去……
哎,好扎心的差距啊!
看来,指望高书记抢个座位是不可能的了,韩明燕只好自己想想办法了。于是,她实在累得慌的时候,就跑到厕所旁,把行李卷放在厕所的门口坐一会儿。
只是,这样虽然歇过乏了,但厕所里散发出来的味道也足够折磨人的了。
在这个年代,火车上的设施还不像后世那么完善。排风系统也不好,满满一火车人的屎尿味道充斥着车厢,尤其是厕所门口,就更别提有多冲了。
在厕所旁坐一会儿,韩明秀就感觉像掉进粪坑了似的,满身都是屎尿味儿,熏得她在火车上一整天都没吃下东西。
到了晚上十点多,火车终于到达了春市。
韩明燕大包小裹地随着人流下了火车,高书记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小心翼翼地问道:“燕儿,咱们是先找住的地方呢,还是先去吃饭呢?”
高书记很尊重她,每次做什么决定的时候,都必须得征求她的意见。
然而,高书记讨好和关心,并没让韩明燕感到满意,反倒让她更加反感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害得她挤了一道儿,腿都要累折了。他却连个空座位都抢不到,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可偏偏是这么个没用的老东西,还生生的缠上了自己,甩都甩不掉了,真是膈应死人了。
高书记见韩明燕冷着脸没说话,就提议说,“要不,咱们先找个旅店把行李放下,然后再出来找地方吃饭?”
提这个建议的时候,高书记依旧小心翼翼的,就怕韩明燕下放回来心情不好,也怕自己会惹她不开心。
然而他却不知道,不管他怎么表现,韩明燕都讨厌他,只要见到他,她就会不开心,无关于他做什么,问题的根源就在于他本身。
问话的时候,韩明燕扭过头,不去看那张堆满皱纹的老脸,半天才长长地吁了口气说:“先去吃饭吧,我都饿了一天了。”
在高书记听来,韩明燕的话就是圣旨,她说先去找地方吃饭,高书记当然不会违背。
于是,他们就背着大包小裹,进了一家小饭馆。
吃饭的时候,高书记又提议:现在时间太晚了,他俩就简单吃点儿得了,快点找地方休息。
可韩明燕却不答应,她说她都一天没吃饭了,好容易下顿馆子,今晚无论如何得吃点好的,还得喝点儿酒,这样晚上才能睡个好觉。
韩明燕的话,只要不是太过分的,高书记没有不听的。既然她要吃好喝好,那依着她就是了。
于是,俩人在饭店里点了一盘儿炒干豆腐,一盘儿酱驴肉,又要了半斤白酒,边吃边喝起来。
韩明燕虽然说要喝酒,可实际上并没喝多少。那半斤白酒,基本上都被她劝到高书记的肚子里去了,这还不算,她又额外要了半斤,也都灌进了高书记的肚子里。
高书记本来就是个好喝酒的,加上这顿酒又有他心爱的女子作陪,他自然是喝得十分进行,喝完这顿酒时,已经是半夜一点钟了。
高书记本来就又累又困,再多喝了点酒,从饭馆里出去的时候,就摇摇晃晃地连脚步都不稳了。
“走吧,找旅店去。”韩明燕把包裹系好背在高书记身上,自己一手提着一个稍微小一点的包裹,一手扶着高书记向大街上走去。
这会儿,街上已经没有人了,天上还下起了鹅毛大雪。
韩明燕扶着高书记,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街上走着。
走了一会儿,高书记实在走不动了,“吧嗒”一下把行李扔在了地上,然后一屁股坐在行李上,哼哼唧唧地不肯走了。
韩明燕看着这个不中用的老头子,眼里闪过一抹狠厉——老不死的,是你非要缠着我,既然是你自己找死,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韩明燕心里狠叨叨的说着,嘴上却温柔体贴的说,“老高啊,你要是累了,你就等着我,我找旅店去,等我找到旅店再回来接你。”
“对了,你可不能在这儿坐着,这大街上也没个人儿,万一有流氓无赖经过这里,看你岁数大了,要打劫你可咋办?走,我看那边有个巷子挺偏僻的,我扶你到那巷子里坐着吧,那没人,正好还能避避风雪……”
此时,高书记脑子里已经一片混沌。他深爱韩明燕,也信赖韩明燕,自然是韩明燕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于是,他拼着身上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站起来。扶着韩明燕的肩膀,趔趔趄趄地向韩明燕说的那条巷子走去……
韩明燕把他扶进那条黝黑僻静的死胡同后,告诉他:“你先在这儿坐着,我出去找旅店,等找到了就回来接你……”
此时,高书记已经没有了意识,他颓然地坐在行李卷上。韩明燕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哼哼了几声后,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韩明燕看着坐在行李卷上打鼾的老头子,轻轻地走过去,把他放钱和值钱物件的那个小兜随手拎了起来。
“老东西,等你到了底下可别怪我,都是你自己找的,我也不想这样,都是你逼的!”韩明燕小声的说了一句,随即带着都系大踏步的离去……
高书记的兜里一共有一万八千块钱,另外还有几块手表,金银首饰等,都是他从前当公社书记时吃拿卡要捞来的。本来想攒着留着养老或者传世的,结果都便宜了韩明燕了……
当晚,韩明燕跋涉了一里多地,从车站那片走到了城市的另一个街区,在那儿找到了一家旅馆住了下来。
对于高书记,她一点儿都没觉得遗憾或害怕,那老东西该死,他要是不死,她这辈子就毁在他手里了。
所以,他的死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第二天早上,清洁工出来扫雪时,发现了冻死在胡同里的高书记。
高书记被发现时,已经被冻硬了。跟冰箱里的冻肉似的,硬邦邦地挺在那里,半边身子都跟雪冻在一起了……
而当地的公安局接到了居民的报案后,走访了周围的居民。居民们都表示不认识这个老头子是谁,也不知道他为啥会死在这里……
因为老头子的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尸检又发现了他胃里有大量的酒精,足以证明他是醉酒冻死的,不干别人的事。所以,警察也没有深入追究他的死因。
认尸通告发出去一个月后,因为迟迟没人来认领,最后,尸体被公安机关交给医科大学,让学生做解剖实验用了……
这个年代的信息业还不发达,一个孤身在外的老头子死在了胡同里,也不算什么大新闻。
这件事只在当地的居民区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后,很快就被人遗忘了。
可怜的高书记,对韩明燕一网深情,结果到头来却被她谋财害命,死无全尸,倘若他在天有灵,一定会为自己爱上这么个蛇蝎女人悔不当初吧!
可惜,这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在他强迫韩明燕跟他在一起的那一刻,他就注定会是这种结局了……
韩明燕带着一肚子的不甘回了老家,把自己的档案关系交到了教育局里。
随后,她被教育局分配回了老家的中学,成了老家中学的一名语文教师。
这份工作在旁人看来,都羡慕得要死。
老师啊,那可是捧着铁饭碗的国家干部!
月月都能拿固定工资,吃皇粮的,是那些种地的老农民们羡慕不来的。
可是,韩明燕的情绪却跌落到了谷底。
当他在土坯的教室里,看着讲台下那些土里土气,埋了巴汰的农村学生时,就不由得想起她在首都中学任教的那段日子。
那时,韩明燕任职的学校,是一栋高大气派的教学楼,她的办公室在四楼,任教的班级在三楼。
而且,她比较幸运,教的是重点班。学生个个出身不俗,家长们也都有权有势。教师节的时候,她还收到了不少礼物,有钱,布料,点心,糖果等等……
那会儿,她觉得自己好开心,仿佛已经融入到了首都那座令人神往的城市里。
可是,转眼间,她就由天堂坠入到了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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