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下旬,一封来自黑省边疆的信,打破了韩明秀生活的平静。
信是霍建峰写来的,在信中,他兴奋的告诉她:他们原来的副连长复原了,而他接替了他的位置,由排长升为副连长了。
升迁之喜啊!
韩明秀看到这个,顿时眉开眼笑的,虽然她并不想做官太太,但是他能升上去,就证明他有能力,证明她的眼光和运气都不错,一下子找到一支潜力股儿!
“秀儿,我知道我现在还不够成熟、不够强大,不过请你放心,我一定会不断地努力、不断地成长、不断地壮大,终有一天,我会成为一棵参天大树,为你遮风挡雨……”他在信上是这么说的。
韩明秀看到这段话时,不由得撇撇嘴。
“哼,混账东西,竟学会说这么肉麻的话了,也不知是跟谁学的,等再看见他的时候,一定好好收拾收拾他。”
矫情了一下,她又拿着这封信抿着嘴无声地笑起来。
别说,这些话还怪叫人舒坦的呢!
韩明秀偷偷地傻笑了好会儿呢,心里越发的认可这个未婚夫了,随着两个人对彼此了解的不断加深,她越发的觉得霍建峰一定能给她带来幸福。
其实,韩明秀并没有指望霍建峰将来能有多大的成就,也从来没有指望过靠他遮风挡雨。她觉得,只要两个人能心心相通,彼此能为对方着想就足以了。
但他能这样说,能这样向她保证,就证明他不但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男人,也是真心实意爱她的男人。
男人不怕低微,也不怕贫穷,怕就怕思想低微、思想贫穷,只要他有理想,有抱负,肯为自己的理想和抱负付出努力,出身低微和贫穷都可以改变,要是思想低微思想贫穷,那才是无可救药呢!
霍建峰升职,对韩明秀来说是一件很开心的事儿,对章淑珍来说,更是一件欣喜若狂的好事儿。正好五一那天她过生日,还是四十大寿,章淑珍就决定好好地做一桌饭菜,把秀儿她们姐几个都找来,大伙一起庆贺一下。
不过,章淑珍事先说好了,她们姐俩人来就行,不行花钱给她买东西,不然她会不高兴的。
话是让别人传的,韩明秀也一口答应了。
不过,五一那天,她却是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去的去的,当然,左右一只鸡,右手一只鸭只是个比喻,她的两只手还得把车把子呢,根本倒不出空来拎鸡拎鸭,就把鸡和鸭装在丝袋子里,挂在前车把子上了。
可能有人会问,为啥不搁车后架驮着呀?
因为大姐抱着她小闺女坐在车后架上呢,自行车前面的大梁上坐着小影和小丽,一辆车子驮了四五个人,还驮了一只鸭子和一只鸡,这要是搁在后世,大概得被交警逮了吧……
其实,韩明翠本来不打算来的,毕竟这个屯子有她不愿意看的人,有她太多痛苦地回忆。
但是,大舅妈对她那么好,今个大舅妈的四十大寿,她要是不来的话又觉得对不起大舅妈。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来了。
反正王满囤都已经娶新媳妇了,就算她来了他也不会对她怎样了,再说,她又没做错啥,凭啥不敢来呢?
所以,就鼓足勇气跟着妹妹来了。
临进村子时,韩明翠还在心里不断地祈祷着,可千万别遇到老王家人,可千万别遇到了王满囤……
可是,偏偏怕啥来啥,她们刚进村儿,正好就碰到了肩上扛着刨镐子的王满囤儿。
这会儿,王满囤大概要上自家的自留地去,他一手扛着刨镐子,一手拎着一壶水,正蔫头耷拉脑的走着,本来就长得老气横秋,这一年下来,似乎又苍老了许多。
韩明秀骑在车座子上,坐得高,一眼就看见了他了。不过,看过他一眼后,韩明秀就撇开眼神,专注地骑车,像他是空气或不存在似的。
小影和小丽都一年多没见到爹了,不过她们一点儿都不想他,看到他时,两个孩子都紧张起来。
特别是小影儿,韩明翠离婚时,小影都已经六岁,记事儿了,从前在家时爹是怎么对她们娘,还有怎么对她们的,她还都记着呢。
看到爹的第一眼,孩子感受到的不是久别重逢的欣喜,而是发自内心的恐惧,以至于恐惧得‘哇’地一声哭了。
“咋滴啦?咋滴啦?小影咋滴了?”
韩明翠儿坐在车后架上,看不到前面的情景,听到大闺女哭了,急忙一连声地问咋滴了?
韩明秀冷冷地说:“没事,看见一条狗,吓着了。”
韩明翠儿不知道此‘狗’非彼‘狗,’还以为真有条狗吓着她闺女了,坐在后架子上柔声说:“影,别怕,有娘在呢,娘不会叫狗咬着我你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车子刚好从王满囤身边骑过。
王满囤看着他从前的媳妇儿和孩子们,顿时呆在了那里。
一年多不见,她们都变样了。
小影和小丽比从前长胖了,也长好看了,小姐俩都穿着漂亮的花衣裳,打扮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跟从前在家时完全是两副样子了。
而她,虽然背对着他,但也看得出她穿的戴的都比从前强多了,人也比从前胖了,至于她怀里抱着的那个,他没有看见脸,只看见一身颜色鲜亮的小花衣,想必就是他娘叫他溺死的那个小闺女吧……
也不知那孩子现在长什么样了……
王满囤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心呆呆地看着前妻和孩子们消失的方向,怅然若失,心乱如麻的……
曾经,那个生不出儿子让他半拉眼珠子都看不上的前妻,此时此刻在他的心中却是那么的美好:温柔善良,知疼知热,孝顺父母,任劳任怨……比家里那个母夜叉好上百倍千倍,要不是那个母夜叉给他生了儿子,他真想抬脚追上去,再把她接回家来,接着跟他过日子。
可是,母夜叉已经生出儿子了,一切已成定局,他不能没有儿子,而儿子又不能没有娘。
所以……所以……就只能这么将就着过下去……
“哎!”
王满囤重重地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丢了魂儿似的扛着刨镐子下地去了。
这一幕,被屯里某个爱搬弄是非的长舌妇给看见了,长舌妇当即跑到王满囤家,把她看到的这一切告诉了王满囤媳妇。包括王满囤是如何深情地望着他前妻,是如何怅然若失地叹气,都描述的细致入微的。
王满囤媳妇仗着自己生出了儿子,一直在家横行霸道,对王满囤也一直颐指气使。现在一听她男人竟敢还想着前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阵风似的下了地,穿上鞋就要找她男人算账去。
长舌妇一看有热闹看了,顿时兴奋得眼睛都冒光了,急忙也跟着她下了地,一起往王满囤去的那条道儿上跑去。
路上,长舌妇还怕他们两口子两个打不起来,她看不成热闹,不断的加纲。
“丹呐,不是嫂子说你,你现在就算整天窝在家看孩子了,也得好好捯饬捯饬自己啊,看你现在造的,跟个老婆子似的,都不敢小翠儿显得年轻好看了,对了,你没看小翠儿现在打扮的呢,那才洋气呢,就跟个城里人儿似的,要不满囤能看直眼了吗?”
“好看有个屁用,还不是生不出儿子,叫男人给休会去了?”蔻丹抱着孩子,走的一溜风儿似的,那对儿细长的吊眼梢子立得更明显了,一看就是出去找人打仗的。
“是是是,你说的是……”
长舌妇笑眯眯的附和,随即,又换上一副为你好的表情,语重心长的说,“不过啊,等会儿你可别跟满囤干仗,就跟他说的说的就行了,满囤脾气不好,把他惹毛了看他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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