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来了!油来了!”
在昆阳东城墙上,一队兄弟会民兵捧着几罐子油冲上城墙。
此时,石原、陈贵等人正率领县军拼死堵着缺口,抵挡城外的叛军顺着云梯车的梯板源源不断地冲上来。
待听到兄弟会民兵的喊声,石原抹了把脸上那不知是汗水还是血水的液体,挥舞手臂大声招呼:“这边!这边!”
“让一让,让一让。”
那几名兄弟会民兵听到招呼,高举着油罐挤了过来,但听石原一声‘砸’,他们砰砰地将手中的油罐奋力砸向城外仅几丈远的云梯车,以及那架在城墙上的梯板。
“火油!火油!”
云梯车上与梯板上的叛军士卒们惊恐地大喊,挥舞手中兵器与盾牌想要将迎面掷来的油罐拍开,只听砰砰几声,脆弱的油罐反被他们打碎,粘稠的脂油溅地到处都是。
“啊——!”
被油溅到的叛军士卒立刻惨叫起来,被溅到的部位立刻烫起了泡。
也难怪,这可是城内刚刚熬炼出来的滚油。
或有几罐幸存的油罐,最终也命中了目标,砰砰地砸碎在城外的云梯车上。
“丢火把!”
县军卒长唐洪厉声喊道。
话音刚落,便有几名县军士卒从城墙上的火盆里捡起几根还在燃烧的柴火,顾不得柴火烫手,噗噗丢向城外的云梯车。
甚至于,有县卒干脆端着整个火盆,将其中的炭火泼向在云梯梯板上的叛军士卒,烫地那些人哇哇直叫。
“熊——”
在那些柴火与炭火的作用下,被淋到脂油的梯板与云梯车出现了几许火苗。
“快救火!救火!”
叛军士卒大声呼喊着,拼命想要踩灭、扑灭逐渐燃烧起来的火势,可那动物脂油引燃的火势,又哪里是轻易能够扑灭的?脚踩下去时看似已踩灭,可脚一抬,那火势就又熊一声燃烧起来。
城外的井阑车那边亦是如此,纵使有许多叛军士卒拼命拿布拍打火势,那火势还是无法覆灭,反而他们手中的布沾到脂油后也燃烧了起来。
只是短短几十个呼吸,东城墙南段城外的那架云梯车,便熊熊燃烧起来。
见无法扑灭火势,那云梯车上的叛军士卒只得争相跳车逃命。
“万岁!”
“万岁!”
城墙上的县卒齐声欢呼起来,就连石原脸上亦露出了兴奋之色。
毕竟,他们除掉了对他们东城墙而言威胁最大的事物。
而就在他们欢呼之际,北段城墙亦响起了县军士卒们的欢呼声。
唐洪举着盾牌冒险将身体探出城墙外看了一眼,旋即欣喜地冲身边的士卒们喊道:“北段城墙,陈曲侯那边也得手了。”
城墙上的县卒们更加振奋,再次高呼万岁。
与此同时,在东城墙的城门楼,王庆板着脸注视着城外的叛军,待听到左右两侧城墙皆响起欢呼声,他绷紧的面色才稍稍放松。
此时在他左右,亦有心腹黑虎贼向他禀告:“老大,两架云梯车已全部点燃。”
干得不错嘛!
王庆心中暗赞一声,旋即看向城外。
如他所料,两架云梯车被放火焚毁,给叛军进攻造成了很大阻碍,以至于城外的叛军不得不暂时撤退,重整旗鼓。
“传令下去,不得松懈!”
他难得严肃地下达着命令。
而与此同时,在马盖负责的西城墙,县军们亦陆续将城外那两架云梯车烧毁,继而齐声欢呼。
在士卒们欢呼之际,站在城门楼前瞭望台上的马盖,亦是暗自松了口气。
在他看来,威胁最大的莫过于那两架云梯车,如今这两件攻城器械已被他麾下的县卒摧毁,纵使城外的叛军仍有许多攻城用的长梯,也不足以像方才那样险些冲垮他们城墙上的防线。
想到这里,他大声鼓舞士气道:“维持死守!……叛军已无云梯车,纵使有再多的长梯,也无法攻上城墙!我方……必胜!”
“喔喔——!”
城墙上的士卒们士气大振。
倘若说东、西两侧城墙因及时得到了一罐罐脂油而得以烧毁云梯车,振臂欢呼,那么南城墙的黑虎贼们,这会儿就是在骂娘了。
原因很简单,因为在赵虞的命令下,负责熬炼脂油的兄弟会成员,自然优先给东、西两侧城墙供应脂油,然而南城墙外的云梯车,却有整整六架之多,是东、西城墙的三倍,而想而知此刻南城墙上那些黑虎贼的心情。
但这也没办法,因为赵虞要优先确保东、西两侧城墙不会沦陷,这是他施行巷战的前提,否则倘若东、南、西三面全沦陷了,那就没有施展巷战的空间了——叛军只需趁着攻破城墙的优势,从三个方向展开齐攻,昆阳这座小县哪还有巷战的空间?
是故要施行巷战,前提是只能放弃一面城墙,这样才有相对足够的纵深,而要放弃的这面城墙,赵虞选择南城墙。
原因无他,只因南城墙外有关朔的近两万长沙义师与陈勖的近一万江夏义师,毫无疑问是叛军攻打昆阳的主力,只要能把这股叛军打残了、打怕了,叛军后续的进攻力度无疑会跌到底谷。
不过眼下暂时还不能退,一来赵虞尚未与孙秀、陈陌等人通气,二来城内陈才等人还未做好准备。
他站起身来走向城门楼外,站在楼门附近环视东西两端城墙上的战况。
就像他所估测那样的,今日城外叛军的攻势堪称有实力来最为凶猛,城外那六架云梯车,对于原本就有许多攻城长梯的叛军而言简直就是如虎添翼,尽管城墙上的黑虎贼暂时还可以抵挡,但体力的消耗、兵力的损失,远非前几日可比。
不知过了多久,城墙上终于响起了兄弟会民兵的喊声:“油来了!油来了!”
“他娘的才来?”
“老子等得屁都凉了。”
在一阵阵黑虎贼们的埋怨声中,他们将一个个油罐丢向城外的云梯车。
当即,就有一辆云梯车燃烧起来,惊得云梯上的叛军将领大声催促士卒灭火。
“……”
赵虞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看着正在当空的太阳皱了皱眉。
可能是感觉到赵虞的焦虑,静女走上前一步,双手悄悄握住赵虞微微攥紧的右手,轻声说道:“少主,不如到楼内……”
还未等她说完,赵虞便摇了摇头。
其实他也明白,在此刻的城墙上,他的智谋几乎已起不到什么作用,除非让作为统帅的他,像一名士卒那样去作战杀敌。
但他还是决定站在城门咯前的瞭望台,以镇定的态度来稳定军心。
“喔喔!”
东端城墙,忽然爆发一阵黑虎贼的惊呼声,赵虞转头一瞧,这才意识到是陈陌开始发威了。
作为黑虎寨的第一猛将,手持长矛的陈陌竟跳上了一块勾住城墙的梯板,手中长矛来回一通乱甩,当即就有七八名叛军士卒惊叫着摔下城去。
“大统领!大统领!”
城墙上的黑虎贼们不约而同地齐声欢呼,为己方的陈大统领呐喊助威。
或许这些黑虎贼此刻情绪振奋,但赵虞却丝毫也高兴不起来,因为陈陌并非是像牛横、刘屠那样的莽将,作为黑虎寨的大统领、旅贲营的营帅,陈陌很清楚他更多时候要履行指挥的职责。
如今他都必须亲自出手,可见局势已经非常危急。
……是体力消耗地太快了。
赵虞皱着眉头观察着远处城墙上的黑虎贼。
在他的观察下,大部分的黑虎贼已疲于应付不断冲上城墙来的叛军士卒,一个个气喘吁吁,反观那些叛军,虽然伤亡数字不断增强,但后续冲上来的士卒,却是一个个体力充沛。
别看眼下似乎还是黑虎贼占据优势,可一旦他们残存无多的体力彻底耗尽,那么战况就会一下子倒向对面的叛军。
可问题是,战况如此激烈,城墙上的黑虎贼们根本没有轮换歇息的机会。
……必须争取时间!
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赵虞沉声说道:“牛横大哥,可敢与我一起去增援城墙,给弟兄们一个惊喜,给他们创造轮换歇息的机会?”
“?!”带着面具的静女心中大惊,当即想要劝阻,却被赵虞抬手阻止的动作给打断。
看看静女,又看看赵虞,牛横咧嘴笑道:“咱早就手痒了。”
说着,他冲着在旁的手下喊道:“去拿我的矛来!”
“是!”
两名黑虎贼连忙转身奔入城门楼,一起合力将一柄足足有小臂粗细的铁矛搬了出来。
这柄铁矛可有来历,它属于被当日被陈陌击杀的徐宝麾下曲将樊武,陈陌自己使着稍稍嫌重,就丢给了牛横。
在那两黑虎贼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牛横单手握住那柄铁矛就将它提了起来,就仿佛提一根木棍似的,上下甩动了两下,甩地呼呼生风。
“唔。”
满意地点点头,牛横又喊道:“我的盾呢?”
“这就去取。”
那两名黑虎贼如梦初醒,转身奔入城门楼,从楼内又保住一块厚达一个半指节的铁盾。
牛横接过那块铁盾,将内套套在左手小臂上,左手盾,右手矛,呼呼生风地比划了两下,旋即朝着赵虞点了点头。
见此,赵虞亦拔出腰间的佩剑。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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