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铨曹的身言判,是一个比较复杂的过程。好在,今年富弼精简了流程,省掉了最枯燥无味,也最容易被人主观意志所左右的‘身’式,只是命人检查了一下选人的身体,看看是否有无疾病。
所以,铨试的速度较往年要快出不少。
不过一个上午,便已经完成了大半选人的铨试。
于是,相关结果立刻封档,送到了富弼面前。
大宋,是一个考试盛行的王朝。
做官要考试、转官也要考试,就连选官一样要考试。
自然,有考试就有奖励!
身言判,尽管只是铨试的序幕,作为一个筛选的程序。
但也是有奖励的。
按照制度,每岁铨曹三院,都会取身言判的优胜者若干人,上报中,由中予以堂除。
虽然每年名额都不多,可能也就三五人。
但,这依然是堪比进士考试一样激烈的竞争。
富弼看着自己面前,堆满的卷宗,他微微活动了一下脖子,然后就开始审阅起来。
作为流内铨的主官,富弼拥有所有的制度内的权力。
自然,也包括了取这身言判的优胜者。
一张张卷宗看下来,富弼的神色渐渐疲惫、麻木起来。
实在是因为大部分卷宗,都是了无新意。
所有的问答情况,几乎都和格式化了一样,而答案则相差无几。
但他也没有太好的办法,这就是大宋文官,人人保守,很少有人敢拿自己的官职来冒险。
直到富弼看到了一份卷宗,才终于笑了起来。
他拿着这卷宗给自己的副手丁讽看:“丁副使,你看,这相州的僧正,竟能想到以度牒而制番人的道理,值得栽培啊!”
丁讽接过来,看了一下,也跟着笑了起来:“这倒是个妙人!”
在大宋,强盛至极的文官,什么事情都想管上一手!
于是,这僧侣道尼,也难逃文官魔掌。
想剃度对吧?
不好意思,请拿度牒来。
没有度牒的僧道,就是野和尚!
而这度牒,除了考试外,就只能从官府那里买了。
于是,大宋朝廷将度牒当成了一桩生意经营,不拘什么人,都可以买一张回去。
买了度牒的人未必要出家,事实上,如今大宋每年卖出去的上万张度牒,有九成不是僧侣买的,而是商人、官员和地主。
他们买度牒,纯粹是投资、保值的考虑。
因为,大宋的度牒市价一直在涨!
太祖的时候,度牒是白菜价,几乎不要钱,太宗时就能值个十来贯了,真宗晚年,一张度牒起码值钱三十贯。
而在如今,一张度牒的价格,至少八十贯。
于是,只有傻子才不买度牒!
国家也靠着卖度牒,岁入数十万缗,于是也很欢喜。
正因为度牒这买卖太赚钱,所以很少有人考虑将度牒当武器对外使用。
但,这个相州的僧正却在这卷宗上提出了,给一批度牒给元昊境内的番僧,让他们拥有独立建立寺院道观的能力。
这样,这些人就有可能给大宋提供元昊的情报。
即使不会,元昊境内的寺院一旦泛滥,也可以消耗元昊国力,令其自败。
什么叫人才?
这就是啊!
丁讽甚至起了爱才之心,对富弼道:“彦国兄,课利司不是还有一个阙官吗?依我看,这僧正正好合适!”
这就要提拔此人入京为鸿胪寺的官员了。
虽然职位低微,但,却是鲤鱼跃龙门一般的升迁。
富弼闻言笑道:“此等美才,岂能入京空耗其材?去岁,王师败于三川口,战殁者众,官家有意于环庆路为诸将士建一寺观以追福,此僧正刚好可以提点该院,既为将士祈福,又可就近施展才华!”
丁讽想了想,于是点头同意。
两人这谈话之间,便定下了一个人的未来前途。
富弼回到自己的座位,想了想,于是便在卷宗之中翻找起来。
很快,他便找到了所有寿国公点名之人的卷宗。
一个个看下来,富弼的神色渐渐严肃、郑重。
“皆有郡国之才啊……”他合上这些卷宗,内心的敬畏更加深重。
之前,他看这些人的履历,便已经为国公折服。
但现在,看这些人的卷宗,却不仅仅是折服了。
而是彻彻底底的崇拜与敬服!
没办法,寿国公所点名的人,每一个,在富弼看来,皆是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哪怕是哪个他最初以为是开玩笑的僧正官,事实也证明了此人,不仅仅是一个僧正,而且还有经天纬地之能。
度牒之计,足可见分晓。
更让富弼深感震动的是,寿国公点名的人。
有僧正官,有马监,有地方上的监镇,亦有三司的下吏,甚至还有一个伎术官。
这些人都很年轻,年纪普遍在三十岁以下,思妙想居多,但基本上都将自己的思妙想付诸了实际
譬如,那叫杨武的伎术官,是扬州的绫锦监。
他在扬州管织户的时候,发现很多织户需要十二天才能织好一匹布,效率非常低下。
所以他就想了个办法,和织户们定下契约,每个月只要他们上供三匹布就可以完成任务,剩下所织的布,只需要交给他材料钱,就可以自己自由支配。
于是织户工作积极性大增,每个月居然能织布五匹!
由之,扬州绫锦院的织布产量在一年内就扩大了一倍!
而织户还没有任何怨言,每天早早的起来织布,到晚上了还点着灯在加班。
别说富弼了,就连丁讽都想要将此人调来汴京,去东绫锦院当差了。
因为……
大宋高阶文官,每年都有绢布绸缎的福利。
而这些福利,是绫锦院的织工织出来的。
自然,没有人不喜欢一个能提高织布效率的官吏升官。
因为,这造福的是所有人!
于是,丁讽在富弼身边,看完那些人的卷宗,忽然问道:“彦国兄,您是从哪里知道这些良才美玉的?”
富弼笑了笑,手指向上面指了指。
丁讽于是肃然起敬:“您是说,寿国公?”
富弼微微点头。
“真……圣王也!”丁讽彻底拜服了:“那……国公圣意是?”
富弼摇了摇头道:“暂未可知啊……大抵,国公是希望这些良才,能得到一个施展才华的空间吧?”
“吾意皆除沿边……”富弼问道:“绳武兄意下如何?”
丁讽想了想,想起了自己父亲丁度昨日的授意,要他尽量以富弼为主,于是道:“正言想的不错,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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