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昕冷眼看着王守规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然后,他回头扫视了一眼全场。发现所有人,哪怕是身旁的宫女,都是一副战战兢兢,瑟瑟发抖的样子。
于是,他满意的点点头。
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前世三十余年的帝王生涯,让他明白了一个真理君王,一定要让人怕
没人怕的皇帝,等于废物,连身边的宦官妃嫔,都未必会尊重。
恐惧,从来是最速成的统治方式。
也是赵昕如今可以选择的最快立威之法。
如今看来,效果确实不错。
起码比前世,他玩的那套解衣衣之,推食食之的施恩法在效率和速度上来说,快的太多太多。
当然了,立威,只是他的手段,而非目标。
手段可以用,但要服务于目标。
这是他前世三十多年君王生涯总结下来的经验。
于是,他赤着脚,落下床榻,走到屏风前,看着那一直站在屏风后面的身影,问道“今日事,院使可都记下来了”
“记下来了”屏风后,许希颤抖的声音传来。
“善”赵昕点点头“如今右正言可是富彦国”
屏风后面的许希吓得连手里的笔都没有拿稳,直接掉了下来。
富彦国就是富弼,三司使晏殊的女婿,去年以史官修撰的身份出使辽国回来后,就被官家授右正言之职,成为大宋六谏官之一,更是如今大宋正坛上冉冉升起的新星
但
寿国公才两岁啊
自出生以来,就没有出过皇城,甚至就连禁中也没有出过。
若说从前,寿国公知道他许希,知道王守规,还可以解释见过、听说过,所以有印象。
但富弼连进禁中奏对的资格都没有,寿国公如何知道的他更是如何准确的知道这位三司使的女婿现在的差遣
只能解释为如高辛氏一般的聪以知远,明以察微。
仔细想想,天降圣王来,生而知之,不是应该的吗
于是,许希立刻就膜拜起来“国公英明,今右正言,正是富彦国”
只听到寿国公微笑着在屏风前道“如此,孤便放心了”
“国有铮臣,家有忠仆,国家必安”
许希听着,马上就趴在地上,双手前扑,一动不动,完全不敢接话。
但许希心里面明白,今天在这个殿中发生的每一件事情,曹皇后、寿国公之间说过的每一个字,以及那位内殿头的每一点表现,他都必须完完整整,明明白白,仔仔细细的交到那位起居舍人手中,还得去通知那位知谏院的右正言赶快去中书省找起居舍人看今天的寿国公起居录。
为什么
他惹不起富弼啊
那富弼富彦国可不仅仅只是三司使晏殊的女婿
他更是现在在陕西的陕西经略安抚副使范仲淹的知己好友,变法派的核心人物
而范仲淹是什么人
鼎鼎有名的朋党领袖啊
其势力之大,朋友之多,连当朝的首相申国公吕夷简也忌惮不已。
早在景祐三年,申国公就已经与那位范经略做过了一场。
结果是两败俱伤。
一个被罢相,出知地方,另外一个被贴上了朋党的标签后贬黜地方。
自古,能被人当做朋党领袖的人,哪一个好惹
更别提,如今西事危急,国家正是用人之际,而那位范经略在延边如鱼得水,建功立业,已是为官家与天下人所重
不出意外的话,只要战事结束,那位范经略必然回京。
宰辅或许还资历稍浅,但执政官是肯定的。
景祐三年的时候,范仲淹还仅仅只是知开封府的吏部员外郎,就已然能和身为宰相的吕夷简有来有回五五开了。
若其屁股坐到了参知政事或者枢密副使的位子上,这朝堂上下国家大策还不是他说了算
届时,作为范经略的知己好友、同志,右正言富弼必然水涨船高,大权在握。
到时候,若这位右正言发现有一个小小的提举太医局,所谓翰林医官使,竟曾阻他升迁、扬名之路
便是现在,许希也承受不起一位右正言的怒火
那可是国家唯六的台谏官
天生的带文豪,骂人祖宗十八代从不带脏字,仅仅依靠文字,就可以杀人的存在。
想对付他这样的小人物,一个指头不,一篇文章就够了
赵昕却只是说完那句话,就负手踱步,走回床榻,爬上去,然后躺下来。
他现在还太小,虽然心智成熟,思维无碍。
但,幼小的身体需要尽可能的多休息,以保证身体发育和健康。
他刚刚躺下来,立刻就有宫女上前,为他放下珠帘。
二月的皇城,气温有些低,所以,赵昕扯上被子,盖到身上,然后缓缓闭上眼睛。
临睡前,赵昕再次复盘了今天自己的作为,感到非常满意。
“王守规必须调离”这是他重生后做出来的第一个决定。
不是因为赵昕对王守规有什么意见。
更非是赵昕与这个宦官有什么仇。
前世,他登场的时候,这个大宦官与乃兄早已去世,留下的徒子徒孙更早就沦为了这宫中食物链的底层。
赵昕之所以针对王守规,是因为他想将自己人调到他身边来。
王守规错就错在,他不是赵昕可以放心和信得过的人。
所以,即使他没有让赵昕抓到把柄,赵昕也会想方设法的制造把柄,将他赶走。
对君王而言,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只是,赵昕也没有想到,王守规竟然胆子这么大。
于是,就只能成为他这个天降圣王的垫脚石,变成一个背景板来衬托赵昕的仁孝、英明与光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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