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隽书听到有人报信, 说城外尼姑庵走水, 急急忙忙就骑着马赶来了。谁知道竟然会碰见六叔搂着娇莺的场面。目光落在娇莺那微微隆起的肚子之上, 他脸色微沉, 却仍然伸出手温和道“娇莺, 到我这儿来。”
娇莺神情仓皇,下意识向前走了一步。另一只手却被吴六抓住了,吴六冷笑道“你要去哪儿你肚子里还揣着我的种呢,你哪也不许去”
吴六年近四十的岁数,膝下却只有一个女儿。他也不是不想不开枝散叶,只是大夫说他年轻时亏空太过, 很难再让女子受孕,原本他也不抱指望了, 却没想到娇莺会揣上他的种。
娇莺原本是府里下人的婆娘,一次吴六偶然间撞上她去给那马夫送吃食, 那马夫矮小丑陋,平日里唯唯诺诺,吴六便起了意,将人半强迫半哄地弄上了床。
从那以后娇莺便多与他有来往。后来某日,娇莺哭哭啼啼地来寻他,说马夫发现了,要杀了她。那时他正热乎着,便找了人除去了马夫。想着过段日子风头过了, 再把人抬进府里。
只是却不知道这浪蹄子又是什么时候还勾搭上了自己的侄子, 没等他把人抬进府里, 吴隽书就先一步把人藏到了尼姑庵去。吴六废了不少功夫才把人寻到。
两人在尼姑庵里干柴烈火,吴六得了趣味,便也不着急把人要回去了。只时常来尼姑庵过上一晚。却没想到娇莺这肚子如此争气,竟然怀上了,吴六算了算日子,就是他寻到娇莺的那几日里中的,是他的种没错。
他心里惦记着儿子,脸色便越发难看,将人拉回来推给下人,道“把人给我带走,小心着肚子。”
“六叔”目光扫过周围明显看热闹的村人,吴隽书压低了声音道“你是想在这儿闹开吗若是让父亲知道”
提到忠勇侯,吴六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但是想到娇莺很可能给他生个儿子,他腰板又挺直了一些,不满道“任你怎么说,人归我了,你若是喜欢,等孩子生了再还你便是”
“你”吴隽书语塞,他这六叔从来是个混不吝的,只是有他父亲在头上压着,才不敢在外面放肆。他咬咬牙“给你生了孩子,我还如何抬她进门”
吴六一嗤“哟,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情种这么个骚货你也要,还真是不挑。”
吴隽书被他说的面红耳赤,但对上娇莺看过来的楚楚可怜的目光,他又把心里那根刺儿给压下了去。他上前两步,就要去伸手抢人,声音仍然是压抑着的“不如先把人带到我那儿去,要怎么弄咱们再说”
“那可不行”
吴六可不傻,立刻伸手去抢娇莺。两人你推我搡间,不知道谁忽然卸了力气,夹在中间的娇莺站立不稳向另一侧摔去,微隆的腹部恰好撞上了地上的石头。
“我的肚子”她疼得弓起了背,双手死死捂着肚子。
吴六急急忙忙去拉她,去见地上已经晕开了一片血迹,他脸色一白“我的孩子”
吴隽书也慌了神,吼道“快去找大夫”
村人们原本只是看热闹,两男争一女,这女的还是个寡妇尼姑的戏份可不多见。谁知道正看得热闹呢,这就闹出了人命。
人群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官老爷,官老爷在这儿,出人命啦”
吴隽书听见就知道要不好,想要往马车上躲,可来人速度实在是快,京兆尹带着人急匆匆赶来“怎么又出了人命”
他听闻城外有人纵火就急急忙忙的赶了来,毕竟这年关跟前,要是处理不好他又要吃排头。谁知人还没到呢,又听见有人喊出了人命,他连轿子都不坐了,一路喘着气跑来的。
谁知道到了地方,却只见一个女子捂着肚子倒在地上。
京兆尹扶正了官帽,摆出威严“哪里死人了”
边上有好事的人道“那两个男的争这一个女人,把人给摔了,怕是要小产。”
京兆尹这才发觉这女人下裙上染了不少血,示意差役把人先带去医治,京兆尹眯着眼看向背对自己的两个男人,厉声道“你们两人,转过头来”
吴隽书额头上冒出细密汗珠,朝吴六使了个眼色。谁知道吴六也一副鹌鹑样子,脑袋都快扎进了裤腰里。
京兆尹见他们两人不肯转头,越发不快,示意差役将人押回来。
差役毫不客气地将两人押过来,这两人也奇怪的很,不挣扎,就一个劲儿拿手捂着脸。京兆尹越发觉得这两人怕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冷声道“扒开手,露出脸来,姓甚名谁”
他的话在差役强行掰开两人的手后戛然而止。
吴隽书与吴六与他对视,三人表情都十分一言难尽。
京兆尹脸皮抽搐半晌,才终于找到了个合适表情,弯腰低声问道“二位这是”
吴隽书表情变化,最终道“只是一点误会”
吴六连胜附和“对对对,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谁知这话被旁边看热闹的听见了,立刻有人起哄道“大人别被他蒙骗了,他们两个都看上了尼姑庵的小寡妇,刚才还在争风吃醋呢。也不知道那小寡妇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紧接着又有人把小寡妇娇莺进尼姑庵的来龙去脉给说了,京兆尹越听心头就越凉,心知这事怕是捂不住了。
邺京谁不知道,忠勇侯府家风是最最正派的,子孙就算不是各个出息,但也不像其他府上的纨绔。忠勇侯妻妾和睦子嗣繁盛更是被传为美谈。
若是这叔侄俩玩一个女人的事从他这传了出去,他这官路怕是也走到头了。
京兆尹心如火焚,面上却还要摆出一副威严模样“先把人放了。纵火之人是谁”
村民们见他明摆着不打算追究了,顿时无趣的散开,差役把那疯婆子押过来“就是她。”
疯婆子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头发如同鸡窝一般蓬乱,被差役押着时还在呵呵傻笑。京兆尹皱了眉“火是她放的”
差役还没来及回话,就见这原本安分的疯婆子忽然大叫一声,凶狠扑向了吴六,嘴里凄厉叫着“还我儿命来”
吴六躲闪不及,被她一下子咬到了耳朵,顿时杀猪一般哀嚎起来。
差役连忙去拉,但那疯婆子死死不肯松口,竟然生生咬掉了吴六一只耳朵。刚刚散开的村民闻声瞬间又围拢过来,看着满地打滚哀嚎的吴六,不知是谁忽然道“这不就是那个和娇莺偷晴的男人吗”
还有好事的道“我知道他是谁了他是那个什么侯府的六老爷我在迎春楼干活时见过他”
一听是侯府的老爷,众人一下就炸了。
京兆尹看着他们指指点点的样子,心道完了。这事怕是彻底捂不住了
急急忙忙让差役把人抬上马车,京兆尹也顾不上其他了,带着一众人飞快离开。
等人散了,安长卿才示意马夫回去。亲眼看了这么一场大戏,安长卿心情颇好,想着这事不需多久就能传遍邺京,而之家风清正严明的忠勇侯府,终于要扯下那层人皮了。
上一世,安长卿见着那家人有多恨,现在就有多痛快。
安福还在啧啧感慨“这娇莺也是厉害,能哄得叔侄俩团团转。不过等这事传出去,她怕是落不得好下场。”
“恶人自有恶人磨。”
忠勇侯府出了事,她是罪魁祸首,忠勇侯想必不会放过她。
安长卿垂了眸,眼中没有一丝温度。上一世安娴钰受尽磋磨,一尸两命惨死,这一世,总要让她也尝尝他妹妹曾经受过的苦楚。
回了王府,正好碰见安娴钰来寻他。她手里捧着两只荷包,笑容明快,在王府里这些日子,她过得自在,身上的畏缩之气也少了许多,越发的活泼。
“这是我和娘绣的。你跟王爷一人一个。”
安长卿看着她白里透红的面色,没忍住摸了摸她的头“不是说了叫娘多休息别累着了。”
安娴钰撅起嘴“我说的娘也不听,只能我抢着多绣一些。”
她其实不喜欢绣花,相比做女红,她宁愿多几页书。不过娘亲总念叨着女儿哪有不会做女红的,日后去了夫家要被轻鄙的。她只好也跟着做。
“那辛苦妹妹了。”安长卿道“金铺前日送了新首饰过来,等下我叫安福给你送去。你跟娘挑着用。”
安娴钰立刻高兴起来,将荷包塞给他“那我先回去了。”
安长卿看着她雀跃的背影,嘴角不由也噙了一抹笑。他看看头顶碧蓝的天,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所有的一切,是真的在朝好的方向转变。
拿着两只荷包,安长卿去寻萧止戈。
寻去时,萧止戈正在院子里打拳,安长卿没出声,笑吟吟站在一旁看着。萧止戈早就听见他的脚步声,打完一套拳才向他走去“处理完了”
安长卿笑呵呵拉着他往屋里走,边走边给他说了尼姑庵前那场闹剧,说罢,幸灾乐祸道“明日要有好戏看了。”
萧止戈沉吟片刻,道“还不够。”
安长卿不解“什么不够”
“火候。”萧止戈掰开了给他解释道“叔侄争风吃醋闹出来只是丑事,却不足以撼动忠勇侯府。”
他将一封早就备好的信拿出来递给安长卿“你要学会借力打力。”
安长卿接过信封拆开,却见里头列数了忠勇侯府所做的种种恶事,再看落款,既没有写谁所写,也没写收信之人。
“这信要怎么用”
“忠勇侯前头有一位发妻,是御使中丞家的嫡次女。这位夫人嫁过去三年,便因病逝世。”
“这两者间有什么关系”安长卿猜测道“前头的侯夫人死有蹊跷”
萧止戈目光柔和地看着他“自前头的侯夫人过世后,御史中丞与忠勇侯府再无来往。时至今日,这位御史中丞,已升任御史大夫。”
这其中透露的讯息太多。安长卿思索了半晌“你的意思是把这信送到御史大夫手里去,借他的手,对付忠勇侯府”
御史大夫位列三公,有监察百官之责。若是他出面参奏,上达天听,这忠勇侯府的事就小不了,若是再拔出萝卜带出泥,牵扯出陈年旧事足够让忠勇侯喝上一壶。
安长卿越想越兴奋,眼底泛着兴奋的光彩。
“明日再送。”萧止戈从他手中抽出信封来,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放进他手心里,道“奖励。”
安长卿诧异打开,发现竟然是一包圆润剔透的松子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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