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叫花子给老子过来”
凭空而来的蛮横惊扰了夏日田园间的蝉鸣,蓬头垢面的少年如梦初醒,恍惚的转头,脸上的污渍遮不住十五六岁的清秀,如剑锋的双眉下,眼中尽是迷离,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七八名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年正气势汹汹地朝他奔来,脱手而出的石块带起凛冽的破风声迎面而至,少年猛的一蹲,石块擦着头顶飞掠而过。
“嘿嘿,没打到吓死老子了”少年咧开嘴,如庆贺般自顾自的手舞足蹈起来,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傻劲。
“哟,咱们的阿傻有出息了”那群少年嘲弄道,“那城里怡红院的花魁都比不上”
阿傻闻言抛个媚眼,面容却在瞬间变得僵硬,“呵”,悬在喉间的最后一丝得意化为无奈的冷嗬声。少年们早已欺近身前,不怀好意地在阿傻身周绕城一圈,脸上的轻蔑与手中的木棍相得益彰。
阿傻见状,嘴角一丝苦笑,双手抱头缓缓蹲下,如蜷成一团的刺猬任人摆布。
“嘿,挺识相啊,倒也不傻嘛”领头少年的嘲弄,引起身后的伙伴们一阵哄笑,棍棒也随之落下。
“救命啊儿子们打老子了”
“你他妈再说一次”
“不孝子打老子,你们都会被雷劈的”
阿傻顶着劈头盖脸的拳脚棍棒,嘴里不依不饶。
“小虎哥,看来这傻子是忘了上次被打得尿一地了”
“哈,那敢情好啊,这次不把他屎打出来不许停”
领头的小虎洋洋得意,扶着伙伴肩膀,一脚狠狠地踢向阿傻低下的面庞。
阿傻望着迎面袭来的一脚,轻舒了一口气,面庞上略显无奈,眼神中瞬间迸出一道精光,手肘一移,迎向那带着劲风的脚背。
“格勒”
一道清脆的声响使空气中的沉闷瞬间凝结,而后一道杀猪似的惨叫声呼号而出。少年们循声望去,心头一愣,只见小虎抱着脚在地上不断的打滚。
“嘿嘿,报应”阿傻笑道,言辞间的傻劲依旧,“苍天有眼啊”
“一起上给我打死他”小虎强忍着咆哮道。
少年们气势汹汹,一拥而上,“嗷”又一道惊呼声响起,正对着阿傻落下的拳头停在半空,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领头的小虎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哪个混蛋踩老子”小虎带着哭腔怒道。
“老大”其中一个少年见势,尴尬的脸颊通红,踟躇片刻后丢下同伴慌不择路的向山脚下的村庄飞奔而去。
“妈的”
小虎额头冷汗直冒,话语间都直打哆嗦。
“爹就先走了啊”
就在少年们围着小虎不知所措时,阿傻带着傻笑的戏谑声音从风中传来,转眼间,阿傻的身影已远在百步之外,而后身形一闪,潜入农田旁的山林中。
“站住”
少年们焦急的怒吼声,在山林间回响,却已得不到任何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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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入树林的阿傻亦步亦趋,而蓬松杂乱的发丝间透射出的眼神与先前的傻里傻气全然不符。踉踉跄跄的行进了一刻,林中越发茂密起来,阳光透过叶间缝隙,在地面上投射一缀斑驳的光影。
他警惕的望了望身后,确定那群少年未曾尾随而来后,脚底忽地一发力,整个身体如离弦的箭支,直射而出,在林间飞速穿梭。
偌大的树林,古木不规则的生长着,阿傻前脚扑朔后腿迷离,身影并未因眼前的障碍而有丝毫滞留,身法修为在此刻尽显,然而,他又为何在那群幼稚的少年面前装疯卖傻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峭壁陡然出现在眼前。
“小傻瓜回来了”
峭壁下的一个山洞内,传来一句关切而欣喜的声音。
“马大叔,这两天还好吧”
阿傻笑着回应道。
“一把贱骨头,能活着有啥不好呢,哈哈”
马大叔爽朗的笑着,却掩饰不了他言语间的落寞。
“别这么说,您稍等一会,我给您去弄些吃的。”阿傻道。
“臭小子,别拿些野菜来糊弄人,今天马大叔可是要开荤啊”
“得嘞就来”
阿傻言毕,身影已然不在原地。
“这傻孩子,唉”
山洞内传来马大叔一声叹息。
不出半柱香功夫,阿傻已拎着一只野兔和些许野菜野果回来,劈柴打水,为晚上的盛宴做着准备。
“嗯”
阿傻按着挣扎的野兔,发出一声惊异,手中的石刀停留在半空。
野兔腹部突出,在阿傻眼中份外显眼。
“马大叔,对不住啊,今晚你是没口福了。”
阿傻言罢,未等马大叔回应便将野兔放回林中。
“臭小子,你要饿死我”马大叔笑骂道,言语中却未有任何不满。
“这个嘛”
“这得意劲找打”
“野兔是没有了,算了,赔你只雉鸡好了。”阿傻笑道。
“好啊好啊小兔崽子,你还给我留一手”
山洞内的马大叔笑骂一句,难掩他垂涎欲滴的咽口水声。
“唉,晚上的小灶泡汤咯。”
阿傻戏谑道,随即走入林中,从灌木丛内徒手抓住一只色彩斑斓的雉鸡,当下杀鸡褪毛生火煮水。
诱人的香味,在篝火升腾间袅袅飘起,一个人影从山洞内匍匐爬出。
“马大叔,你怎么不等我就出来了”
正在烤鸡的阿傻见状,忙上前小心搀起马大叔。
“快给我个鸡腿,太香了”
“还没熟呢,那么急。”
阿傻抱怨道,看着马大叔,一阵心疼涌现而出。
“小傻瓜,都六年了,别再耿耿于怀了。”马大叔看着阿傻突然暗淡的眼神道。
“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出现”
“放屁没有你,我早下去了”同样蓬头垢面的马大叔须发喷张,原本乡下人那般木讷老实的面庞上涌现出一丝骇人的怒意。
原本充满笑骂与戏谑的气氛瞬间凝固,空气中变得有些沉闷。
“怎么,又被那群小屁孩欺负了你说你,空有一身本事,非得在那跟大家装疯卖傻。”
阿傻没来得及擦去衣衫上被那群少年殴打留下的泥印,在此刻也引起了马大叔的注意。
“嘿嘿”阿傻笑着,眼中却洋溢着快乐。
沉闷的空气,在马大叔的关怀下变得轻松,当下二人你争我抢那烤得流油的雉鸡,期间不乏轻松的笑骂和吵闹。
夜凉如水。
阿傻和马大叔在山洞内升起火,聊一些茶余饭后无关痛痒的话题后,各自睡去。
风,带动林间树叶的摇摆,与山洞中传出的鼾声共通奏出如潮水起落的乐章。
“风儿”
一道慈祥的呼唤声,在阿傻脑内响起。
睡梦中的他忽然脑内清明,一惊而起。
“风”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如一记重击碰撞在阿傻的脑内,将他尘封已久的伤痛狠狠激起
“我是谁为什么”阿傻整个人仿佛得了魔怔,念叨着一连串问题,呆滞的眼神与紧缩的双眉中透出无限的压力,逐渐压得他透不过气。
“啊”
阿傻一声大吼,飞奔而出。
“我到底是谁”
阿傻的怒吼声穿透山林,整个人也消失在夜幕中。
“阿傻”马大叔也已惊醒,山洞内传出的关切却被林间的风声湮灭。
“小心啊。”马大叔轻声自语道,想起与阿傻平日相处的点滴,想起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如此状若疯狂的阿傻,心底百般滋味掺杂是什么,让平日韬光养晦的阿傻无法自已
马大叔摸了摸自己残废的双腿,回想六年前与阿傻的初次相遇,一丝热泪从眼角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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